陸小七被噩夢嚇醒了,他記得夢境裡的最後一幕畫面:大黑羊變成了大奶牛,奶牛追上了他,當時,那隻巨大的牛乳距離他的嘴脣只剩0.01公分,要不是他醒了,就真的碰到了!
“淅瀝瀝!”外面傳來了雨聲,這時代可沒有玻璃窗,只是用木條和茅草編成的軒窗,風雨大點,就能打進屋裡。
這小山莊是山區盆地氣候,四面環山,霧氣蒸騰,降雨比較充沛。
陸小七爬起身,走過去壓實窗戶,然後端起一旁的陶水壺大口喝了起來,那噩夢太逼真,弄得他口乾舌燥。
喝過癮之後,他把陶水壺放回了地上,雖然已經一個多月了,但他還是很不習慣把什麼東西都放在地上。
“明天打造點桌椅吧!”陸小七突然來了興致,他當年在華國勤工儉學那會兒,曾經跟着一個木匠師傅打過下手,也算是半個徒弟,雖然沒辦法像別的手工藝者一樣,能把一根木頭雕出花兒來,“化腐朽爲神奇”,但是打幾套桌椅還是可以的。
“咚咚咚咚!”
沉悶的聲音從屋外傳來,陸小七已經不算初來乍到了,所以能分辨出來,這是鼓聲,羊皮鼓。
一般只有祭祀集合,或者誰家出了什麼事的時候,纔會敲響。
打開門走了出去,聽到有人在喊:“邪神發怒了!漲水了!”
農民夫婦也跑了出來,一臉的焦急,因爲據他們所說,“邪神”去年剛剛發難過一次,照理說,最起碼會讓村裡平靜個三四年纔對,畢竟“邪神”發作是週期性的。
老祭司雖然卸去了祭司的職責,但此刻依舊拄着柺杖跑出來主持大局,畢竟在整個山村,他的威望是最高的。
“所有的男人!去河邊築壩!”老祭司在雨中大聲喊道。
爲了應付洪水,多年來這裡的村民已經養成了習慣,在自家院子裡準備好裝滿沙土的麻袋,一遇到險情,就扛起沙袋到河邊築壩。
農夫讓妻子留在家裡照顧房屋和牲畜,自己扛起沙袋就往雨中衝去。
陸小七跑過去也想扛起一包幫忙,可惜他個子太小,力氣也太小了,怎麼也搬不動沙袋,更別提扛着了。
農夫家的沙包堆就在羊圈旁邊,羊圈只有一個茅草頂棚擋雨,四周是通風的。
“我就說,你會後悔的!你看看你現在,一副小孩的身軀,能幹什麼?”大黑羊的聲音從一旁傳來,“要是你早喝了我的奶,現在已經長成一個健壯的成年人了,別說一個沙袋,就是四個五個,也能健步如飛!”
“你早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對不對?”陸小七皺着眉頭盯着大黑羊,因爲這大山羊的時間能力,能知這個世界的過去未來,也沒什麼奇怪的。
“我知不知道,和這件事會不會發生,有必然聯繫嗎?”大黑羊看着陸小七,“我是監考官,不是來幫你作弊的,我不能隨意干涉這個世界,我只能從旁給你基本的保障!”
陸小七嘆了口氣,他當然很清楚大黑羊的立場,只是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他對這裡也產生了好感,一時間忘記了這裡是他的“試煉之地”。
以他現在的力量,估計是幫不了做什麼體力活兒的忙了,但是他可以在別的地方幫到忙。
陸小七如今在村裡人心中的地位很奇特,雖然他只是普通的人類少年,沒有任何神力,但是人們依舊相信着他和天神有着關係,因爲他的一系列“發明”,給村裡人帶來了很多方便,這不是“凡人該有的智慧”。
陸小七跑到山谷邊,河水已經淹到這裡了,看情況還不算嚴重,他不禁鬆了口氣。
他找到農夫,讓他告訴所有人,河水雖然倒灌,但是也會帶來河裡的淤泥,那是最好的肥料,可以讓被淹過的土地變得肥沃,所以他建議所有人將沙袋運至原本的河岸附近,在那裡築壩,既可以防洪,又可以留住淤泥,不讓它們在洪水退去的時候,隨着水流流回河裡。
村民們照辦了,因爲這回洪水不算大,即使是原本的河岸線,水也不算太深。
村裡的勞力都在這裡了,人數不多,但是夠團結,工作效率還是很高的,到天快亮的時候,他們築的壩已經超過水麪了,而且雨也停了。
男人們在水裡互相慶祝着,高興地唱起了歌,女人們帶着食物趕過來,慰勞辛苦了大半夜的男人們。
這洪水來得快,走得也快,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洪水就退了很多。
按照陸小七的建議,村民們沒急着將被壩蓄着的河水泄掉,而是等它又沉澱了一天,再從最上層的沙袋撤起,慢慢泄洪。
最終,果如陸小七所言,洪水泄光之後,底下果然留下了厚厚的一層淤泥。
他們都是農民,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經驗裡,當然知道淤泥可以肥田,但是村口這條大河太過兇猛,他們從來都只敢在淺水區挖一點點淤泥回去,久而久之,村口的淺水區淤泥早已被挖光了。
誰能想到,居然還有這種辦法,能把洪水爆發這種“邪神”的憤怒,轉化成一件大喜事呢?
許多老農民欣喜地捧起地上的淤泥,笑得露出了滿嘴的爛牙!
“神子!”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
“神子!”
“神子!”
衆村民跟着一起呼喊着,他們歡笑着踏入眼前廣闊的淤泥地,載歌載舞地跳了起來,雖然許多人都是在胡亂地跳着,但是也許舞蹈是人類在高興的時候,表達情緒的本能方式之一,他們唱着祖傳的古老歌謠,歌聲在整個山谷裡迴盪。
幾個健壯的男人將陸小七扛了起來,跑到淤泥地的中央,所有的村民都圍着中心的陸小七,獻上自己的歌聲和讚美之詞。
就連老祭司也跑了過來,獻上了自己的果核項鍊——這是他戴了大半生的東西。
無論是哪個國家,哪種文明,哪個村落,“民以食爲天”永遠都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那股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陸小七驚奇地發現,一道道金色的絲線,從所有村民的身上傳導到了他的身上,雖然他現在無法動用這股信仰之力,畢竟他還只是凡人之軀。
但是那股被愛戴的溫暖,還是讓他笑開了顏。
湛藍色的天空,青綠色的山谷,黃褐色的淤泥,淤泥地裡的人們、展顏歡笑的陸小七,這一切,就像一幅巨大的美麗油畫,而這幅“油畫”,在人們將陸小七拋上天空的瞬間,綻放出了最美麗的光華,因爲陽光正好在此刻照進了山谷,給這一切渡上了一層金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