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之後,君意卻沒有再見到皇甫清逸,每次提出想見他,總是被告知殿下在忙,想走也是不行,竟然被軟禁一般困在了禁院。
還願還在這裡,君意知道其實皇甫清逸也在這處禁院,也許不遠,也許他彈琴還是能聽到,但確是再也沒見過。
這裡是皇家一處別院,平日裡閒置不用,有侍女侍衛天天打掃保養,皇子們路過的時候便可以來住,禁院像是小避暑山莊一樣,高貴的王公貴族得到恩賜纔可以來下榻,賞賜入住禁院是很高的榮耀。
在這裡君意才知道原來“還願”不是那個小侍女的名字,而是宮裡一種侍女的總稱,宮裡很多侍女叫還願,說法是皇族對她們有恩,她們的母親流着淚到廟裡向神明許願“爲了報答皇族的恩情,祈願神明保佑腹中的孩子能得到伺候皇族的榮幸”,腹中孩子學會說話就要“許願”侍奉皇族報恩。
或許最早幾個是來報恩的,或許皇族是對她們的家族有好處,或許是沒有任何恩情……無論如何都可以的,真相在宮裡並不重要。
還願宮女在宮中很多。
很多孩子一生下來就會被運到皇宮裡統一訓練成“還願宮女”,訓練的第一個項目,也是“還願”被運進宮裡的第一件事……就是被剜去舌頭,縫上*。
割去舌頭、縫上*後,她們被關在那個特定的地方長大,每天聆聽宮戒被調教如何忠於自己的主子,還要學習如何在伺候的時候好像不存在一樣,如何人在主子有任何需要時奉上,如何跪拜、如何輕柔又幹淨的爲主子洗澡、如何爲如廁之後的主子舒服又幹淨地擦屁股……
聰明有天賦的小還願被挑出來學習功夫,有靈根的甚至會教她們如何修煉。
但是不教她們識字。
商朝不崇尚男男之風,宮中太監很少,侍衛很多,爲了商朝的公主們的興致,也會製作少量的“還願太監”……被剜去舌頭、割掉那個的男子。
君意算是見識這個世界最黑暗的一面了,什麼報恩,虐待說得這麼光面堂皇,竟然還要被虐待的人哭着求着,從小就訓練、洗腦,一定是教育地比狗還聽話,供那些人差遣;還有割去舌頭、不教她們識字,想得真周到,即使洗腦了還是防着她們不忠心,不能表達倒真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都可以叫她們伺候了。
還有縫上*……難怪那天那個畜生說“你是還願,我不能把你怎麼樣……”,真是想想就無法忍受!
君意儘量用“平常心”去看待“還願宮女”這件事,儘量往好處想,不然……不然她會受不了,會一把火把金碧輝煌的皇宮給燒了,把那些自恃高貴的皇族釘在十字架上燒死,他們纔是真正應該被釘十字架的人。
君意這邊進一步瞭解這個有生殺大權的皇族世界,用不平衡的心態仇富恨權的時候,生活在這個表面奢華的世界的人已經在爲自己得到更大的權利和金錢而蠢蠢欲動了。
………………
“不用再說,必須叫她走,等她的傷再好些就請她離開,這件事你們不用管了,東部的礦脈,不要有閃失,否則本殿下也保不了你。”
皇甫清逸在漆黑的長廊裡說話,長廊上只有一盞地燈,陰暗的燈光從低處照亮他的臉龐,給原本清和俊逸的臉鋪上了陰鬱狠毒。
……
“本殿下說過叫她走!她用她卑微的身份作證根本毫無意義!怎麼,驍,你也想忤逆本殿下命令?別忘記你還有什麼握在本殿下的手裡,你乖乖做事,他們纔會過好日子。”
……
“她有利用價值本殿下能不知道麼?!她對靈力的控制達到了不可能水平,利用好了抵得上金丹修者本殿下能不知道麼?!她身邊的靈寵都是千年一見的厲害角色本殿下不知道麼!!你們當本殿下是傻子麼?!她一定要走!原因你們不需要知道!滾!你們可以滾了!都給我滾!滾!!滾!!”
……
黑暗中幾個人影走出,又有很多侍衛走出接人,人影很快散去不見,人影應該有中有老者,蒼老的心驚膽戰的嘆息留在長長的黑暗的長廊上……“六殿下從來沒有發這麼大的火……”
人都走了,皇甫清逸貼着長廊的石柱滑坐地上,黑暗吞沒了他,也無情地吞沒了他的聲音,他的心知道,最愛的人不能留,留着會變成最痛;君意這個女修不能留下,因爲她太可怕……她會影響自己的心。
………………
君意根本不知道奢華的黑暗處有許多的事情在發生,她倒是見到皇甫清逸的側室了,應該就是側妃,好笑,君意都搞不清皇室這些身份稱呼;更好笑的是,她覺得跟家裡有妃嬪談情說愛搞曖昧的若曦等女主最好笑了,到頭來她竟然不能免俗,竟然也走到這樣的境地。
她是怎麼一步步陷入這個沼澤的?好像是門派指定她沒有選擇的餘地,沒有選擇便愉快地接受了,愉快地接受之後便以爲有希望很用功很認真地去努力,到頭來,她努力的方向錯了。
妾室的問題麼,是有人提過被她自己刻意忽視了,還是沒有人提過大家一起刻意忽視了……呵,真相已經不重要了。
皇甫清逸的王側妃就在君意眼前,在君意牀邊,用她白皙*地手爲君意掖好被子,用她百靈鳥一般動人的嗓音向君意噓寒問暖,“妹妹冷麼?下人伺候得精心麼?”
“好。”君意言簡意賅,忽然覺得此時應該有宮廷範兒,於是加了兩個字,“得緊。”
“妹妹是不知道,殿下修煉癱瘓那會……”王側妃用娟帕沾了沾似乎沒有流下來眼淚,“那會真不知過得是什麼日子,殿下心善,說想走的都可以走,妾室偏房都跑光了,我和兩個有殿下孩子的妹妹留了下來,姐姐的父親也曾接姐姐我回家,可是夫妻的情意怎麼能割捨得下?那時姐姐和父親都決裂了,那樣的日子啊……”王側妃留下淚來,“沒有人知道我們,沒有人關心我們,連個丫頭都敢欺負我們,死在後院都不會有一點點動靜,還好有妹妹,全靠妹妹治好了我們殿下,我們姐妹都說要好好謝謝妹妹,妹妹放心,以後你進了門,絕對虧待不了妹妹。”
王側妃拉着君意的手說了一攤子的話,絕大部分是說皇甫清逸癱瘓那時光景的難度,她是怎麼樣的對她的殿下深情,還說到本來殿下回京城側妃是不能出府遠迎的,皇后娘娘感動她的一往情深,才下懿旨允許她到禁院來迎接夫婿。
話說到這裡了君意能說什麼呢,只能說:“姐姐對殿下真是情深似海。”
“是啊,”王側妃緊緊拉着君意的手,都把君意攥疼了,“姐姐我情深似海,妹妹你恩重如山,我們姐妹以後一起伺候殿下。”
恩重如山麼……不知爲何,君意覺得這詞很刺耳,說得好像她用恩情要挾皇甫清逸一樣,好像她跟皇甫清逸之間只有恩情一樣。
可是,他們之間還有別的情愫麼?這些天來,君意一天比一天懷疑。
“側妃你誤會了,”君意道,“我不會嫁給一個殿下的,您可以放心。”
王側妃愣住:“妹妹在說什麼呢?”
“我都十幾天沒見到他了,想找他把話說明白都沒有機會,看來他也是死了心不會娶我的。”君意道,宮裡的女人都可憐,無論王側妃來這裡爲了什麼,君意不想她擔心。
“原來是殿下冷落了你,”王側妃確是誤會了,但聽君意親口說十幾天沒見到殿下了她很高興,眼裡有了笑意,她摸着君意的手道,“殿下心最好了,不會忘記你的好的,這些日子忙,我也是昨日裡才見着一次,寵幸半夜殿下就走了,妹妹別急,等忙完了這些日子,殿下肯定來看妹妹。”
話裡意思很多啊,君意卻一點酸意都沒有,只是濃濃的失落和冰冷,她淡淡一笑道:“我真的不會嫁一個殿下的,側妃走吧,我累了。”
她不會嫁他,宮裡的周旋她也不用學會,她不用撒謊,不用話裡有話,她真的不會嫁一個皇子,尤其在看到聽到這麼多不願意知道的黑暗之後,這是一個黑洞,被吸進去就將失去自己了。
她不會嫁一個皇子,但皇甫清逸呢?君意揉着太陽穴死心了,今年的年夜飯真沒有希望了,哪怕他舍下殿下的尊榮與她私奔,但他已經有了妻室,連孩子都有了,難道叫他拋妻棄子麼?不可能的,叫他爲了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自己也會一輩子不安,後宮阿哥之間,真不知若曦之類的主角是怎麼玩轉的,談情說愛彷彿還開心的很,其實算是小三吧?
不經意地在有家室的男子身邊徘徊,覺察到男子的好感也不會抽身而退,若有似無地享受着追求滿足虛榮心之類。
君意討厭小三,小三是被唾棄沒商量的,可是,她好像也陷入這個局了,是誰佈下的局啊。
她想了半天,對扭着頭的旭光道:“原來聯姻的決定,無論怎麼樣的發展都無法給我幸福,雙修時走火入魔有死亡危險姑且不說,治不好皇甫清逸一輩子要跟一個全身癱瘓的人過;治好了要進入勾心鬥角的皇室,宮裡哪有女子的好日子過。清逸的決定,真是給我的最好的結局了。”
“才知道啊?你反應真快!”旭光嘟囔。
“其實以前有細想,只是當時覺得沒什麼,還能彌補小時候的遺憾,現在才體會到,心,會痛,很痛,很痛……”
失望,不甘心。兩把利劍紮在君意心口,比大腿上的傷還要痛百倍。
“你說我爲什麼我總是得不到呢,我明明很努力了,我想要的那麼的簡單,上天卻總是不眷顧我……”
旭光不耐煩道:“抱怨什麼,方向錯了怨天尤人也沒有用。”,嘴上不耐煩,他卻跳到牀上,鑽進被子裡靠着君意睡着,溫暖着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