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意無奈:“那大姐不要總是打老曹了,不然總是說不完。”
打地實在……太暴力了,真不知道老曹怎麼忍的,君意真是看不下去,君意要是老曹,那分分鐘和離!現在這個世道和離又不是什麼大事!
……
總之,乒乒乓乓空中飛人中,君意總算是勉強聽全老曹和他老婆當年的故事了,開始就是師傅把雙修的*選了抱回來,老曹接過襁褓中的*,這輩子的雙修伴侶就算定下了,開頭都差不多,明真也是小心地接過襁褓中的君意,不過是老曹接過他老婆的時候嚇着了,因爲他以爲是一包糖,結果沒想到是個會哭的“小人”,嚇死他了。
後來就是一起長大,老曹還說他老婆小時候特喜歡咬他手指頭,沒牙,咬了不疼但是感覺特別……“感覺特別‘特別’”老曹的原話是這麼說的,可愛的小人兒,一想到這麼可愛的小人啊是自己的老婆,那時的小曹就開心地傻笑不停(當然,現在也是開心地傻笑的,這句不算口誤的口誤又造成一次空中飛人)。
“後來,你老婆修煉火系靈力變得不一樣了,是麼?”君意問道。
“嗯,”老曹點頭,但是都不敢嘆氣,怕又被打,痛苦的回憶開始了,“親親老婆修煉了火系靈力後就生毒瘡,師傅說是身體排異,修煉火系的剛開始都這樣很快就好了,可是一直沒好,後來我們分析是煉錯功法了,但是已經晚了,根基已經扎錯了,冒險改了功法,還是不行,老婆受罪死了,都是因爲我……”
“她從一開始就這樣了?”君意有些吃驚,這個錯誤不小,一開始就開始生毒瘡,幾十年得受多少罪啊,而且小孩子尤其是小女孩最要漂亮了,老曹老婆這樣誰還敢跟她玩呢?一定很寂寞很苦悶。
“是啊……都怪我不好……”
“怪得着你麼!!”老曹老婆又是一腳,“要怪也怪師傅,千挑萬選選的什麼破功法!”
“修仙有風險,老婆不能怪師傅。”老曹難得的頂一句嘴,“這功法確實比其它的修煉快。”
“我不明白,”君意問老曹,“她容貌變了,變成這樣你還是喜歡她麼?”
“喜歡!”老曹毫不猶豫。
“可是她性格也變了吧?不再是那個小臉鼓鼓的、咬你手指頭也不疼的小*,你還是喜歡她麼?”
“喜歡啊!爲什麼不喜歡?”老曹依舊毫不猶豫。
君意搖頭,說出自己心中的不解:“可是,爲什麼還喜歡呢?喜歡一人,不過就是喜歡容貌或者喜歡ta的性格。人,無外乎分內在與外在,內在的性格品質,外在的容貌,容貌不同了,性格品質也不同了,其實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人了吧,你爲什麼還喜歡呢?”
“老子怎麼聽不明白了,”老曹不明白了,“你跟這說什麼呢?”
“就好比這個長凳,”君意拿屋中的長凳做比方,“你被打的時候把四個凳腿全撞折了,第二天換了新的凳腿,那它還是原來的凳子麼?”
“是啊。”老曹道。
“那假如第二天凳面又折了,換了新的凳面,一個凳子,無外乎凳腿凳面,這些都換了,你告訴我,它還是原來的凳子麼?”
“這個……”老曹和他老婆都陷入了沉思,不用假如,這個長凳早就無數次換過凳腿和凳面,只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它還是原來的凳子麼?
世事無常,滄海桑田會變,人更是會變的,那麼,如果容貌性格變了,還是原來那個人麼?如果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人了,還喜歡ta什麼呢?
老曹的老婆也被說愣了,看着對面的長凳好半響,喃喃道:“我不是原來了的?喜歡我什麼呢?……”
老曹本能地瑟縮一下,以爲老婆又要踹過來,但並沒有預想中的施虐,他老婆就那麼坐着,看着長凳出神,一瞬間支撐身體的一種東西被抽乾了,整個人頹廢了下來,被抽乾的東西叫做——自信。
老曹握住他老婆的手,對君意道:“妹子你這麼說好像是對的,但是漏算了一樣東西。”
“是什麼?”君意問道。
“感情,人是有感情的。”老曹看着他老婆的眼睛,回憶道,“當年要跟親親老婆結婚的前幾天我也猶豫過(大概是婚前恐懼症哈哈),想到要跟親親老婆過一輩子,我忽然地很害怕,我師父把我叫過去,對我說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他說‘曹彬,這世上除了愛情,還有一種叫做責任的東西;除了責任,還有一種叫做情分的東西,你要是覺得實在過不下去,師傅不勉強你,這種事勉強不來,但你要是有捨不得,就不要多想一心一意對她好就行,這是你的命,是你選的路。’”
“責任和情分……”君意喃喃道。
“是啊,那時我想了,親親老婆從抱來開始,她的一生就是我的責任;再說情分,養只小狗十幾年還有感情呢,何況是人,親親老婆已經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無法割捨,不管她變成什麼樣,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這就是責任和情分麼……哎……”君意低喃,長長地嘆了口氣。
老曹道:“我親親老婆說你就是遇人不淑,你總是聽不進去,其實就是這樣的,這世上有些人講情分,有些人有時候不講情分;有些人有白頭到老的心境,有些人爲追求更好的一路拋棄。雖然不好背後說人壞話,明真這件事確實做得不對,是他對不起你,你沒有錯。”
“我真的……沒有錯麼?”君意道。
“真的。”
“我只是無法接受明真師兄爲什麼那麼對我,”君意回憶道,“婚禮上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拋棄我,污衊我讓他無法忍受就算了,後來還……”
“還怎麼樣?”老曹問道。
君意覺察自己說漏嘴了,忙道:“沒事,謝謝你們了,我走了。”
說罷她安靜地走了。
木門吱呀呀關上,老曹的老婆從思考和沮喪中回過神來,把老曹的耳朵幾乎揪了個180度,大罵:“敢情你想過不娶我!你竟然不想娶老孃!……”
君意走得很遠了依舊能聽到老曹的痛呼:“啊!啊!老婆你饒了我吧……我知道錯了……啊……啊……都以前的事了,我發誓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想過,不是今天提起我都忘記了……哎呦……啊……啊!啊啊啊!……我就不該提啊……嗚嗚……啊……救命……”
想是又被吊起來打了,這頓打肯定不輕,君意在心中默默道:老曹,我對不起你。
……
竹林中,x一襲白衣,朝陽照在他身上,遠遠看去給他身上暈了一圈光暈,微風吹過,衣袂飄飄,不知何時,他手中多了一柄洞簫,是他在等君意的時候砍了一節竹子做的,工具是從老曹家裡“借”的。
他倚竹而吹之,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君意走到他身邊,淡然道:“走了。”
“你哭一哭吧,”x放下洞簫道,“發泄一下比較好。”
“我爲什麼要哭?”君意淡淡道。
因爲我知道你受了太多委屈,因爲我瞭解太多事情壓在心裡實在太累,因爲你心裡的苦沒人知道,因爲我特意做了洞簫給你營造了悲慼的氣氛……
所有真正的原因,X看着君意,終究沒有說出口,忽然嘻嘻笑着摸出一攤子酒來,“良辰美景,不如喝酒?”
酒,也是他從老曹家“借”的。
“好。”莫名的,君意答應了。
老曹家自釀的酒容易醉人,君意一夜未食空腹飲酒,捧着酒罈子幾口就灌醉了。
“真的不是我的問題麼?”君意道,兩行淚從她的臉頰滑落,滴落下來,沒入土中,無聲無息。
“應該真的不是。”x偷聽了——不是,——正大光明地偷聽了他們的談話。(還是偷聽。)
“那爲什麼呢?明真師兄爲什麼要那麼對我……他明明是對我最好的人,他明明應該是對我最好的人……”
“你運氣不好。”x道。
“他爲什麼……我們有那麼多美好的回憶,一直在一起努力,小時候偷丹藥他還幫我頂罪……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怎麼會變成這樣……他怎麼能這麼對我?……嗚嗚……”
君意哭了,從無聲的哭泣變成哽咽,再變成痛哭,喝了酒之後她什麼都說,她有很多苦水要說,但她的苦楚語言已經無法表達,只有哭能準確表達,空寂的竹林中都是她悲涼的哭聲。
從明真在婚禮上一句“無法忍受”之後,人們就用有色眼鏡看她,覺得她爲人處事怪異,甚至覺得她精神有毛病,沒人知道也沒人關心她承受的苦楚。
君意也跟自己說沒事的,每天每天的都在心裡跟自己說“沒事的,我能挺過去的”,時間久了,好像就真的沒事了。
但那些苦楚還在她記憶的最深處,壓得她喘不過起來。
只是,沒人知道,沒人關心。
旭光抱着她,讓她倚着自己的肩頭,輕輕拍着她的背,目視遠方小聲祈禱着:“求你了,千萬別拿我的衣服擦鼻涕啊……”
……
君意窩在他的懷抱裡哭着,哭久了睡着了,睡醒了又哭起來……最後沉沉睡去,夢中偶爾有哽咽。
中午晴如奉命來找沒有出現做事的君意執事,發現她沉睡於牀上,久叫不醒,眼角還有淚滑落枕頭,枕頭溼了一片。
入夜,住在一個院中晴如、銅常等人聽到君意屋中有蕭聲傳出,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