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人，總要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戴安娜，那是我們最重要的東西……良知的另一層次認知。”
目光看向自己的食指，布魯斯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他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憶，
“我曾經夢到過那場戰鬥的另一個結果……超人死去，而荒原狼也的確降臨了，這讓我不得不正視那個夢。
當我捫心自問，超人的離開，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
最後，人們還是更加需要超人，這樣一個指明方向的明燈……戴安娜，你本可以成爲另一盞燈。”
他擡起頭來，深邃的眸子裡是不知名的情緒——但這情緒絕不溫柔，也與愛慕無關，僅僅是拷問。
發自靈魂的拷問。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站起來，那身陰影中的蝙蝠戰衣似乎是蒙塵了。
它很陳舊，也佈滿傷口。
這是布魯斯過去所穿的一套。
低頭注視着戴安娜，他終於開口：
“這麼多年來，你本來有更多的機會拯救世人，不是嗎？”
聲音很低沉，也似乎是累極了。
“不，我不能，布魯斯。”
右手輕輕撫平自己膝蓋處長裙的褶皺，戴安娜直視布魯斯的雙眸，她經得起拷問，她曾嘗試過拯救世人。
爲此，她甚至殺死了阿瑞斯。
舊神之中，碩果僅存的三代主神。
同時也是她的哥哥。
蝙蝠洞裡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詭異。
中心城和切爾諾貝利正在發生大戰，他們卻在這裡大眼瞪小眼——但這是值得的。
不管對布魯斯來說，還是對戴安娜來說。
在一百多年前，一戰結束的前夕。阿瑞斯告訴戴安娜說——“你現在已經看到了人類的醜惡，人類既然本性邪惡，你是不是應該加入我一起毀掉他們，讓地球重新回到人類誕生之前？”
在短暫的瞬間，戴安娜露出茫然而贊同的微笑。但下一刻，她說：“我永遠不會站在你這邊。”
爲什麼？在這時候，史蒂夫並沒有用生命證明人性的可貴——雖然他後來成爲了布萊尼亞克的爪牙，但不可否認，他也曾經是英雄。
她仍然沉浸在人性醜惡的失望與困惑之中，可她仍然要和阿瑞斯戰鬥，這是因爲什麼？
因爲和超人、和蝙蝠俠一樣，最終驅策她投入戰場、拯救生命的東西，並不是關於諸神或善惡的童話故事，而是她對所有無助之人的同情、關懷與愛。正如她離開天堂島時對母親說的話，“有人無力自保，我必須挺身而出。”“如果我視而不見，那我成了什麼？”對無助之人的愛與憐憫是她的初心所在。是她本人對衆生的善意，而不是世界上的善惡之分，讓她進入人間。即使證明人類並不值得她拯救，她也永遠無法在災難面前袖手旁觀。
大概這就是戴安娜的底線吧，她永遠守護着人類——誰敢試圖毀滅他們，她就毀滅那個人。
阿瑞斯如此，毀滅日也如此。
她的力量強大到足夠這樣做。
但這也正是布魯斯所擔心的。
他們每一個，都太強大了，強大到無法受到任何事物的制衡——他，布魯斯.韋恩，將成爲人類的最後一道防線。
“我想你不能喝太多威士忌，老爺……你已經四十三歲了。”
阿爾弗雷德終於準備好了布魯斯要求的美酒，他穿着最得體的燕尾服，單手託着托盤，盤裡放着兩隻高腳酒杯。
立面的酒液晃動。
還有檸檬和精鹽盛放在旁邊，一看就不便宜——當然，這是對彼得或者巴里這樣的窮鬼而言。
對啊，布魯斯已經不小了。
他四十多了。
回望過去，他做了些什麼？
似乎除了打擊罪犯，就是在和小丑進行那些無聊的遊戲。
“嘿，阿爾弗雷德……以後還是叫我少爺吧，”
接過兩杯威士忌，端過檸檬，布魯斯擡頭對老管家說，
“這樣顯得我比較年輕。”
掩面輕笑，戴安娜不愧是盛世容顏，連布魯斯這樣的傢伙都有些沉醉其中。
她吐了吐舌頭，說：
“事實上，布魯斯，在我們天堂島，四十歲只能算是未成年。”
“那要是和托爾比，他都能當我祖宗了好吧。”
撇了撇嘴，布魯斯咬下半個檸檬，他回想起了自己的過往，很真實，也很虛幻，甚至都不知道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來。
他叫布魯斯·韋恩，因年幼時親眼目睹父母被殺害，從此立下了用自己的力量爲父母報仇、打擊罪犯的志向。成年之後，他成長爲了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孤膽英雄，並長期活躍在打擊高譚市犯罪勢力的前線，在他的威懾之下，高譚市的犯罪率下降了許多，似乎一切都在好的方面發展。
但黑暗總是與光明並存的。“小丑”的出現，帶來了一輪新的混亂與癲狂，讓高譚市再次陷入了恐怖之中。瘋瘋癲癲的小丑不按常理出牌，他的所有舉動不圖名不圖利，只圖挑動起潛藏在人心之中的惡念，破壞所有的秩序與規則。
爲了對付小丑，蝙蝠俠不僅要搬出他所有的武器，還要時刻提防着他對身邊的人下手。不但如此，小丑還一步一步地不斷挑撥蝙蝠俠的底線、人心的底線，逼迫他放棄自己心中的原則。
“你的原則一大堆，而你認爲它們能給你救贖……這世上的唯一生存之道就是沒有原則。”這是在審訊室中，小丑呲笑着對蝙蝠俠說的話。
瘋癲的小丑沒有原則，所以他總是能挑動得起人心惡念。他認爲，原則這種東西不過是一層單薄的糖衣，華而不實，只要輕輕給出誘惑、給出威脅，它根本不堪一擊。
事實真是如此嗎？
不，布魯斯不這麼認爲。
“我們建立了這個聯盟……英雄的聯盟，正義聯盟，但現在，在世界陷入恐慌的時候，你居然在想着怎麼安穩地度過你的老年生活，布魯斯。”
用一種近乎嘲諷的語氣，戴安娜一口喝下威士忌，她的體質決定了她的酒量，
“我們都很失望。”
沉默。
但最後，布魯斯還是選擇了做出解釋。
“小丑……或者說傑克……”
他低聲囈語，似乎在夢中迴應，“他是我的黑暗面，如果當初，蝙蝠俠沒有誕生，那麼出現在哥譚的，應該就是某個披着蝙蝠外衣的惡魔了。”
“我們可以幫助你……”
“不，只能由我來……戴安娜，你不懂。他一次又一次試圖擊垮我的底線，卻不知道，我也一次又一次在捍衛着我的底線。”
擡起眸子，布魯斯的目光堅定起來，
“這是一場只屬於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地獄級難度的遊戲。”
這裡是蝙蝠洞，哥譚市郊區，距離中心城數千公里——不僅如此，這裡還是很多超級英雄的管轄範圍。
但戴安娜突然擡頭，她的眼神似乎穿透了空間：
“好了布魯斯，去玩你的遊戲吧……現在，戰爭開始了。”
她站起來，腰間掛着的利劍閃着寒光。
“當然，當然，那只是一場遊戲。”
看着戴安娜漸漸遠去，布魯斯面色平靜下來，他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