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綴滿了浮雕的鏤空窗櫺投射進來,那五彩的流蘇在明亮細緻的漢白玉石雕上折射着華麗的色彩,我靜靜的看着那一縷陽光中的微塵,寧靜又不安分!
我這是在哪裡?明明看上去如此華麗的地方,卻又透露出不着痕跡的素雅?我撐起身子,只覺得渾身痠軟無力,終於憶起那錐心的疼痛已經過了?
心中驚了一下,這裡不是船上了?門外似乎有着輕語傳來,年輕的女子聲音道:“錦娘,太后也讓人來過了……”
有女子的聲音輕輕‘嗯’了一聲:“你家尊主若是回來了,你就說我想見他一面。”
年輕女子笑道:“原來,錦娘想念尊主了啊?”
“你這孩子,越發不像話了!”
“錦娘,人家說笑的啦!您慢走啊……”年輕女子嬉笑着。
我還未回神,那細微的腳步聲走近,但見一個身着淡藍色提花綢衫的少女,笑意盈盈的走了進來,見到我卻是收斂了笑容,略有詫異道:“夫人,您醒了?”
正是方纔那年輕女子的聲音,她爲何也稱我爲夫人?我並不認識她啊?那少女款款上前道:“奴婢是初見宮的侍婢天藍,您身子可好些了嗎?”
她見我愣愣的看着,伸手到我額頭,對我淺笑道:“嗯,不燙了。夫人,奴婢給您備了些茶點,您是否先吃些呢?”
這樣的語氣,這樣有主見的婢女,我自然想到了黯冥宮的侍女,我看着她,輕道:“你是黯冥宮的女子嗎?”
天藍淺笑道:“想來尊主已經和您提過了,奴婢是尊主的侍婢,只是久在初見宮侍奉,卻是沒去過黯冥宮的。”
初見宮?我不解道:“初見宮?這是在哪裡呢?”
天藍似乎很喜歡笑,也是我見過笑意最多的黯冥宮婢女,清煙偶爾也會淺笑,難道侍奉在外的黯冥宮侍婢都笑意頗多的?清煙說她是服侍在船舫的,此刻不見了她,看來這是陸地了?
天藍帶着笑意道:“夫人身子不適,忘記這是到了南音國了嗎?”
我恍然想起,這是南音國了?他真的帶我來了南音宮廷? 我有些籌措道,猶記得有人說南音國的帝位和駙馬都等着他去擔當。
我依然不敢置信道:“這是在南音國……哪裡?”
“初見宮是南音皇庭的宮邸,自然是皇宮裡了,夫人……”天藍喚了我一聲。
我忙回神道:“哦,是這樣嗎?”
“莫說夫人,尊主久不來南音國,再這麼着下去,怕是連尊主都要將初見宮忘記了。”天藍笑了笑,打趣道。
我不禁有些詫異起這個婢女的語氣,我從未見過像她這樣膽大,無拘無束的黯冥宮婢女,天藍似乎意識到我的愕然,撫着自己的小嘴,俏皮道:“尊主將奴婢一人扔在初見宮,沒人管奴婢,奴婢可真是越來越不像話啦!夫人,可莫要見怪呢!”
我自然沒什麼好見怪的,只是有些無法釋懷自己,不知道他……去哪裡了?初見宮可是他的私人宮邸?前有龍浪爲他建樓閣,如今看來南音國如此重視他,爲他建造宮邸也沒什麼驚奇了!
只是這個宮邸的名字,讓我一陣恍惚:初見,人生若只如初見……
我深吸一口氣,定了定道:“天藍,你們尊主也住在這裡嗎?”
“尊主到了南音國,一向只住初見宮的,這便是尊主的寢宮了!夫人身子不適,尊主讓奴婢好生照看您,你可還難受嗎?”
天藍上前執起我的手腕,竟然爲我把脈?我怔愣間,她已經鬆開了我的手,笑了笑道:“嗯,脈象平穩了很多,夫人可是有心口疼的毛病?”
天藍見我看着她,又安撫我道:“夫人放心,奴婢正在爲您熬養心的藥,雖是舊疾慢慢調養也是會大好的……”
原來天藍是懂醫術的?她說的話,竟然和我在北真國尋訪的御醫所說的一樣?果然是秘藥呢,無藥可解,又不易察覺,大夫都以爲是我原就有的心疼病!
我笑了笑:“謝謝,沒事了。”
“夫人還說沒事呢,尊主可是很緊張您的……”天藍抿脣輕笑道:“奴婢可從未見過,尊主待女子這麼緊張的。”
爲什麼人人都說他對我好?若真是如此,他爲何可以兩個月不在我面前出現?可越是如此,他心中就越無法釋懷吧?“你說什麼?”
天藍又笑了:“夫人昏睡,自然是不知道了,尊主親自抱您進宮邸的。”
我訝異的看着她,忽覺面頰紅熱起來,垂眸輕聲道:“他……他親自送我來這裡的?”
“自然是啊!”天藍嘻嘻笑道:“若非尊主抱您進來,誰敢碰夫人您啊?”
我心跳快速了起來,面頰更加燙了起來……
“好啦,夫人,您先吃些點心,待會兒奴婢將藥端來。”天藍直起身微笑道。
我無措的點頭,忽然發現牽扯到他總是如此不知所措了!天藍一邊將吃食搬過來,一邊對我道:“尊主原本還在初見宮的,方纔淳太后差人前來相請,尊主纔去的淳慈宮,想來很快便能回來了。”
淳太后?我在北真國時便聽聞過,據說是個頗厲害的人物!南音國先帝仁善體弱,很多大事都是由當年的淳皇后決斷!“以前的淳皇后嗎?”
“是啊,淳太后待尊主一向親厚。”天藍點頭道,我更加不解,原來冥無戈和南音國皇族關係這麼深的?想來也是,若是沒有深厚的交情,南音國先帝怎會想要將皇位傳給他?確實很不一般了吧?這些,似乎又很模糊,外人好像又是理不清這層關係?
我也不好問,也不想問這些,卻聽天藍又道:“陛下過世後,朝政都是依靠太后和朝中的兩位首府大臣輔助,想來淳太后也是希望尊主娶芙韻公主的。”
我一愣,天藍說得那麼沉穩,擡眸看她,卻見她無辜的看我:“夫人怎麼光喝茶了,點心不好吃嗎?”
我心中泛起異樣,手上微顫,放下了茶杯,是我久經商場,對事過於敏感了嗎?爲何我總覺得天藍對我有芥蒂或是暗示什麼呢?不管我是不是冥無戈的妻子,她這樣當着我的面說這個,難當妥當嗎?
看着她的無辜坦誠,我不由得又覺得自己多慮了,或許是她的性子天性直白吧?如若不是,那麼天藍也和這世間的人一樣,視我爲水性楊花的女子,心底裡瞧不起我了!我自嘲的一笑:“謝謝。”
天藍並無異樣神情,只是溫言道:“夫人昏睡的這一個時辰裡,太后已經遣過人來看您,因爲您還在昏睡,來人沒多耽擱。還有,夫人但在此靜養便是,莫要走出初見宮纔好。”
我實在經不住天藍的關懷式的提防,緩了緩的神色,凝視她,天藍似乎沒料到我會這樣看她,她怔了一下:“夫人?”
我笑了,我想我是笑得很燦爛的:“天藍,我這人不喜歡藏着掩着,天下人都流傳歲桃花的秉性,不管是說我才智過人也好,詭計多端也好……你我既在今日相識,我想我有責任讓你知道,你該如何與我相處,歲桃花爲人不奢望事事如意,只望心裡能多半清明。”
天藍忙躬身斂禮道:“夫人,言重了!夫人有話但問便是,奴婢是尊主的奴,自然也是夫人的侍婢,若有不當之處,請夫人海涵。”
我見她神色恭謹,心中依然沉重,我並不是要對她做什麼規矩,只是我真的不習慣,或許是我習慣了朗梨的嚴謹小心!也或許,我習慣了商場的步步爲營,喜歡讓自己清醒!
“天藍,我喜靜,不喜鬧,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是個愛惹麻煩的人!”我淡淡道。
天藍愣了一下:“夫人誤會了,奴婢斷沒有旁的意思!只是……”
我見她有些猶疑,又有些震懾的神情,心想難道她被我的正經嚇到了?“只是什麼呢?”
天藍見我靜待她的後話,忙道:“夫人有所不知呢!雪夫人也來了南音國,尊主如今讓您入住初見宮,卻讓雪夫人住郡王府……”
我當下一怔,冥無戈的雪夫人?南宮若雪!她也在這裡?
又聽天藍道:“如今皇宮中,仍有各國皇室之人未離,尊主怕他們擾到您,奴婢纔會有剛剛那一番話。”
我回神不過,看着天藍略帶委屈的語氣,微詫道:“我還是不明白,你能說得再仔細些嗎?”
“南音國先帝乃是仁善之君,一直秉承以和爲貴,先帝在位期間更是沒有大的戰役產生,因而宗室之女和親遠嫁的很多,如今先帝駕崩了,旁國自然以國親之禮相待,先帝入葬後三個月裡,各國皇族之婿定然要行之親禮,所以如今南音國纔會有各國皇室之人未散。”天藍怕我聽不懂,細細的解釋道。
我頓時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那些娶了宗室之女的旁國皇族,要來拜祭南音國先帝?如今離先帝入皇陵已經快兩個月了,那些皇族之婿都已經在帝都了?”
天藍點頭:“是啊!夫人不知麼?”
我真的是不知道,原來這個時空還有這樣的風俗的?那麼冥無戈來南音國,除了先帝對他的青睞有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也娶了南音國的宗室之女?
我心中忽然沉了一下:“祭拜時,遠嫁的宗室之女都一起回來嗎?”
“自然是啊,”天藍訝異的看我,似乎意識到什麼,忙道:“夫人放心,雪夫人既住在郡王府,自然不會出現在初見宮內……”
我心中一怔,冥無戈是國婿,卻讓南宮若雪入住孃家嗎?這是風俗還是……還有一個人,她是否也會來呢?
我感覺花了好大的力氣,才道:“那麼,那些遠嫁的宗室之女,都不和她們的夫婿一起住在一個宮嗎?”
天藍又帶起笑意道:“自然是住一起的!只不過尊主將雪夫人安排在別處了……”
我一愣,天藍難道誤會我吃醋嗎?我心中又確實鬆了一下?卻有些不自然道:“不是,我是想問,那些別國皇族的人,是否都住在皇宮裡?”
“他們如何能都入住宮廷呢?自然是在行宮別院!待到祭了先帝靈,以示禮節後,便會陸續回國了。”
我手放在身側,緊緊的握緊了起來,強裝平靜道:“嗯,那麼遠嫁……西岑國的人也來了嗎?”
天藍莞爾:“夫人說得是西岑國的王儲殿下和妖嬈郡主嗎?”
我心中終是顫了一下:“他們,住在哪個行宮呢?”
“王儲殿下是西岑大國的王儲,自然不能和旁國皇室同日而語,淳太后請他們住在皇城的天豐宮……”
“遠嗎?”我愣道。
“不遠,也算是在皇宮裡,只是極少走動罷了!”
滄奚……妖嬈!你們離我這麼得近?我愈發沉重起來!“天藍,有多少人知道我來了這裡?”
天藍愕然道:“除了淳太后,想來連芙韻公主都不知道……”
“爲什麼?”這下輪到我驚愕了!
“尊主沒讓人知道,只是夫人進宮,畢竟要讓這宮廷的主人知曉一聲罷了!尊主無意讓人知曉,想來淳太后也不會告訴旁人。”
這樣嗎?我忽然思維遲鈍了起來,他如此顧忌,又將寵姬安排到別處,可是怕我難堪?那麼,他心裡是否還有些在乎我的?還是,我自作多情了……
待我回神,看到天藍欲言又止的看我,我不禁想到她是因爲我剛剛的話有所顧忌,有些歉疚道:“我知道了,謝謝你。”
天藍一愣,忙道:“夫人若是悶了,可以撫琴解悶的,初見宮裡新備了許多樂器,想來都是尊主爲夫人備的。”
“什麼?”我呆呆道。
天藍淺笑道:“原先初見宮裡並沒有這些樂器,尊主方纔離開前讓人備下的。”
我心中觸動,冥無戈……爲什麼?你無法面對我,卻又如此照顧着我?我忽然想起,當日他曾對我說過的話‘桃花,我以後斷不娶別的女子!但我不能說我娶了你,便不要白櫻和若雪了!我不管爲何娶她們,只要她們安分,我便要對她們負責……’
想到這裡,我心中不知如何感念,他那樣淡漠的人,卻是個不願負人的男子,他近日對我所做的一切,是否和他的性子有關?只要我安分,他也會對我負責?
他更曾警告過我,可以欠人命,可以欠人錢,萬不能欠人情意的!
我不知道爲什麼覺得落寞了起來,難道我還在奢望什麼嗎?終是搖了搖頭,輕輕道:“謝謝,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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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年底太忙,元旦還在出差,所以很抱歉,無法多更文!元旦期間,辰儘量每章多送點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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