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只見牀榻旁坐着一個黑影,月光灑進窗櫺,淡淡的照在黑影背後,黑影似乎正垂目看着我,我霎時心驚的嚇了一跳……
“別怕。”
女子的聲音很是溫柔,我驚覺是梅清,卻是更加驚愕了!她臉龐微轉,月光灑在她嬌豔的臉上,她微笑道:“驚醒你了麼?”
我使勁讓自己靜下來:“大小姐?”
她沒有回答,又側首過來,只是看着我,月光將她的身影拉得的很長。
良久,她輕道:“這些日子,你都稱呼我爲‘二爺’,爲何此刻改了稱呼?”
我小心翼翼的坐起身來,不解她爲何半夜來我牀前,卻聽她淺笑道:“你的計策很好,我已經舉薦了新夫人……鬼爺聽了我的舉薦,果真是心情大好!桃兒,我該如何獎賞你?”
我心中一鬆,忙道:“爲二爺分憂,是桃兒的榮幸!桃兒只希望二爺按照先前的許諾,助桃兒順利出關……”
“邊關不是戰禍,便是賊寇,天下最亂莫過於邊關,爲何一定要出關?”梅清打斷我的話道。
我一愣:“回二爺,桃兒有親人在邊關,桃兒要去尋他……”
“這些日子來,我一直忙於諸事,倒也沒問過你,不知桃兒所尋何人?”今日的梅清太過詭異了,好像對我特別溫柔?
“如此不顧艱險,莫不是桃兒的……夫君麼?不妨說來聽聽,邊關之事,我若要去打聽個人,想來也能知曉些。”
我一怔!是啊,黯冥宮尊主這麼厲害的人物,以落馬鎮的權勢應該不難找吧?我復又心中微沉,當年妖嬈便說過,想要拉攏和暗殺冥無戈的人也很多……不行,不能讓她知道!
若被人知曉,我在尋找冥無戈,別人或許會猜到我是桃花夫人了,糟糕!我忙覆上自己的額際烙痕……
卻聽梅清輕笑出聲:“我早已經看見了……”
我心驚的慌了起來,梅清的手覆上我的手,將我遮住烙痕的手輕輕拿下,另一隻手卻撫過我的額際:“爲何會有這樣的疤痕?”
我忙側首,吶吶道:“這是自小就有的……”
“本是瑕疵,爲何生在你的額上,卻是這般撩人呢?”她的手握緊了我的手,聲音溫柔的似要滴出水來,但見她嬌豔的臉龐緩緩朝我俯近……
她的舉動讓我驚愕不已,慌忙倒退:“梅……大小姐!”
梅清身形一頓,卻是一把拉我入懷,我心頓時跌入谷底!只聽她柔情道:“桃兒,你和我在一起……好麼?”
我慌忙掙扎,心跳快的不得了!用盡全力推開她,她似乎沒料到我會這樣用力推她,晃了一下,跌坐在牀沿,我忙後退的抱起被褥,急道:“不,不行!大小姐,你別誤會,我不是……”
“但凡是我看上的人,沒有敢拒絕的。”她聲音冷了下來,美目定定的看着我:“只要踏足的落馬鎮的人,也無一不被鬼莊知曉!我將你留在這裡,護着你……你可知爲何?”
我頭皮發麻,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做你的……這個女人怎麼有這種想法?“桃兒很感激大小姐的好意,可是桃兒真的不可以……”
“落馬鎮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所以你的通關令牌……我也不可以給你。”梅清幽冷道。
我一怔,她反悔?我不由的氣結:“身爲落馬鎮的二爺,怎能出爾反爾?”
梅清慢慢站起身來,她的臉在陰影處,我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聽她嘆道:“桃兒,早在你踏足落馬鎮時,便被暗人稟報了鬼莊……所有踏足落馬鎮的人,都一樣!只是,我沒料到你會自己找來,我也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你這般清麗絕色的人兒!桃兒,見你的第一眼,我便喜歡了你……不止是因爲你的容貌,我喜歡你的冷靜,喜歡你的伶俐……”
我心中糾結,天哪!這是什麼世道?到底誰給我的絕世容貌,我要瘋了!我埋頭在被褥上,欲哭無淚,實在聽不下去了,可又不敢惹她,人家可是有武功的啊!
我糾結不已,心下滴溜溜的轉着,終是硬着頭皮道:“大小姐,您先冷靜一下,這種事不能勉強的,你讓我考慮一下吧……好不好?”
梅清聞言一喜,眼睛在暗夜中亦是明亮的緊:“好,只要你不走……明日再答覆我。”
明日?我要哭了……輕咳道:“大小姐,緩個幾天吧,我……我要好好想想才行,這可是一輩子的事……”
梅清定定的看我,甚是溫柔道:“好,不過你可別想着逃跑,入落馬鎮容易,出落馬鎮可是很難的……你知道爲何這裡叫落馬鎮嗎?”
我一愣,她又輕道:“從來沒有馬車敢踏進牌坊的……那些入了落馬鎮,而又不遵從鎮規的人,都做了山裡的花肥了!所以桃兒,你進來的那條山路,花開的特別豔麗,是不是?”
我心下一顫,花肥?“交足了銀兩,便可以出關,可以離去?”
梅清點了點頭:“這是落馬鎮的規矩,不過,你是我看上的人,就算你有錢,我也不會讓你走的……所以,你千萬別敷衍我。”
梅清淺笑盈盈的看我,慢慢朝外走去……我心底發涼,心下驚懼了起來,我這是來了什麼地方?馬伕怎麼沒將這麼重點的事告訴我呢?
我暗歎着:怕是連馬伕也不知道,有很多人暗中被處置成花肥了吧?難怪那馬伕到了牌坊就匆匆走了呢?
我越想頭越大,越想越覺得那一路的花草特別豔麗……霎時,毛骨悚然了起來!。
“公子,我問過了,那梅大小姐不在府上。”槐兒嬉笑的走了進來。
我渾身緊繃的神經鬆懈了一下,槐兒湊近我道:“公子,您今日的臉色有些不好啊,怎麼了?爲什麼讓我看她在不在?”
我忙關上房門,噤聲道:“槐兒,你有沒有辦法……”
槐兒見我說到一半又嘆氣不語,不解道:“公子,你怎麼了?”
我嘆氣的趴在桌子上:“槐兒,完了……那個女人是gay,她要我和她一起……我該怎麼辦啊?”
“什麼?”槐兒驚呼道:“夫人,她來找你了?”
我一愣:“你知道什麼是gay嗎?”
槐兒一愣,不好意思道:“夫人,那是什麼啊?”
我捂住臉,很是無語道:“那你驚呼什麼?”
“槐兒見夫人不高興,所以擔心……”
我哀怨着看她一眼:“就是你們常說的‘斷袖之癖’,‘龍陽’……被你說中了!槐兒,我們跑不掉了,聽說中途逃跑的外鄉人,都會被暗殺做花肥的!”
槐兒驚愕的看着我,美麗的臉龐很是焦急,急道:“夫人,那你怎麼辦?”
“槐兒,腦袋不用會生鏽的,你不要總是問我怎麼辦,好不好?”
槐兒很是認真道:“夫人,你那麼聰明,槐兒都聽你的!”
我愕然,我當初怎麼會覺得這個妖精有心機呢?簡直就是兒童啊!我正自暗歎,卻聽槐兒道:“夫人,要麼你把我送給那個女人吧!我長得也挺好看的,我代替你吧!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她放過你就好了!”
我心中一怔,回眸愣愣的看着她,她如花的臉龐誠摯仰起,眼神很是清澈,我竟泛起一陣感動……“槐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自然是知道的,不就是侍候那個女人嗎?她想脫衣服就脫衣服,她想把我當男人就男人,當女人就女人……槐兒都不介意!”
我的感動被她後面的話嚇住,冷汗滴滴的開始冒,糾結道:“你怎麼懂這些?”她不是很單純的嗎?
“夫人,槐兒在槐樹洞這麼些年,什麼孤魂野鬼沒見過啊?”槐兒認真道:“槐兒都是親眼看見的……”
我忙捂住她的嘴巴:“別說了,明白,明白……這種場面,你放在心裡就好!我不去侍候她,也不會把你往火坑裡推,讓我再想想。”
我暗歎的坐下來,槐兒卻拉起我的手道:“夫人,您待槐兒真好……”
這妖精真是容易感動啊!我抽回手,受不了她的肉麻,正色道:“以後沒事別拉我的手……雞皮疙瘩都起來!”
“爲什麼?”槐兒不解道。
“執起我的手……”我忽然怔怔的止住了話,我這是怎麼了?
思緒飛轉,好像耳邊有人在和我說‘執起你的手,纔可以說愛……’
“洛爺,小心!”
房門外,一聲男子的急呼聲傳來,我思緒收回,很快有女子拍手嬉笑的聲音大喊道:“好玩,好玩!”
我一愣,槐兒猜測道:“聽聲音是那日的二小姐,好像是個瘋子!”
“真是瘋子?”我想起當日焦二少爺,也罵她是瘋子?
槐兒輕道:“我無意間聽下人說的,好像那個二小姐有時清醒,有時不清醒的!自從前幾天受傷,就越發厲害了。”
這樣嗎?我看了一下房門,槐兒道:“要不要去看看?”
我正想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卻聽到一個耳熟的聲音道:“快將你家二小姐揹回房裡,她傷口又裂開了……”
外面的男子應聲道:“是,洛爺。”
洛爺?我心中一動,忙朝房門走去,嘩啦打開,只見園中有一個暗青色衣袍,衣襟飾白色綢邊的男子背對着我,一個男僕裝扮的人揹着一個紅衣女子……
我定定的看着那青袍男子,壓抑着心裡的疑問,直到那男僕揹着女子轉身舉步,那青袍男子似乎也要隨後離去,我顧不得太多的奔上前……
那個青袍男子似乎聽到了我的腳步聲,他停步轉身朝我看來,我在看到他回首的這一刻,腳步也停了下來,就那麼怔然的看他,心裡不知是喜是憂的看他!
“敢問這位公子,可是在追在下?”他眉目清朗,濃眉微蹙,依然那麼拘謹。
我走上幾步,輕聲道:“洛天。”
眼前男人,竟是那年的策士洛天!近些天來,常被人提及的洛爺,竟也是他?洛天神色很是驚愕的看我:“敢問公子,如何識得在下?”
我輕抿脣,左右看了一下:“我……能不能先問你幾個問題?”
洛天更是驚愕的看我,我忙道:“我是桃花夫人的朋友,我曾經見過你的……當然洛策士或許不記得我了。”
洛天面色一動,忙上前道:“公子如何稱呼?可知夫人在何處?”
他這麼緊張的神色,倒讓我一怔,身後槐兒已經追了上來,呼道:“公子……”
洛天看了一眼槐兒,對我道:“公子借一步說話。”
我對槐兒示意。
洛天將我帶到了花圃中間,方停下腳步,他果然還是謹慎的,這樣和我說話,就不怕隔牆有耳了吧!
洛天正色道:“公子,可有夫人的信物?”
我一愣,搖了搖頭,洛天凝眉看我:“不是在下不信公子,實是如今亂世多劫,夫人仁善,卻屢遭惡人算計……請公子回答在下一個問題,可好?”
我聽着他的話,心中竟是一酸,點了點頭:“洛策士請說。”
“敢問公子,可知冥尊主給了夫人什麼信物?”洛天定定的看我。
我看着洛天,輕道:“冥尊主給了桃花夫人鎖情指環……可是,冥尊主又收了回去,他託人對桃花夫人說,日後會帶着指環來找她……”
我的眼眶隱隱酸澀了起來,洛天面色欣喜起來:“果真是夫人的朋友,敢問公子,夫人可還在人世,夫人可無恙?”
我看着他的激動,卻是一怔!“夫人還活着,請問洛策士,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和這裡的鬼爺相識?”
洛天點了點頭:“洛天這次帶十冥人來落馬鎮,便是爲了桃花夫人而來……請公子告訴在下,夫人在何處?”
我看着他,冥人?“洛策士手中有冥人?洛策士爲何尋找桃花夫人?”
洛天忙道:“實不相瞞,在下早已投奔冥尊主麾下,亦可謂是冥人之一!早在三月前,在下便收到尊主的密函,尊主交給在下十位冥人侍衛,便是爲了在夫人臨危時,護夫人周全的!可惜,夫人受難時,在下遠在雲來國……”
“他的密函在哪裡?”我心中顫了起來,冥無戈……三月前?爲什麼槐兒說他不記得我了?
洛天猶豫的看我:“此密函,在下只能交給夫人,公子……”
“洛策士……我就是歲桃花。”
當日在巨船上,洛天便說日後會聽命於黯冥宮,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了!這些秘密,若非黯冥宮的人,還真是不知道吧!
洛天驚愕的看我,我輕道:“請隨我來。”
到得我的房裡,我讓槐兒扣上房門,洛天靜立看我,我將頭上方巾取下,抹額也撤去,青絲瞬間傾瀉及膝,洛天看着我額際的烙痕,眼眸驚愕未褪。
我沉靜道:“洛策士,你應該記得我的額上的印記吧?”
洛天有一瞬間的失神,愕然過後,神情瞭然道:“這是夫人的真面目嗎?”
我聽着他的話意,難道他也認爲,我以前是易容的了?我一時還真不知道怎麼答他,輕嘆道:“就當是吧!”
洛天忙躬身成最大的禮節:“洛天參見夫人。”
我忙道:“不要多禮了!請問他的密函在哪裡?”
洛天忙從懷中掏出一黑封的信件,雙手捧給我,我急急的取出,米色絲紙的信箋上卻是短短的幾個字:冥人洛天見此函,必有十冥人聽命於爾,從今而後,爾等唯桃花夫人之命是從,日後就是本尊,也不可干涉夫人一分!謹記!無戈親筆,甲子年八月二十亥時。
我眼眸氤氳起來,冥無戈,真的是你的筆跡!去年八月二十,當時我還在昏迷吧?你在當時便安排了我的後路嗎?我隱忍着不讓自己失態:“敢問洛策士,爲何你們沒在半年前找我?”
洛天躬身道:“夫人恕罪,此信是屬下三個月前收到的,所以屬下身處雲來國,不知尊主有此密函。”
“上面寫着是去年八月二十,怎麼會三個月前才收到?”我不解道。
洛天點頭道:“屬下原本也驚奇爲何遲了三個月,因爲冥人辦事向來火速,斷不可能有此拖延……但是到了鬼莊,屬下便猜曉了幾分,這密函確實是冥尊主半年前寫的,卻是尊主三個月前,讓人送出的!”
我不解:“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鬼爺也收到了和屬下一樣的密函!屬下來落馬鎮,便是受鬼爺之邀而來!”
“鬼爺?”我隱隱覺得有什麼異樣!
洛天欣喜道:“如今夫人安然,鬼爺定然大喜!夫人有所不知,這鬼莊是黯冥宮最得力的暗樁,鬼爺亦是尊主不輕易動用的人,尊主交代鬼爺,若是夫人到來,鬼莊的一切,都要交給夫人,都由夫人支配!請夫人,速與屬下去鬼莊吧?”
我怔愕的聽着這一切,幾乎以爲自己是在夢中!“鬼莊是做什麼的?真如傳說中的掌控世間商流嗎?”
洛天面帶笑意道:“雖不是世間商流盡掌控,但尊主也放了多半在此!鬼爺爲了找尋夫人,近三個月來,在東昭國的每個關卡都安排了耳目,卻沒想到,夫人真繞道西城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