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闆笑道,“姑娘真是好眼力,我是跑船的。”他指指江中倒數第二艘大船,“那是我的船,我們跑一趟船才賺得三十銖,我見那些用船的商戶來回便能賺上幾十金,甚至幾百金,便也想運些東西來賣,恰趕上這幾個賤賣的匠人,唉!虧得遇到小姐了,否則,我怕是要折本了!”
白蘇再次暗暗咋舌趙慶賣有色書籍的暴利。她本來對金錢沒什麼概念,又加之沒費什麼力氣便賺得幾千金,縱然嬀芷曾稍微解釋一下,她也沒有切實體會,還道雍國的金子不值錢,原來購買力卻這般驚人。
白蘇從袖中掏出一金,“我既然說過要出一金,必然不會反悔。”
李老闆遲疑了一下,接下一金,連連道謝。
白蘇又道,“李老闆想不想賺更多?”
“自然想!”李老闆毫不遲疑的道,只頓了一下,他有些懷疑的看着白蘇,“不過,我可不做什麼犯法的勾當。”
白蘇笑道,“自然不會,其實很簡單。”白蘇說着掏出幾張紙,上面是前幾天繪的植物圖,“你只需幫我收集上面的花草,當然你自己也可以帶些形狀好看的花草來賣給我,只是,我需要你帶到這裡的時候,這些花草都還是活的。”
李老闆看了幾張圖,狐疑的道,“這幾種花在寧國很平常。能賺多少?”
“我知道。這些平常好找的花,每棵存活的我給你三錢。而這些,”白蘇又拿出幾張繪圖,“每株存活是二十錢。”
李老闆看了一下,裡面所繪的花,大半在寧國都有出售,售價也都在三四錢左右,如果除去在路上死的,應該也能賺錢。
“好!”李老闆收起那些花卉圖,叉手道,“在下李虎,下個月十五號會再來魚洛,不知怎樣聯絡姑娘?”
白蘇又掏出兩銖錢給李虎,“這是定金,我家主名叫納蘭修,下月會想辦法在魚洛購下一處宅邸,你若是不放心,下月可只運那些漫山遍野即可挖到的花草,反正即便我不來,你也不會有任何損失,不是嗎?”
李虎一想也是,反正他船大,那些商戶們又不願用底艙,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與她合作,“行!納蘭姑娘,下月十五,李虎便在碼頭候着。”
白蘇暗想今天運氣還不錯,上來就遇見一個合適的人選,與這李虎打交道,卻比與真正商人打交道容易多了。
李虎本以爲賠本了,剛開始拉住白蘇也只見她年紀小,想碰碰運氣,卻沒想到讓他淨賺了這麼多錢,又平白得了個賺錢的機會,心中自然歡喜,高高興興的將十幾個奴隸領到一旁去改烙印,轉換文書。
白蘇在一旁等候時,順便看了看周圍的貨物,買了一些玩的用的,打算帶回去給成妝院的幾個丫頭。
“揮金如土。”嬀芷抱着成摞的東西,不滿道。
白蘇白了她一眼,“沒見識,聖人曰:會花錢的人才會賺錢。”
嬀芷也不理她,兀自將手中的物什丟在背後的藥筐裡。
“小姐!”
白蘇正低頭看寧國的刺繡,忽然聽見人羣中有熟悉的聲音。
白蘇擡頭問嬀芷道,“是不是在叫我?”
“是十三。”嬀芷坦然道。
白蘇騰地一下站起來,“那你還這般淡定。”十三大老遠的過來尋人,必然是有急事。
碼頭是呈坡形的,白蘇站在上面能看見人頭攢動中,十三急急忙忙的向上跑,邊跑邊四處尋找什麼,她旁邊兩個麻衣大漢,一路尾隨。
“快快,大神醫,你看看,那兩人一直跟着十三,快去救她。”白蘇急道。
嬀芷淡淡向下瞥了一眼,“他們明明是在保護她。”
“呃。”白蘇怔了一下,再細細一看,果不然,那兩名大漢尾隨在十三身後,時不時的還上前幫她撥開人羣。
十三本就已經距離她們不遠了,聽見白蘇的叫喚聲,循聲找到兩人所在,便跑了過來。
“小姐!”十三火急火燎的奔至白蘇面前。
白蘇道,“有急事?他們是?”
十三急急解釋道,“這兩位是婆七遣來護送我的劍客。”
白蘇脣角一勾,沒想到才短短兩個月,婆七便真的招攬到了劍客。那兩名劍客只知道自己的主上是納蘭修,卻不知眼前的姑娘是誰,只聽十三喚她小姐,便以爲是納蘭修的妹妹,於是行了叉手禮,齊聲道,“見過小姐!”
白蘇道,“免禮。”
“小姐,快快回去吧!出大事了。”十三小聲道。
白蘇心中一凜,十三向來穩重,很少會這麼火燒屁股的模樣,“何事?”
十三湊近白蘇,壓低聲道,“香蓉偷偷來傳話,老爺宴請連州公子。”
白蘇怔住,“難道......他真的去了?”
見十三點頭,白蘇心裡陡然亂了。腦海裡之剩下一個聲音,他來了,他竟真的來了!
“納蘭小姐。”李虎換好文書,走了過來。
白蘇強拉回心神,接過文書,“多謝,尋花草之事,還請您費心了。”
李虎看了那兩個麻衣劍客一眼,心中更加相信白蘇了,因爲能用得起劍客之人非富即貴。
“嬀芷,奴隸中有人受傷生病,你先過去看看吧。”白蘇道。
嬀芷應了聲便走向那羣奴隸,他們肩上剛剛烙上“納蘭”二字,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這種味道讓她的心中如絞利刃,右肩印着“白”字的地方隱隱發疼。
嬀芷皺起了眉頭,先查看那個傷勢比較重的中年人。
飛快的檢查完十八個人的身體,嬀芷從身後藥筐中扒出幾個黑色的小陶瓶,丟給他們,“你們暫且忍一忍,等到了宅邸之後用清水洗淨傷口,把藥上上。”
衆人連連到是,嬀芷又對那個中年人道,“你傷勢比較重,要將腐肉颳去才行,我去稟明小姐後,再安排時間給你療傷。”
男孩怯怯問道,“您是醫者嗎?”
“正是。”嬀芷道。
一羣奴隸驚訝的看着她,他們這些奴隸何曾受過這般好的待遇啊!
一般奴隸受傷後都是等着自行癒合,傷重者,便直接丟到亂崗上等死,即便不死,也會被野獸吃掉,只有極受主人看中的奴隸,纔有可能得到醫治。而他們一被買下,竟立刻有醫者親自來給他們療傷送藥,頓時心中欣喜無比,覺得天上掉餡餅了。
嬀芷向白蘇稟報了檢查的情況,他們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有些舊疾,須得慢慢調養,只有那個中年漢子的情況比較糟糕,需要儘快醫治。
“嗯。”白蘇對十三道,“你留下,和他們倆負責將這些人送回城西府邸,僱幾輛大些的馬車將他們載回去。”
白蘇話一出口,那兩名劍客神色古怪的看了她幾眼,心想到,這姑娘是不是腦子燒壞了,不過是幾個奴隸而已,趕着回去便是了,怎的還花錢僱馬車!
他們還未想明白,又聽白蘇道,“他們旅途勞累,先買些食物,讓他用過之後再回去,告訴婆七,不可隨意打罵。”
兩名劍客直接目瞪口呆了,這是養奴隸嗎?怎麼好像是接待貴客啊!
不等那兩人反應過來,白蘇便和嬀芷急急下了碼頭,往茶寮那邊去。
啞叔遠遠的看見兩人疾奔過來,立刻趕車迎了上去。
兩人爬上馬車,對啞叔道,“立刻回城,越快越好!”
一路上,白蘇一直在糾結一個問題,爲什麼顧連州就應邀了呢?據說他可是從來不會接受私人邀請,白蘇這才放心忙自己的事情,可是他現在居然應邀了!
難道是顧風華的意思?
白蘇又否定了這個想法,顧連州是什麼人,怎麼會受顧風華的煽動。
“你今天故意在劍客面前施仁?”嬀芷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她認爲,白蘇無緣無故的對一羣奴隸這麼好,定是想讓那兩名劍客知道自家主上仁慈,從而令他們更加歸順。
白蘇抽了抽嘴角,難道真是她平時心機太重了?偶爾聖人一下,也要被懷疑?
“待他們好是因爲值得,我不是爲了拉攏那兩人,卻也不會平白無故的當散財童子。”白蘇哼哼道。
嬀芷雖然不知道“散財童子”是個什麼童子,卻也聽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但是她不明白,那一羣老弱病殘,究竟有什麼用處,縱然他們是匠人,可是白蘇又不建房築屋,要這麼多匠人作甚!
白蘇沒有注意到嬀芷若有所思的目光,兀自像打了雞血一樣,精神亢奮,腦袋裡濛濛的,既是歡喜,又是惶恐,更是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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