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雁閣中,那小廝跪在地上,面對着柯七葉,渾身抖得像個篩子。
“紙條可送到了?”
柯七葉見到那小廝那惶恐的樣子,不覺有些諷刺。
“回,回稟大小姐,送到了。”
“很好。”柯七葉淡淡應了一聲,隨即扭頭看着那小廝,挑了挑眉,道,“你是因爲什麼事情被派去祠堂的?”
她見到這個小廝長得還算是中正,並不像是那種會做偷盜害人之事的人,而且,與自己說話便會嚇成這樣,膽子極小。
“奴才,奴才是因爲偷了,偷了二小姐一個餅子——”
“哦?一個餅子?”
“大小姐饒命,奴才原本在二小姐院中做活,我父母雙亡,只有我與我妹妹相依爲命,前段時間我妹妹患了重病,想吃蜜餞餅子,我所有的月銀都拿來給她買藥了,哪裡還有錢去買什麼餅子,剛好那時候二小姐得了皇后娘娘的賞賜,有一盤蜜餞餅子,二小姐卻說吃不慣,叫拿去丟掉,所有我才,我才————”
“皇后賞的東西你也敢偷,將你送去祠堂而沒殺你的頭你就該感恩戴德了。”
紅妝感嘆。
只是她這一句話,卻是叫面前這個小廝渾身一顫,雖沒說話,但是卻能感覺到他此刻的情感波動是極大的。
“你妹妹呢?”
柯七葉淺淺問着,將他所有的情緒收入眼中。
“奴才的妹妹因爲吃了那餅子,被二小姐命人活活掏了肚子,死了。”
那小廝的聲音猛地沉了下來。
紅妝愕然。
“這二小姐的手段也太——”紅妝想到了被生生活剝的畫面,立刻覺得肚子裡風起雲涌。
“你是如今才知道麼?”
柯七葉面色不驚,這段時間柯晴兒與趙皇后走得很近,在府上的時候也是一天少於一天了,她的囂張氣焰更是日益增長,在柯府隨意打殺下人已經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了。
只是老太太與柯長峰都覺得她是趙皇后身邊的紅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罷了。
“你叫什麼名字?”
轉身離開之前,柯七葉看了那小廝一眼。
“奴才名叫郭良。”
“以後便在我院子裡面當值,先去找老夫人,告訴她,董姨娘在祠堂裡瘋了。”
柯七葉吩咐一聲,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即走開。
郭良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之中,沒想到柯七葉竟然會將自己從祠堂那個地方弄出來,他本以爲,自己的妹妹就這樣白死了,自己也會守着那祠堂,直到死——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前廳稟報。”
劉貴上前,他才猛地清醒,點頭之後快速起身,往前廳走去。
房間之中,紅妝很是不理解柯七葉的做法。
這郭良的遭遇雖是可憐,但是小姐並不是一個同情心氾濫的人,今日卻做了一件叫她覺得是同情郭良的事情。
“是不是很不理解,我爲何要將郭良從祠堂里弄出來。”
柯七葉坐在鏡子前面,拿過一把木梳輕輕的梳理着自己的一頭秀髮。
“紅妝只是怕又有心思不軌的人出現在院子裡,那樣對小姐不利。”
小春的事情已經叫她不得不忌憚幾分了,雖然在那之後那小春被老夫人已誣陷府上嫡子的罪名亂棍打死了,但是她還是覺得心中不寧。
“這個人很恨,但是卻不是恨我。”
恨柯晴兒,那種恨是很隱忍的,他能在祠堂之中沉寂幾個月,便足以證明他的能力不一般。
柯晴兒,如今她已經將這府中其他人收拾得差不多了,現在是不是輪到她了?
她這段時間明面上雖是沒有與自己正面衝突,但是後面做的那些事情,柯七葉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將即墨傾看做自己的靠山,若是她知道即墨傾如今已經是一個要死不死的癮君子了之後,會怎樣呢?
柯七葉想到這裡,嘴角不禁勾起,笑了。
“外祖父,她?”
祠堂之中,南子畫與玉老爺循聲來到了偏殿,從一邊隱秘的小窗口上看去,見到了癱坐在地上的董薛媛。
如今的她已經是面目全非,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血跡,此刻她正在瘋了一般的用手撓牆,一雙手上指甲已經剝落,血跡染到牆上到處都是。
“瘋了,不用去管。”
這個女人是瘋了,徹底的瘋了。
“葉兒沒有殺掉她。”南子畫知道董薛媛曾經做過些什麼,對她也是恨得咬牙切齒的,“真是便宜了她。”
“你不瞭解你妹妹。”說起柯七葉,玉老爺眼中露出了一絲暖意,“她的心,早就不是你我能夠摸透看清的了。”
說罷緩緩一笑,往外面走了去。
“那個小丫頭,我看她就是古靈精怪的很。”
不管別人說她是怎樣的心狠,他只覺得她還是一個未長大的孩子一般,需要依賴,不需要太強大,因爲有他這個哥哥。
柯府前廳大殿之上,老夫人午睡剛醒,得知了董薛媛又在祠堂大鬧的消息怒不可遏。
但是想到柯念紫還未出殯,若是再處罰董薛媛的話恐怕是要叫柯言其寒心,她扶額嘆了口氣,對着身邊的清廷吩咐道:“去看老爺什麼時候回來,傳話給老爺,就說去看看董姨娘,叫她在祠堂消停一點,免得衝撞了柯府的列祖列宗。”
“是,老夫人。”
清廷微斂眉目,轉身要下去。
“誒,等等,你回來。”
老夫人靠在榻上,似乎覺得很是頭痛,對着清廷揮了揮手,道,“你去問問我那老姐妹上次給我送來的藥還有沒有,若是有的話,求一些來熬給我喝,這一日不喝藥,便覺得渾身不舒服,也不知是不是上次被蘇煙給氣得落下了毛病。”
老夫人說起蘇煙,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默了默,道,“蘇煙的事情,你有無告訴過別人?”
精光一閃的眸子緊鎖住清廷,清廷心下一沉,面上卻是沉寂的搖頭道:“回稟老夫人,我並沒有說給任何人聽,只是上次大小姐沒有見到蘇煙在您身邊伺候,問了我一下,我說蘇煙身體不好,老夫人命她回鄉養病去了。”
清廷的話,不輕不重,一番話下來老夫人面上和善了幾分:“也就葉兒那丫頭關心我,還知道我身邊的人是誰,如今這柯府,只怕是都將我在這老不死的視爲眼中釘了,那白蔚,呵,想要掌我柯府的家,也還嫩了點。今晚叫大小姐來我院子裡,便說我有事要知會她。”
“好。”
清廷眸色微微一漾,領命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