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柯七葉起了個大早。
昨夜與糖寶談心之後已是深夜,回到房間卻見到即墨樺還沒有睡下,而是在看從西城送來的信卷。
這幾日,即墨昌文倒是安穩得很,斬首了鎮北王之後,即墨騰龍顏大悅,封賞了即墨昌文,順帶着連諸葛華陽也一道賞賜了,只是諸葛華陽卻道自己是罪臣之子,不應受賞而推辭了。
即墨樺見到書信之中所敘述的這一段的時候,說諸葛華陽倒是知進退,比鎮北王強了不知多少倍。
柯七葉卻覺得,這諸葛華陽不是不想要,而是時候未到。
他想要的,恐怕不止這些。
看完書信之後,已經很晚了,兩人再閒話了幾句,便也上牀相擁而眠了。
這一夜,柯七葉睡的極爲安穩,或許是被即墨樺擁抱着的原因,她連夢都未做,只覺得渾渾噩噩之中,她躺入了一個未知的地方,天地融爲一體,她吸收其精華而供爲己用,閉眼睜眼之間,已是天明。
起牀之後的柯七葉緩步走入木屋前面的花園之中,卻見到藏書長老已經在那些花草之間來回穿梭了。
他臉上帶着愉悅至極的笑容,將那盛開的各種花朵都收集了起來,有的是用瓶子插着,有的卻是將花瓣取盡,放在花籃之中。
他身後的小溪邊上,正斜斜的立着一根竹竿,是爲釣魚所用的釣竿。
“長老好早。”
柯七葉走到花園之中,發現一夜之間這花園的花朵幾乎全部綻放了,嬌豔欲滴的花朵們爭相綻放,許多顏色混雜,卻不顯得俗套,更是引人注目,叫人心中生出憐愛。
以前她在這裡的時候,並沒有多加打理這些花朵,所以那時候這些花朵開得並未如此的好。
如今見此一幕,卻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人老了,睡得也少了,沒想到你也睡不着了,現在還早着呢,你應當回去躺下再睡睡,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只怕是想睡,卻覺得躺在那牀上就像是渾身種了刺,難受的很吶!”藏書長老慢悠悠的說着這句話,看着柯七葉,慈愛的眼中滿是笑意。
“人生在世,除卻活着,便是死去,死去的人有的是時候長眠,到那時候,纔會後悔自己沒有多多看看這個世界,只是那時候後悔,卻已經是遲了。”柯七葉笑盈盈的將這句話說了出來,好不自覺這句話給藏書長老帶來的震驚。
“我昨晚上替你把脈之後所說的話,你——————”
“長老的話,我都記得,半月,若是真的沒有法子救治,葉兒也認命,不過還有半月不是麼?誰知道這半月這天地會發生什麼變化呢?”柯七葉上前,站在一邊學着藏書長老伺弄着花草,微微笑着。
“老夫也老了,也算是將那書閣之中的所有的書都裝進了腦子裡了,昨夜我回房之後細細想了想,覺得有這樣一個人,你找她,或許有用。”藏書長老直起了身子,將手中的花籃與花瓶交給了柯七葉,從花園之中走出來後,道,“燕國國紀中記載,燕國有國師名珈藍,國紀中對此人有所隱瞞,對他的介紹也只有四字,爲“天降奇才”,但是從我在書閣之中得知的燕國皇宮之中的許多消息之中得知,這個珈藍醫術極好,正所謂活死人,肉白骨之術,她便是如此。”
聽得藏書長老說起珈藍,柯七葉眉眼之中略微的帶了些思索。
珈藍,天降奇才是不錯,但是她真的有治療血疾之法嗎?
若是有,上次見面,她爲何沒有說起!?難道她是在等自己明確的表態麼?
“丫頭,爲何不說話?”
藏書長老這應該算是一個不錯的好消息了,但是柯七葉只是低眸沉思並不說話,實在是叫人猜不透她心中在想什麼。
“長老所言之珈藍,我見過。”
柯七葉沉聲道,“確實是個奇人,但是她也知我病情,卻並未告知我如何醫治,也並未透露她知道如何醫治,恐怕不如長老所言。”
“哈哈哈,丫頭,你認識珈藍,那就好辦事了。”藏書長老“哈哈”一笑,看着柯七葉,道,“書中記載,正所謂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寒,你見她一次她不說,你見她二次她不說,未必你第三次見她她也不說,她是奇人,有點姿態,也是應該的。”
正所謂奇人異士皆是怪人,要想她主動開口定是不易的。
“長老的意思是,我應當再去找她一次?”
“哈哈,又或者是她來找你。”藏書長老笑而不語,只是看了柯七葉兩眼,轉身走到小溪邊上,將那魚竿從水中扯了出來。
魚竿下面,正沉甸甸的釣着三條大魚。
驚奇一根魚竿能夠釣起三條魚,柯七葉上前查看那魚竿的奧妙,發現這魚竿下面的鉤子與其他的果然是不同的,這一根線下面呈螺旋狀的有三個魚鉤,便能釣起三條魚了。
藏書長老見到柯七葉好奇這魚鉤是怎麼做出來的,便解釋說自己是閒得無聊了,釣魚打發時間的時候發明出來的。
果真是人閒下來了,什麼都能夠想到,柯七葉沒有說什麼,而是隨着藏書長老往廚房之中走去。
路過竹樓的時候見到竹樓前面的那個小水車不見了,遂問長老是爲何。
藏書長老自是笑笑,說是風吹的。
柯七葉知道寒春谷之中偶爾會有大風肆虐,也並沒有多想,提着魚就走進了廚房。
藏書長老站在路邊,望着那已經隨着溪流流走了的水車的殘骸,目光森森。
“昨夜的事,多謝長老替我隱瞞。”
一把低沉嘶啞的聲音想起,一身月牙白錦袍的即墨樺已經站在了藏書長老身後。
雙手負在身後,他的目光,越過面前的人影落在了那正在涓涓流動不止的溪流水之上,“或許長老能夠替我解惑。”
“宮主可知道您出生那一年,墨宮遭遇了什麼麼?”
藏書長老緩緩回頭,注視着即墨樺,這樣一張蒼老的臉,臉上皺紋已經密佈,但是依舊掩蓋不住他那一身勁骨所散發出來的剛毅之力,他的眸,只有一個能觀這天下,那眸中卻深似大海,似乎早就將這天下,這人生,輕易看入眼中。
“我老了,但卻記得,那一年,墨宮前所未有的繁華,強大,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擴大着統治範圍,強大勢力已經超過了很多的國家,但是也就是在那一年,老宮主選擇了在隱世。”避世,便是不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