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陽光照耀在都城主幹道北段,一處商業氣氛濃郁的街道上,散發出陣陣油亮的黑色光澤。
腳下石磚堅硬,周圍行人摻雜。
前方一位身着黑色紳士服的中年身影腳步匆匆的行走在街道路邊,低着頭,對於街道上一些推銷各種商品的銷售員不管不問,似乎有什麼急事一般。
夏爾靜靜跟在他身後,腳步不緊不慢,視線則不時掃視周圍,觀察有無其他異常。
他同樣穿着一身黑色紳士服,不過稍顯精緻,銀色懷錶與錶鏈於潔白馬夾兜口顯露,在陽光下靜靜閃爍着顯眼光芒。
因嫌棄頭上頂着東西不舒服,所以夏爾此刻頭頂並未帶禮帽,而是露出一頭梳理整齊,顯得“一絲不苟”的墨黑短髮。
這叫他看上去頗顯俊朗,其中又隱隱有着那麼一抹不羈。外形亮眼,惹得周圍路過的女士小姐們無不矚目,也收穫了很多敵意目光。
不過這一身實際上是莊園管家準備他參與聚會的衣物,女僕們幫忙穿戴打理,倒也不是夏爾主動這麼“騷包”。
外表出衆,這令他跟蹤難度比較高,還有就是,不論是銀製懷錶,還是胸前手帕,都顯然屬於貴重物品。
這些同樣吸引到了很多不懷好意的視線。
只是與“裝飾品”一同外露的,還有一柄打造精美的黑色燧發槍。
相對不起眼,但威懾力卻很強。
……
道路上行人很多,但基本上位於兩側行走,因爲那時不時路過的一輛輛馬車佔據了馬路主要區域。
夏爾的身影此刻就引起了其中某輛,或者某些人的注意。
“沒看錯的話,他是財政大臣的長子?”
稍微有些尖細的女性聲音從車廂內響起,望着窗外,一身暖黃色女士禮服的年輕女士口中喃喃。
“我想是的。”
她身旁另一位白裙紗帽女性回答,注視某人背影不自覺眨了眨眼。直到那挺拔身影逐漸消失在了視線當中,她這才收回目光。
“黑頭髮黑眼睛的沙文人種在這裡可很少見的,再加上他身上手工打造的燕尾服,明顯不是中產階級。出身貴族的本地沙文人,肯定是了……和別人說的一樣帥氣。”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和別人說的一樣暴躁。”旁邊有人嘟囔着,語氣不自覺的帶有絲絲質疑。
“聽說馬琳小姐去年在一次聚會上邀請他跳舞,結果被拒絕了呢。”
“被拒絕很正常啊。”白裙女郎聞言輕聲說:“很多紳士都忌諱在心上人面前與其他女士跳舞的,也許他有意中人呢。”
“這的確很正常。”說話之人身着一襲紅色長裙,聞言語氣鄙夷地道:“但他拒絕的理由太過分了!”
“什麼?”
“他嫌馬琳小姐醜,而且還大模大樣的說出來!實在是很失禮……”
聽到這話,白裙女郎一愣,剛剛因某隻顏狗外表而誕生的一絲好感不自覺被一掃而空。
“那真的很過分。”
“沒錯,他一點也不紳士。”
“聽說他還特別喜歡打人,皇室的約瑟王子,禮儀大臣家的史蒂夫管家,還有警署的詹姆警長……就連他家裡的女僕都被打走了好幾個呢。”
“這麼多?”
“可惜了……”白裙女子嘆了口氣。
周圍同伴們漸漸異口同聲,聽着這些,車廂內最後一位端坐一旁的女士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嘴。
“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說話之人語氣溫潤,相對周圍人來說,她的衣着顯得很樸素,同樣一襲白裙,但身上卻沒有佩戴任何首飾。
“不看表面看什麼,這麼明顯的事情……”
話到一半,紅裙女猛地想起眼前這位的特殊之處,於是尷尬一笑:“抱歉西雅,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被叫做西雅的年輕女子微微一笑,隨即溫柔地重複道:“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她有一雙純粹的,美麗的棕色雙眸,說話間,那水潤閃爍光澤的大眼睛略帶笑意,顯得非常漂亮。
只是其中散發出的眼神卻很散亂,隱隱帶有絲絲茫然與空洞,無聲證明了她的身份——盲女。
……
離開主幹道,走入一條偏路的夏爾可不知道別人在怎麼議論自己。
他此時正背靠一處街角牆壁,側着臉看向不遠處十字路口,那位從報童手中買報紙的中年男子。
掃視其周圍空曠街道,夏爾略顯頭疼。
“這麼明顯,很難不被發現吧。”
前方路口很敞亮,相對於主幹道,這片區域行人也沒那麼多。
夏爾想要利用自己這不成熟的跟蹤技巧在那麼大一塊地方跟蹤而不被發現,簡直是癡人說夢。
幸虧那位此刻停下來買報紙,給了他一絲喘息時刻,否則他現在估計都跟丟了。
“怎麼辦?”
夏爾皺眉。
那人他其實不認識,但繃帶人卻比較熟悉——與之同爲死靈法師,同樣參與了挖掘某處寶藏的行動。
當然,夏爾想要跟蹤他倒不是因爲好奇主世界的死靈法師,或者貪圖那所謂寶藏什麼的,而是因爲許久不見的安妮。
“他”姑媽收養安妮的原因是因爲繃帶人的託付,而繃帶人託付的原因,則是被不遠處那位中年男子囑託。
至於原因,繃帶人根本不知道。
沒錯,就連繃帶人也不知道安妮具體是因爲什麼而被這位死靈法師看重。
所以夏爾見到他後才冒險跟蹤而來。
不過說冒險其實也不算,對方與繃帶人屬於同一階級,而擁有繃帶人記憶的夏爾自覺只要小心一些,自己是不會被發現的——他對死靈法師們的手段算是比較熟悉。
想着,夏爾耳中忽然聽到一陣拍打翅膀的聲音,不由仰頭看去。
一羣鴿子正於頭頂高空飛翔而過,並在夏爾的注意下,落在了街道對面一座紅瓦公寓屋頂。
那方向正是目標前進的道路。
這本來沒什麼值得在意的,然而目光遙遙望着那幾只在煙囪後兀自梳理羽毛的鴿子,夏爾卻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這麼遠……”
有所猶豫,但眼見那位已經付完錢再次趕路,於是他不再猶豫。
深吸了口氣後,望着起碼得有百米距離外的那棟房頂,插在西褲兜口的右手抽出,隨即心念一動,空氣中某種無形物質就因此而回應了他。
察覺到遠方某種特殊掌控感後,夏爾面露喜色,隨後不再猶豫,右手掐緊,隨即果斷轉握虛擰。
沒有任何響動,但視線盡頭,那處屋頂上的鴿子羣卻咕咕着驚慌飛起。
聲音傳至周圍,被下方街道上那位中年人所聞,他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卻沒發現什麼特殊之地,於是搭了搭禮帽帽檐,腳步匆匆再次趕起了路。
見此,年輕人不自覺一笑,緊接着就消失在了牆角。
……
波爾索王城這座純白之城別的不說,鴿子倒是有不少,據說這最早是都林王室某位國王特意放養,以點綴這座純潔耀眼的美麗城市。
然而象徵純潔與和平的鴿子,現在卻被夏爾用做了死亡之事。
年輕身影行走於高聳屋頂,腳下世界因此而顯得稍微矮小,低頭從上望下,行人戴着各種帽子的腦袋零零散散,黑石磚鋪就的街道頗爲冷清。
人走路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注意頭頂的,而那一排長長的公寓樓則爲夏爾提供了一條便捷的追蹤之路。
於是他就這麼略顯小心的行進在紅瓦鋪就的聯排公寓房頂,視線若有若無掃視着下方目標人物,等到屋頂道路走盡後,他復又搜尋其他能夠利用的事物,然後瞬移而去。
身影一會出現在屋頂,一會則現身於街道,時間流逝,周圍道路愈發偏僻,行人也越來越少,最終,夏爾成功跟蹤到了對方的目的地——位於外城區的某座獨棟帶花園的三層小樓。
周圍建築稀疏,道路寬廣而又寂靜。
於拐角處注視着對方敲門復又被引入住宅中後,年輕人掃視周圍。
最終,目光落在了那棟房子的煙囪頂部,那裡此時正落着一隻黑色羽毛的烏鴉。
“監察鳥?還挺小心……不過用烏鴉可真是心大。”嘀咕着,夏爾轉頭離去。
不一會,一羣舉止“踉蹌”的鴿子羣就飛快從遠處飛翔而來,大量驚慌的咕咕叫聲很輕易的就吸引到了那頭烏鴉漆黑的小眼睛。
作爲一種愛湊熱鬧的鳥類,它歪頭注視片刻後,就隨之拍打翅膀混進了一片白色鳥羣中來了個“魚目混珠”,果斷的將自己原本職責拋在腦後。
注視它離去的小身影,夏爾微微一笑,將“手中”攥着的一頭鴿子“放”在目標房屋的三樓陽臺角落,隨即用力一擰。
死亡浮現,他的身影因此而閃現而去。
仰仗念動力驅趕並“指揮”鴿子羣,再利用靈媒之手製造死亡,夏爾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出現在了陽臺上。
靠在陽臺邊緣牆壁,側頭掃了一眼內部書房模樣的房間,夏爾正想“潛入”進去,卻發現自己跟蹤的目標好巧不巧的與一位穿着羊毛衫的老人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他忙收回視線,靠在邊緣豎着耳朵傾聽。
“希望能有所收穫。”暗暗想着,夏爾卻突然一愣。
因爲背後書房傳來的一段對話。
“間隙奇物先不提,那位叛出荊棘教會的諸神之子已經確認不在王城範圍內。”
“他去了哪?”
“不清楚,還在調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