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一出來,陳母就覺得是個好主意,但丈夫現在和原來不一樣了,會不會同意自己出去罵?這會兒就曉得那些人家僱人的好處了,可以讓下人出去罵,而不是擔心壞了自家的名聲。
日子依舊繼續過,小玫往方家去的次數要更多,一來石容安還在外面,二來邱玉蘭的身孕越來越重,能多陪陪她說說話也好。邱玉蘭還笑說當初小玫在身邊的時候還沒那麼想着,現在幾天不見就想的不行。林七姑娘出嫁後就少有歸寧,和邱玉蘭之間更是難得見面。
不過兩人常有書信來往,說一些瑣事也能消除些寂寞。除了告知近況,林七姑娘還會說些世面上的事給邱玉蘭聽。萬家那位大爺在四月的時候去世,那丫鬟那時懷了八個月的身孕,萬大爺終究沒看見自己的兒子出世。林七姑娘說這件事的時候,難免有些幸災樂禍,誰讓萬家當初想出這樣的主意?自己的兒子是寶,要別家女兒去沖喜,可別家女兒也不是草。更何況還隱瞞真相,試圖陷方家於不義。
邱玉蘭知道這個消息只是淺淺一笑,那個曾和自己訂婚的男子早已是過眼煙雲,再不能放在心上。現在放在邱玉蘭心上的只有家人和未出世的孩子。
這日小玫照例從方家回來,剛走到巷子口就聽到有人在那說話:“就陳掌櫃家那個姑娘,今兒早你瞧見了嗎?聽說又去舊主人家了。再忠心的人也沒像她這樣,隔三差五地去。”立即有聲音接上:“我瞧啊,只怕是想去做妾,不然去那麼勤做什麼?”
又是這羣每日不嚼別人家的事就覺得嘴閒的人,小玫正想走過去嚇她們一跳就聽見水響,短暫的沉默後是尖叫聲:“桃兒,你沒長眼嗎?”
小玫擡頭望過去,見自家門前站了兩個身上已溼了一半的婦人,正在那指着桃兒。桃兒眼皮都沒擡,只是把盆裡的水繼續甩乾淨,這動作讓那兩人顧不上繼續去說桃兒,急忙跳開好讓那些水滴不要再滴到身上,雖然這樣做對半身已溼的她們半點效果都沒有。
桃兒等把盆裡的水都甩乾淨了才把盆放下擡頭瞧着她們:“這是我家門前的路,我見灰大,打一盆水出來蓋蓋灰,之前可是叫了聲水來,是你們倆沒耳朵沒聽到,見我出來也不避開。這會兒還怪我沒長眼,簡直是倒打一耙。”
桃兒論起嘴皮子的利落,也是不差的,只是這進了城,又定了親,被陳母拘着,不許她和別人吵去,免得被婆家看了心裡不喜歡。這兩個婦人也以爲桃兒是個不愛說話的,哪曉得先是一盆冷水當頭潑來,接着又是幾句話就把人堵的無話可說。這兩個婦人不由惡向膽邊生:“桃兒,別以爲你們家攀上高枝就看不起人,我可告訴你,這條街上的,哪家背後沒有人。你啊,別太仗勢了。別說你姐姐還沒進人家做妾,就算真做了妾,你家也不過一個妾的親戚,算不得什麼。”
這兩人還越說越上了,小玫正待上前說話,就見桃兒臉色一變,把手上的盆丟到門後,袖子一拉雙手叉腰就對那兩人罵道:“放你的狗臭屁,我姐姐是什麼樣人,你當是你家小姑那樣成天打扮的嬌嬈,把你們東家勾的魂都沒了,哄他拿銀子出來給你們做本錢的那種人?呸,別說那****妓子,就算那半開門的****都比你小姑爲人尊重些。自己家做了虧心事,就巴不得全天下人都一樣虧心纔好。我姐姐不過是一片孝心,我弟弟還小她不忍心出嫁纔在家裡多待幾年,一沒去勾三搭四,二沒有妖嬈引人,就惹得你雙眼出火,成日只在那說我姐姐的不是,還做妾,呸,你當全天下人都像你家沒臉沒皮?你那小姑,還好意思當做黃花大閨女去說親。我呸。”
桃兒不說則已,一說就又快又急如同炒豆一般,那婦人幾次想打斷說沒有這事,可是怎能打斷,等桃兒喘口氣這婦人才算尋到機會:“你姐姐不想做妾的話,怎麼成天往舊主人家跑?”桃兒哼了一聲:“舊主人有了身孕,丈夫又不在身邊,婆婆還在守孝,就算是個熟人這時都會多問幾句,更何況是相處十年的人?”
說着桃兒眼一斜就看向那人:“怎麼,但我姐姐和你那不要臉的小姑一樣,每次都是趁家裡主母不在家的時候纔去問安盤帳?”這婦人不由小小掩住口一下:“什麼每次都是,不過恰好主母出門禮佛……”不等說完婦人就急忙住口,耳邊已經傳來譏笑聲,不知什麼時候周圍已經圍了七八個鄰居在瞧。
桃兒也冷笑一聲,陳母這才走出來:“哎,我說桃兒,有些話不該你姑娘家說的,有些事就更不該好人家做的。”這婦人一張臉頓時紅的快滴血下來,忙拉着方纔和自己說閒話的人:“哎,你說,其實我也只是說一句閒話罷了。”這婦人的小姑和東家勾搭已久,衆人只是沒說破而已,今兒被桃兒說破,別人未免有些避之不及,把她的手拉開笑吟吟地道:“剛纔可是你拉着我在這說陳家的姑娘只怕想做妾。就我們平日瞧來,這姑娘說話大方,爲人妥帖,真是這條街上誰都比不上的,怎麼會想做妾呢?我方纔正打算勸你,哪曉得桃兒就一盆水潑下,倒讓我來不及把話說出。”
這話說的這婦人一張臉都苦了,還待再爭幾句,就聽到不遠處有哭聲傳來:“你們,你們平日說的那麼好,說會護着我,哪曉得今兒被人這樣說也不見你爲我說句響亮話,我不活了。”衆人循聲望去,見正是這婦人的小姑把手上的帕子一甩就在那哭,想是聽到外面有熱鬧可瞧準備出門瞧熱鬧沒想到被說的竟是自己,又羞又惱在那發脾氣。
小姑可是這婦人一家的搖錢樹,仗着這小姑吃穿用度,婦人忙從人羣裡擠出去,飛快上前去扶自己小姑。陳母這才笑着道:“都沒什麼可瞧的,散了罷。我家小玫不過是因沒尋到合適的纔沒出嫁,說句不怕你們笑的話,真要做妾,我們小玫當初也不會從那家出來了。”衆人忙順着陳母的話說幾聲那是那是。
人羣這才散去,陳母回身揪住桃兒的耳朵:“你這丫頭,怎麼信嘴胡說,還什麼半開門的****,叫你婆婆聽去,這麼個厲害媳婦,誰敢娶?”桃兒笑嘻嘻地說:“娘,怕什麼,你還不是個厲害媳婦,也都這麼多年了。人家還說媳婦像岳母呢,我就不信他不知道。”走到旁邊的桃兒不由噗嗤一聲笑出來,陳母擡頭看見就哎喲了一聲:“瞧你妹子這胡說的,她也不曉得害羞。快進去吧,這天兒熱,我學這城裡的法子做了酸梅湯呢,就是沒有冰,放在井裡湃着,不曉得好喝不?”
小玫只覺得渾身舒爽,一手挽了娘一手拉了妹妹進門:“好喝,娘做的,不管什麼都好喝。”陳母正要說話就聽到桃兒叫了一聲,接着桃兒上前扯起櫻子的小胳膊就往她屁股上揍了一下:“你這小饞貓,讓你等一會兒就等不得,這會兒偷偷摸摸地把籃子從井裡提出來,小心掉到井裡去。”
原來櫻子趁陳母她們出門吵架時候,偷偷地把井裡的籃子拉起來,把那湃着的酸梅湯拿出來喝,這會兒已經喝的小臉都有些紅了。被桃兒這麼一說就有些委屈,看見小玫就伸開手臂撲到她懷裡:“大姐救我。”小玫把妹妹抱住,用手摸摸她肚子:“這雖然甜,吃多了不好,你啊,不用等你二姐再打你,等會兒就坐在馬桶上吧,不瀉個四五回只怕起不來。”
原本還想跟着揍幾下的陳母聽見這話忙從院子裡扯了一把酸漿草就往廚房去:“就是你們慣的她,見什麼吃的都沒夠,拉的脫力纔好。”嘴裡這樣說,陳母還是生火忙用酸漿草煮了水出來,而這時櫻子已經拉了第一回,小臉有些蠟黃。小玫讓妹妹喝了酸漿草煮的水才捏着她臉問:“以後還敢不敢吃那麼多了?”
櫻子有氣無力地搖搖頭,陳母在旁又心疼又抱怨地道:“就該這樣對她,不這樣肚子疼幾回,她曉不得飽足。”櫻子被娘說的臉紅,只是把臉埋在小玫懷裡撒嬌,桃兒端過酸梅湯來,故意對妹妹說:“櫻子,還吃嗎?”櫻子把頭一扭,鼻子裡面一哼。桃兒揉揉她的頭髮:“下回可別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