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忐忑的心

夜風輕撫着三月河畔,幽幽的水面漣漪着月色的清輝。

邱子川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岸坡間的槐樹林邊,下午放學回到家,匆匆的吃過晚飯,他就及早的來到這裡。上完下午最後一節課,走出教室的時候,水小琳站在自己教室門口,匆匆說了句:晚上老地方!就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好嚴肅!還好象很不高興的樣子!

她怎麼了?

邱子川心中有一種隱隱約約不安的預感!從來沒見過水小琳這樣的神情!

都三個多禮拜了,她突然像是開始躲着自己,好些課間的時候,她總是站在她們教室門口,還好像遠遠的在看着自己,可每當自己發現的時候,她又都是急忙的回過頭去!

以前都是她主動約自己,還常常的抱怨自己不主動。

她不喜歡我了?

不會啊!上次約會的時候,她還說要一起考進同一所大學,到時候手拉手的一起走進大學的校門,還說將來老了的時候也要自己每天在傍晚的時候,牽着她的手一起去散步!

那是爲什麼?

還有,都三個禮拜了,她怎麼一次也沒約自己!

不是說好的嘛!爲了不影響學習,以後不再一個禮拜約會一次,而是兩個禮拜約會一次,也免得被同學們發現,或是一不小心被大人們看到!

可她不該失約啊!害得自己上個禮拜六,在這裡等了整整一個晚上!

她要是不喜歡我了,她可以告訴我啊!

她可以給我寫紙條,還可以給我寫信。她是知道我邱子川不是那種磨磨唧唧的男生啊!她只要說了,我就是再喜歡她,心裡再難受!我也不會去糾纏她的啊!

那她爲什麼會不喜歡我呢?

是我長得不好看?不帥?不應該啊!雖然自己從小就不喜歡照鏡子,但不管是大雜院的叔叔阿姨,還是以前的老師們,都說自己長的特陽光特帥氣,記得初中的美術老師還說自己雖然是單眼皮,但和高高的直鼻樑在一起特有線條感

是因爲我不像男子漢?小裡小氣的!像同學們經常喜歡嘲笑的那些女裡女氣的男生是假女人,可我不是啊!那次爲她打架,我沒有絲毫的膽怯和不勇敢啊!她還說過就喜歡我這瘦高的樣子,像個男人!

那是我學習不好?那更不是啊!進校第一週全校新生統一測試,我是全級部第六名!她才十六名呢!還有開學以來,我的每次作文都是級部的範文,可她只有一次啊!還是描寫上海外灘的景色,可那同學們都沒有去過啊!

那還能爲什麼?

莫非是她現在開始看不起自己了?她從上海來,她一直跟着外婆外公生活在大城市,外婆外公還都是大學的教授!她的小學和初中都是在上海上的。她是不是隻是一開始覺得這裡的一切都新鮮,連自己都讓她覺得新鮮!而現在覺得自己沒意思了?

可她不是那樣的女孩啊!

她說過人都應該是平等的,還說過人和小動物也都應該是平等的啊!她說她外公告訴過她,每個人的尊嚴都應該是一樣的,誰都沒有權利看不起別人的!

再有,上次在一起她還說就喜歡看自己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還有,她還經常在夢裡夢見自己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態。還說這個樣子好讓她着迷!

還有,再過兩個禮拜就要放寒假了,她說過這個寒假她是要回上海的,第一次離開外公外婆這麼久,外公外婆會很想的!

她不會是又要回上海讀書了吧?

那寒假後她就不再回來了啊!難道今晚她是來和自己告別的?那她也沒必要這樣啊!

莫非是看不起我們家?她爸是市領導,她媽是學校的書記!

一想到這,邱子川年少的心靈忽然開始充滿不安和少許的自卑,自己的媽媽只是商店的普通售貨員,而爸爸早就去世了,去世前也只是一個工廠的倉庫保管員。可爸爸媽媽在年輕的時候都是學習很好的,只是因爲自己的爺爺和老爺都是資本家,所以纔沒能上大學。

會不會是因爲我們家以前是資本家?

但如果真是那樣,就是自己再喜歡她也不能再和她在一起,媽媽說過做人一定要有骨氣!

但水小琳不會是那樣的人啊!

……

邱子川的心,因爲水小琳三個禮拜都沒有和自己約會而開始胡思亂想!特別是這個禮拜,有好幾次上課自己都走神了,有兩次還都被老師叫了起來!可自己總也止不住去想她是怎麼了!

但他知道,自己是太喜歡水小琳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在初中的時候,班裡就有男女同學偷偷遞紙條,但自己始終覺得那樣不好,再說和女同學在一起玩那有什麼意思!

可自從遇到了水小琳,自己就不停地被她吸引着,喜歡看她笑,喜歡聽她說話!就連她的調皮,還有她的哭,自己都喜歡!

但邱子川不知道的是,就在水小琳送他回力鞋的第三天,下午一上課,一個女人出現在他的教室的窗外,這個女人隔着窗戶靜靜的看了看教室裡面上課的情況,目光最後停在坐在最後一排的邱子川的身上,但也只是稍微停留了一下。

因爲校領導經常不定時的去查看各個班級上課的情況,習慣了的同學也更知道越是這時候越要做出認真聽課的樣子。

這個女人不是別人,她正是學校的書記,水小琳的媽媽!

女兒暑假從上海一回到檀池就一天到晚跑出去,水小琳的媽媽一開始倒沒多想,覺得小孩子一到一個新的地方對什麼都好奇,總是喜歡到處去看看。但開學沒多久,她從女兒的神情中感到了一種異樣,她感到女兒身上有一種興奮,還有一種神秘!

十五六歲的階段,正是少女懵懂情竇初開的花季!莫非?

水小琳的媽媽是極善觀察他人又極其敏感的,更何況她又是一個從事多年思想政治工作經驗豐富老道的領導,她敏銳的感覺到自己的女兒在戀愛了!

於是,在有了這個敏感的當天晚上,她在水小琳上晚自習的時候,回到了家中。很快她在水小琳的臥室抽屜裡找到了水小琳的筆記本。在女兒從上海回來後,她給了女兒抽屜的鑰匙,但自己還留了一把。她認爲管教自己的女兒,自己有這個權利,也應有這種手段。

水小琳的媽媽震驚了!

水小琳的筆記中不光記下了自己與邱子川相識到相愛的全部過程,還記下了水小琳心中和夢中對邱子川熱烈的的癡迷和深情的癡愛!

更不能讓水小琳的媽媽容忍的是,水小琳的筆記裡面還寫出邱子川的家庭是資本家。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兒這些年在上海,公開裡聽着人們說資本家和地主都不是好東西,但私下裡卻還都是羨慕着誰誰家過去是資本家,還有海外關係,現在怎麼怎麼都有聯繫了,怎麼怎麼都寄來好多好多的錢和好稀奇的東西。

而女兒的筆記裡也流露着好像對資本家的好感和嚮往!

早戀!還是資本家的後代!政治上的黑五類!震驚過後,水小琳的媽媽憤怒了!

但經驗告訴她,凡事要冷靜,這事既要快刀斬亂麻,但也要冷處理。否則,物極必反不說,要是再鬧出什麼影響,那對女兒對自己都將會產生難堪!搞壞了孩子的學習和學習環境不說,自己畢竟還是一校的之書記啊!這以後怎麼工作?怎麼再去堂而皇之的給老師給學生講大道理啊!

回到辦公室,水小琳的媽媽就給在濱水的水小琳爸爸打去了電話,水小琳的爸爸也是十分的震驚!女兒纔回來幾天啊!

但他同樣告訴水小琳的媽媽要冷靜,先別和女兒談,等他禮拜六回到家中再說。

第二天一上班,水小琳的媽媽就以瞭解學習優秀生的名義,把邱子川的班主任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詳細詢問了邱子川的家庭情況。

下午,便有了剛纔的那一幕。

在水小琳的媽媽第一眼看到邱子川的時候,心中禁不住倒是一絲驚歎!這孩子倒真是長得乾淨陽光!而且學習還十分的優秀!

但接下,早戀絕不能允許!更何況他還是資本家的後代,這樣的念頭迅速的使水小琳媽媽臉上剛剛泛起的一抹快意蕩然無存!

在她的目光從邱子川的臉上移開的時候,心中一聲鄙棄:“黑五類”家的孩子還想與我們家的女兒談戀愛,那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也不看看你什麼出身!我們家的女兒將來找的對象必須是又紅又專的,你算什麼!

即便再說現在不講血統論了,不講成分出身了,但那只是爲了搞好經濟建設的權宜之計,至多也只是給你們一些釋放能力和調動積極性的需要,黨的政權永遠也不可能讓你們進入,在政治上還是不可能讓你們有什麼作爲的。

這是什麼樣的家長家庭,怎麼培養出這樣的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怪不得人們常說單親家庭的孩子大多都是教養缺失,果真如此!

一想到這些,水小琳的媽媽心中又冷笑着開始捎帶嘲諷起邱子川的家庭和媽媽。

……

她怎麼還不來?

不管是在教室裡上課,還是在家看書,只要一想起水小琳,那咪咪卻水靈的眼睛,翹翹的小鼻子,還有那尖尖的小嘴巴,就在腦海中浮現起來!

她長的真白,還有她的嘴脣真紅!特別是她逗自己的時候,總是頭向一邊一歪,說起話來綿綿的,但一笑起來又像銅鈴聲一樣的清脆!

還有她那微微略卷的頭髮,飄在額前真好看!

靠着槐樹坐在草地上的邱子川,眼前又浮起了和水小琳初識和相戀的一幕一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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