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漣狂要賜死她?
冷傲嵐身形未變,身體卻僵硬得如同雕像,她感覺到渾身冰冷,連血液都彷彿靜止結凍。
這怎麼可能?楚漣狂要她死?他竟然要她死?
“皇后娘娘,您請趁早上路吧。”小吉子公公神情冷漠,他將毒酒端到冷傲嵐的面前,語氣不耐的催促。
冷傲嵐臉色發白,她不可置信的揚起頭:“皇上,真的要我死?”
小吉子公公陰冷的一笑,嗓音尖銳道:“皇后娘娘,如今秦軍壓境,就算皇上不賜死你,等秦軍攻下了城門,也難保不會活捉你去當奴隸,您現在死了,起碼奴才能保你一條全屍。”
“你……”冷傲嵐氣憤的瞪着他,這個狗奴才,平日裡見她得勢就圍在身邊諂媚討好,現在竟然想要逼死她。
“這不是皇上的意思對不對?”冷傲嵐儘量讓自己鎮定,她深吸一口氣,眸光凜冽的瞪向他:“本宮肚子裡懷有皇上的龍種,就算皇上不要本宮了,也斷然不會不要本宮肚子裡他的親骨肉的。”
“娘娘您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小吉子公公嘴角溢出一抹冷笑,他譏嘲道:“如今皇上都自身難保了,哪裡還能顧忌到你跟你肚子裡的龍嗣,只要皇上能保住性命,以後害怕沒有女人給他生孩子嗎?”
冷傲嵐眉頭一皺,心在瞬間被撕成了碎片,她拼命的搖着頭:“不可能的,本宮要見皇上,皇上不可能這麼狠心,不要本宮跟本宮肚子裡的孩子的!”
小吉子目光凌厲的逼視:“娘娘,皇上這會正在大殿裡待見秦國的公主宮恬雨,哪裡有空召見你,你就乖乖的喝下這杯毒酒,早點歸西去吧。”
“什麼?你說皇上正和宮洛雨在一起?”冷傲嵐面色大震,彷彿從雲端上摔了下來,四肢冰涼。
“沒錯。”小吉子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毫無情緒的開口:“想必娘娘還不知道吧?剛剛秦王已經派使臣來議和了,指名道姓跟皇上要了娘娘,皇上爲保國體自然是不可能交出皇后的,但爲了不得罪秦王只有先將娘娘賜死,再迎娶秦國的公主爲後,以保楚國江山天下太平。”
“楚漣狂……當真要我的命?”冷傲嵐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喉頭梗塞得幾乎呼吸困難,她心痛的喘着氣,表情苦澀。
她以爲自己已經抓住他的心了,怎奈一代帝王終究還是寡性薄情,爲了自己的江山社稷,他最終還是選擇犧牲她嗎?
淚水不意外的從眼眶中涌出,冷傲嵐心中翻攪着痛苦,每一次呼吸,都有刀尖在颳着喉骨。
男人終究是信不過的,相信男人的女人也終究會受傷,她再一次明白了這個道理。
“娘娘,還請您早些上路吧,奴才還要趕回去交差覆命呢。”小吉子公公已經等不及了,他立即叫兩個人將冷傲嵐抓緊,欲將毒酒給她灌下去。
“你們不要碰我,本宮自己來!”冷傲嵐厲聲喝斥,掙開了兩個侍衛的束縛。
如果要她死真的是楚漣狂的意思,她會成全他。
他的江山,是她給整垮的,這杯毒酒就當是她還給他的,以後他們就互不相欠了。
“勞煩公公告訴楚漣狂,本宮喝下這杯毒酒,就再也不欠他什麼了。”冷傲嵐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兩行清淚在眼角滑落。
她發誓,這是她人生最後一次相信男人,以後她都會是絕情無心的。
女人的心,傷不起!她再也不要受到傷害。
“娘娘……”看到冷傲嵐悲痛欲絕的模樣,小吉子眼裡快速閃過一抹什麼,只是僅僅一瞬,他又恢復了冷冽的神色。
冷傲嵐眼裡蓄滿了淚水,每一滴淚,都仿若是從內心最深處流出來的血。
她咬牙隱忍着,猛然間,唯頭涌上一股腥甜,濃稠的鮮血噴了出來,染紅了她蒼白的吞瓣。
不知是撕心裂肺的情殤打擊,還是這毒酒真的起作用了,冷傲嵐嘴角淌下的液體越來越多,凝成血殊,墜落成河。
她再也撐不下去了,合上眼晴沉入永無止境的黑暗之中……
疼痛,無邊無際的疼痛。
她淹沒着痛苦中,身體隨波逐流的起起伏伏。
意識在昏昏沉沉中漂浮着,恍惚之中,好像聽到幾聲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叫喊着:“娘娘,娘娘……”
是秀兒的聲音。
只是她眼皮像是有千金重,竟是半點都睜不開眼。
她的意識很快又陷入混沌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昏沉的睡夢中彷彿看到很多的畫面,最後定格在楚漣狂的臉上。
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俊容,她是哭着笑醒的。
“楚漣狂,我恨你!”她咬着牙,含淚醒來。
“娘娘,娘娘你終於醒了!”秀兒連忙趕到牀邊,慶幸的對着老天又跪又拜。
冷傲嵐眨了眨有些乾澀的眼眸,擡頭向四周回望了一圈,詫異的問:“我怎麼會在這裡?這裡是哪?”
“娘娘,我們已經出宮了,現在正在船上呢。”秀兒眼眸澄澈的回答。
“牀上?什麼船上?”冷傲嵐一時有些糊塗,只覺得頭痛欲裂,疑惑道:“我不是死了嗎?楚漣狂親自派小吉子給我喝的毒酒?難道秀兒你也喝了?”
“娘娘,其實……”秀兒開口,剛想解釋,就見到冷傲嵐突然趴在牀沿邊,嘔吐了起來。
“嘔——”她面色不佳,胃裡翻江倒海般的難受,一連吐了好幾口。
“娘娘,你懷有身孕,這船顛簸的很,看來一路上要辛苦你了。”秀兒一面伸手撫上她的後背,爲她順着氣,一面擔憂道。
冷傲嵐又吐了好幾口,她從小就暈船,先不到月傾妝這柔弱的身子,也是經不起顛簸。
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想要知道。
“秀兒。”突然冷傲嵐一把抓住秀兒的胳膊,她擦了擦嘴角,銳利的眸光直射:“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啊?娘娘……”秀兒神色一僵,有些爲難的看着她,她答應楚漣狂不會說的。
“到底出什麼事了?快說啊。”冷傲嵐亟不可待的催促,她隱隱的就感覺到不對勁:“爲什麼我會醒過來?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娘娘,其實……其實皇上賜給你的,不是一杯毒酒。”秀兒吱唔了片刻,竟是和盤托出了:“周太后領着羣臣要皇上賜死娘娘,皇上爲保娘娘周全,才讓小吉子送了一杯迷魂藥給娘娘,再派人將娘娘和奴婢徹夜送出了楚宮。”
“原來是這樣。”冷傲嵐的心裡漾過一抹漣漪,她是不應該懷疑他的,一切只不過是楚漣狂爲了保護她,而欲蓋彌彰的一種手段而已。
深吸一口氣,她又着急的追問:“皇上呢?他爲何不跟我們一起走?現在兩軍對峙的情況怎麼樣了?”
秀兒眼裡涌出淚花:“楚國怕是要亡國了……”
“爲什麼會這樣?”冷傲嵐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表情也立刻黯淡了下去。
“皇上,爲了救娘娘,已經得罪了秦王。現在秦王有發兵的藉口,楚軍又寡不敵衆,恐怕已經被秦軍攻入皇城了。”秀兒萬般無奈的說。
“楚……亡了……”冷傲嵐面色一僵,心狠狠的抽了起來。
楚國若是滅亡了,那楚漣狂要怎麼辦?亡國之君,一向不是自刎於皇城,就是被當作新帝的亡國奴仍人凌辱。
以楚漣狂的個性,絕不可能讓人凌辱的,那麼他的選擇一定是……
心口開始絞痛起來,冷傲嵐死死的咬住下脣,不自覺的竟咬出一層血來。不,她不能讓楚漣狂死,不能讓他做亡國之君,更不能讓他背上世人唾棄的罵名一臭萬年。
既然一切惡果都是她造成的,那麼就應該又她去承擔那個後果,而不是她苟且偷生的存活下來,讓楚漣狂代替她去死。
“我要回皇宮!”冷傲嵐突然站起來,神情異常的堅決。
“娘娘——”秀兒連忙阻止:“這時候皇城那邊已經是火光沖天了,娘娘回去恐怕會有危險,到時候皇上都未必能救的了娘娘啊。”
娘娘的名聲一直不好,楚國皇城被迫,一定有亂黨和餘孽到處逃竄,如果娘娘這時候回去了,就算沒有遇到秦兵,搞不好在路途中就被那些暴民殺死了。
“不行,就算是有天大的危險,本宮也一定要回去。”冷傲嵐咬咬牙,語氣十足的堅定。
她明白秀兒的顧慮,但她更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楚國的皇后,要死也要跟楚漣狂死在一起,與大楚共存亡。
秀兒跪下來哀求:“娘娘,您肚子裡還懷有皇子啊,如果您回去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以後復興楚國就再也沒有指望了。皇上一片苦心,送您出宮,就是想爲楚國留下一絲血脈啊,娘娘,您一定不能辜負了皇上的期望啊。”
“秀兒,本宮的相公在皇城內生死未卜,你讓本宮怎能如此自私苟且偷生?你說的復興楚國,本宮沒有那麼偉大,本宮只要皇上平安無事,本宮必須回去跟皇上同生共死。”冷傲嵐反握住秀兒的手,毅然決然道。
她冷傲嵐這輩子、上輩子都是一個極爲自私自利、不爲他人着想的女人,但現在她決定爲了楚漣狂拼一把,哪怕這一次要賭上她的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娘娘……”秀兒不知該再說些什麼了,看到娘娘肯爲皇上付出,她欣慰皇上的付出總算沒有白費,至少娘娘心裡還是有皇上的。
只是在這個時候,再多的男女感情,兒女情長,也抵不過炮火的衝擊。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時候當你已經悔悟,人生什麼纔是最重要的時候,時光已不再有了。
“秀兒,你在這裡等本宮,本宮一定會帶着皇上一起回來的。”冷傲嵐交代一句,便出艙讓船家把船停靠在岸邊。
秀兒不放心的追了上去:“娘娘,讓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兩個人好歹一路上有個照應。”
冷傲嵐扶着她的雙肩,淡淡的搖頭:“不用了秀兒,本宮這一去生死未卜,你照顧了本宮這麼日子,本宮實在不能讓你跟着涉險,你就在這裡等我。”
“可是娘娘……”秀兒着急的想要追隨。
“沒什麼可是了,就在這裡等我。”冷傲嵐打斷她,已經跑開了。
只是她剛跑了兩步,就感到肚子傳來一陣疼痛,再往下走就更痛了。糟糕,她還沒有見到楚漣狂,可不能在路上就出事啊。
孩子,孩子你要爭點氣啊,一定要讓你母后見到你父皇。
冷傲嵐捂着肚子,一步步艱難的往前走,最後她實在支持不住了,就拿着一根樹幹支撐着。
頭上的烈日高照,而她已經汗流浹背。
這時候,從前方涌過來一羣難民,他們手持鐮刀、斧頭,嘴裡高喊着:“殺奸妃,誅殺奸妃!”
冷傲嵐以爲他們是發現了自己,趕緊躲進了一旁的草叢中,卻見這些人饒過她,往皇城的方向衝過去了。
看來現在的形勢跟秀兒說的一樣,她若是就這樣冒然進宮去找楚漣狂,恐怕還沒走到宮門口就會被這羣亂民給砍死了。
畢竟她徵召勞役修建宮殿,又讓老百姓獻出童男女去求藥,條條罪狀都是讓人對她恨之入骨的,也難怪這些百姓這麼憎惡她了。
冷傲嵐眉頭不自覺的皺起,前方有暴民擋路,她要怎麼回宮呢?
“你想去哪?我帶你去。”突然一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她的面前。
“又是你?”冷傲嵐驚怔的看着眼前的人,竟然又是西陵皓!
“你在跟蹤我?”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怎麼每次她最狼狽的時候,總能遇到他。
西陵皓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張開手掌將兩粒藥丸遞到冷傲嵐的面前:“把這個吃了。”
“這是什麼?”冷傲嵐看着面前的兩粒黑乎乎的藥丸,不禁懷疑起他的動機。
西陵皓墨色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半響,緩緩啓齒:“對你肚子裡的胎兒有好處。”
“呃……”冷傲嵐愣了一下,拿起他掌心的藥丸,遲疑片刻,還是放進嘴裡。
如今她肚子是痛的不行了,不接受西陵皓的好意她也回不了皇宮,她還要見楚漣狂呢,只能賭一次他給她吃的不是害死她的毒藥。
服下藥後,過了半響,她的肚子果然不痛了。
“謝謝。”她難得朝他一笑,可是眼前的西陵皓卻突然變得模糊了起來,像是意識到什麼,冷傲嵐瞪大雙眼看着他:“你——”
終究她還是敵不過眩暈感暈倒了。
西陵皓接過她柔軟的身子,俯身在她額頭上落下輕柔的一吻,帶着她飛身離開了這片林子。
*
夜晚星空閃耀,清風徐來,花香陣陣……
雕花大牀上,芙蓉帳隨風搖曳。
透過枝椏細縫灑進屋裡的陽光,映射在芙蓉帳上,熠熠生輝。
一陣風吹進來,房間內的水晶珠簾叮叮咚咚,發出悅耳的碰撞聲。
牀榻上的女子貌美脫塵,眉間卻輕愁環繞。
“唔……”冷傲嵐微蹙起眉頭,如蝶翼的長睫微微扇動,她掀開眼皮,頭還處於暈沉狀態。
這裡是哪裡?
她從牀榻上坐起身,纖指撩開芙蓉帳,眼中微訝,入目的一間陌生的房間,華麗,富貴,典雅。
透過水晶珠簾,依稀可以看見檀木桌上升起的嫋嫋香菸。
冷傲嵐掀開雲絲薄被,只見自己身上一身中衣,她心中一驚,腦海裡飛快的回憶起昏迷前的一幕。
她記得是西陵皓給她吃了一粒藥丸,接着她就暈倒了,難道是那粒藥丸有問題,她是被西陵皓擄到這裡來的?!
冷傲嵐揉了揉有些酸脹的腦袋,雖然心中氣憤,卻也沒有慌張。她知道西陵皓雖然恨她,卻也很愛她,所以他應該不會傷害她。
只是她現在最擔心的還是楚漣狂的情況,她不知道楚宮皇城那邊的戰況怎麼樣了。
心中焦急,冷傲嵐下了牀之後,就立刻往門邊走去。
眼瞳掃過梨花屏風上一件粉紅紗衣,顯而易見,是某人爲她準備的,疾步走過去,她扯過粉衣穿上,繫好腰帶。
亭亭玉立,風華絕代。
華麗的裙襬迤邐而下,粉紅的裙裾似煙霞,如彩虹。
剛走到門口,就見一個嬌小的身影,端着一盆清水推門而入。
小丫鬟見到冷傲嵐,俏生生的臉蛋上呈現粉紅,勾脣一笑:“夫人,你醒了!”
冷傲嵐不悅的皺眉,淡淡掃了她一眼:“別叫我夫人,我不是。”
笑話,她已經嫁給楚漣狂了,現在還是誰的夫人。
“可是,爺他……”小丫鬟驚了一下,怯懦的看着冷傲嵐。
“西陵皓他人呢?我要見他!”冷傲嵐不耐的說,她知道這小丫鬟口中的爺一定是西陵皓。
“啊,主子還沒有回來。”小丫鬟老實的搖搖頭。
冷傲嵐皺眉:“沒回來?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主子說他回來就會來找夫人,哦不,小姐的。”小丫鬟怯怯的回稟。
冷傲嵐心中煩躁,現在秦軍壓境,她可沒有心情跟西陵皓算舊賬,她還要趕去楚宮找楚漣狂呢,哪有空被他扣留在這裡。
“給我倒杯水!”她側目朝小丫鬟吩咐,滿肚子的火氣。
“哦,好。”小丫鬟趕緊轉身,倒了一杯水走了過來。
冷傲嵐喝下水後,看着桌面上的洗漱用品,她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我自己靜一會。”
“是。”小丫鬟猶豫了一瞬,還是退了下去。
冷傲嵐微嘆了一口氣,將銅盆放在臉盆架上,纖手一揚,粉袖滑落,露出一截藕臂,肌如凝脂。
洗漱過後,她坐在牀榻上,只感到心力交瘁。
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刻,竟會出這樣的亂子。
剛纔已經仔細觀察過,院裡有四名侍衛把守,那名小丫鬟看上去唯唯諾諾的,估計也不是個吃素的主兒,她也一定會武功。
現在她勢單力薄,要如何從他們手中順利逃脫呢?!
冷傲嵐穿上祥雲白色靴子,步出門口。
小丫鬟果然就看守在門口,見冷傲嵐出來了,她連忙迎了上去:“姑娘。”
“恩。”冷傲嵐點點頭,看似不經意的說道:“我想出來走走,屋子裡太悶……”她總得勘察了這裡的地形,才能計劃着要如何逃脫吧。
“爲保姑娘周全,讓寧兒陪你吧!”小丫鬟跟在身後,形影不離。
冷傲嵐知道一定是西陵皓交代她這麼做的,她也沒有拒絕。
兩人就這樣在這裡轉着,冷傲嵐走在前面,心思週轉,寧兒則是亦步亦趨的跟着。
這間院子很大,有花園,書房,前廳,後廳。
繞過精緻的迴廊,步到一處花園裡,奼紫嫣紅的花朵競相開放,清風吹來,送來馥郁花香。
“呵呵,這裡好漂亮。”冷傲嵐不吝嗇的讚美,這裡的景色還不錯。
寧兒嘴角一勾:“姑娘喜歡就好,這所院子是爺特意爲小姐準備的。”
冷傲嵐心思複雜的背對着寧兒,瞳眸一深,竟是緘默。
四下看了看,這處花園倒是無人,她隨手摘下一朵桃花,繞在指間把玩,十指尖尖,花香纏繞,粉嫩的花瓣越發襯得那手指白皙美麗。
忽然她轉過頭去:“寧兒,我肚子餓了,你去幫我弄點吃的好麼?”
寧兒立即應允:“小姐稍等……寧兒馬上回來。”
成功打發了寧兒之後,冷傲嵐一個人在這院子裡亂竄。
她總要找到出路離開,不可能仍由西陵皓將她囚禁在這裡。
楚漣狂還在等着她,她必須儘快回到楚宮。
這個園子不是一般的大,冷傲嵐漫步其中,有種自己十分渺小的感覺。
眼前各種花爭先恐後的開放,粉白嫣紅,甚是美麗。
她沿着青石小路往前走,忽然看到一抹紫色的身影背對着她。
西陵皓就這樣站在她的面前,一身彰顯富貴的紫色衣袍,遺世而立,烏黑的發一絲不苟的梳成髮髻,他剛毅的臉龐隱在暗影裡,月光在他背後硬生生被隔絕,襯得他俊美臉龐忽明忽暗……
“爲什麼把我帶來這裡!?”冷傲嵐一見到他,立即大步上前質問。
真是豈有此理,他不知道她很忙很着急嗎?哪裡有功夫陪他在這裡賞花談風月!
西陵皓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墨色的眼眸複雜幽深的望着她。
冷傲嵐見他不說話,不由的更加氣憤:“你將我帶來這到底有什麼目的?我不要在這裡,我要回楚宮!”
說完,她轉身就要離開。
西陵皓眸子緊眯,他突然長臂一伸,勾住她的纖腰,冷傲嵐的身子不可遏止的往前傾。
她瞪着美眸:“你——”
西陵皓將她扯進懷中,低頭倏然吻上她的脣。
冷傲嵐下意識的想要拒絕,她伸手推拒着他,卻聽到西陵皓沙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我好想你,月兒,我愛你,不要拒絕我。”
冷傲嵐怔了怔,他的話音中透出一股淡淡的哀傷和淒涼,讓冷傲嵐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當初她設計陷害了他,害他動了情,卻差點要了他的命,雖然是爲了報復,但也攪和的西國天翻地覆。
現在她鬧翻了西國,又整垮了楚國,想想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所作所爲,她難免有些懊惱自責。
見她沒有再掙扎,西陵皓才加深了這個吻,他輾轉吮吸着她的紅脣,帶着久違的眷戀,深深的吻住她。
這一吻凝聚了他太多太多的思想,他好想要將她擁進自己體內,好讓她再不能離開。
可是,他知道,這已經不可能了。
連一吻都是奢侈,因爲懷中的女人早已愛上了他人。
許久之後,他才終於放開了冷傲嵐,看着她溼潤的脣瓣,他低啞着嗓音說道:“我知道,你不愛我,即便是在當初,也只是利用我,報復我,對我根本沒有真愛。我知道,都知道,我該恨你,可是我卻無法恨你。愛到深處無怨尤,不管如何,我都還是愛着你——”
冷傲嵐深嘆了一口氣,扯了扯脣角:“過去的事情,我們之間也太多對錯難分,我們一筆勾銷吧,西陵皓。以後我們互不相欠了,我不再記恨你,你也不要再恨我了。我希望你能找到屬於你自己的生活,屬於你的愛情。”
“你不愛我,纔會說出讓我找別人的話來。”西陵皓落寞的一笑,眼中有股悲涼的澀然劃過,他嘆氣的搖了搖頭道:“只是已經不可能了,除了你,我已不能愛上任何女人。”
冷傲嵐訥訥的說不出話,只是無語的看着他。
她跟他已經決裂成那樣了,還能修補嗎?爲何他還要執着的來找她呢?
“你應該忘記我的,你就把我想成你最討厭的人,恨死我了纔對,這樣你會覺得好過一些。”冷傲嵐歪着頭,告訴他解脫的方法。
西陵皓忽然苦笑了起來:“開始的時候,我恨過你,可是後來,我發現,恨你也是件難事。愛恨兩面,愛得深,纔會恨得更深。今生今世我只喜歡你一個人,無論還是不是以前的月傾妝,我都只愛你。”
他殷切的看她,充滿愛戀的看她。
他的眸像一潭春水,讓冷傲嵐覺得自己似乎快要融化。
他靠近一步,她亦後退一步。
冷傲嵐步步後退,警惕的看着他:“你不要過來啊!”
西陵皓訕笑,幽幽嘆了口氣:“放心吧,我會給你時間適應我的。”
“適應?”冷傲嵐面色一震,她瞪大眼睛:“你要將我留在這裡?”
“跟我在一起不好嗎?朕也可以爲了你不要江山社稷,只跟你在這裡隱居起來。”西陵皓拉過她的手,將冷傲嵐摟進懷裡。
“不!!!”冷傲嵐掙扎着推開他,語氣無比的堅決:“我不要留在這裡,我要去找楚漣狂。”
“他已經亡國了,就算不被抓去秦國當俘擄,也已經自刎殉國了,你還去找他幹什麼?不是白白送死嗎?”西陵皓眸色幽深,眼中燃起一抹妒火,他惱怒的瞪向她。
冷傲嵐目光定定的望着他,語氣堅決:“就算要死,我也要與他死在一起,我是楚國的皇后,是他的結髮妻子,我要與他生死與共。”
“你居然情願跟他死在一起,也不要與我生活在一起?”西陵皓喉頭像被一個尖銳的東西梗住,心中的妒意與濃濃的悲哀,幾乎將他擊垮。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麼的失敗,好不容易認清自己的內心,打算全心全意去愛一個女人,沒想到她的心裡早已有了別的男人。
西陵皓的身子,劇烈的顫抖着,心在淌血,狂怒地嘶吼。
他猛的揮掌,將周圍的桃花樹全部打斷,桃花瓣紛紛墜落下來,形成一種悽美的景象。
冷傲嵐詫異的望着他,看到他的瘋狂,她心中一陣緊縮。
他真的愛她?只可惜她已經愛上別人了,楚漣狂跟西陵皓,她明明是先認識西陵皓的,可是到最後她愛上的人卻是楚漣狂。
西陵皓是她穿越後遇見的第一個男人,如果當初他能對她好一點,或許她愛上的人會是他,畢竟他們曾經有那麼多相處的機會。
只可惜人生沒有也許,他們之間被無數個誤會與傷害阻隔了,已經再也回不去了。
“西陵皓,你放了我吧,我要去見楚漣狂,這個時候我必須要跟他在一起,我跟你之間已經覆水難收了,你就當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我這個人,把過往通通忘掉,我們互不相欠了,不好嗎?”冷傲嵐放緩了聲調,試着與他商量。
西陵皓渾身震顫,眸中泛起赤紅的血光,冷硬的拒絕道:“不!即使你不愛我,我也要將你留在我身邊,誰也不能奪走你!”
說完,他擡手封住她的穴道,冷傲嵐眼眸一怔,驚覺渾身動彈不得,惱怒瞪着他。
“我不會讓你去楚宮,找楚漣狂送死的!”西陵皓拉近她的臉,伸手去摸她的粉頰:“就算你要恨我,就恨吧,只要你留在這裡,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的。”
*
飯桌上,他獻殷勤的幫她夾菜,“你變瘦了,要多吃點……”
冷傲嵐看着滿桌的菜餚,食之無味。
西陵皓眼眸中流露出深切的關心,他拿起筷子,替她夾了一塊她最喜歡的小菜,放到她脣邊,和顏悅色的說道:“嚐嚐看!”
冷傲嵐哪裡有胃口,她不悅的偏過頭:“你送我回楚宮吧。”
“你還在想着他?”西陵皓有些激動,聲音高揚。
冷傲嵐抿抿脣:“他是我的相公,現在他有難,我不能丟下他一個人置之不理。”
西陵皓的眸中盤踞着蝕心的痛楚,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他是你的相公?那我就不是嗎?我們不也一樣有過夫妻之實?”
“那不一樣!”冷傲嵐冷冷的打斷他。
和她上過牀的男人何其的多,若是每個人她都要花精力去愛,那還愛不完了。
她只喜歡過楚漣狂,對西陵皓並沒有那種強烈的感覺。
西陵皓心口一窒,她的話宛如凌遲,切割着他每一寸的肌膚。
她不愛他,她已經很明確的告訴他了,在她心目中,他跟那個昏君是不一樣的。
他臉色慘白了極點,但即便是這樣,他仍不想對她放手。
“楚國就要亡國了,你跟着楚漣狂難道要陪他去秦國當俘虜嗎?不如跟這我,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你肚子裡的孩子,不管是誰的,我也會視如己出。”西陵皓已經做出最大的讓步,口吻甚至都含着些許乞求。
孩子……
他的話,讓冷傲嵐驚醒了一下,她肚子裡還懷着楚漣狂的骨肉。
若是楚國亡國了,她跟她的孩子一定會受到秦兵的追殺,留在這裡,至少有西陵皓保護,對她跟孩子來說無疑是最安全的選擇。
可若是真這樣做,這和背叛了楚漣狂有什麼區別?
她不要,她情願帶着孩子陪着楚漣狂去死,也不要苟且偷生於世。
冷傲嵐目光執着的搖頭:“謝謝你的好意,我不需要!”她的孩子只會有一個父親,就是楚漣狂。
西陵皓眸中糾結着憤怒,痛苦的低吼:“爲什麼連一絲機會也不肯給我?”
冷傲嵐直視他的眼眸:“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我既然已經愛上他了,就不可能再愛上第二個男人,你放我走吧。”
西陵皓黑眸一沉,殘忍無情的眼中帶着狂怒的波濤,冷冷的睨着她,“我會親手殺了他的,看你怎麼愛一個死人。”
冷傲嵐美眸瞪大,渾身顫抖,冷冷道:“就算他死了,我永遠也不會愛上你!”
兩個人全身都緊繃着,氣氛越來越僵。
*
另一方面,秦楚兩軍對峙,秦軍已經佔據了楚國大半城池,楚漣狂派出項博燕抵擋,形勢略有好轉。
項博燕自上一次成功突圍秦軍之後,又領着楚軍連打了幾場勝戰,可秦軍來勢洶洶,很快又反撲回來。
幾場戰役下來,楚國上下烽煙四起,民不聊生。
雙方都拿出了看家本領,打得不亦樂乎,誓必要徹底消滅對方。
接下來的一場戰役,是決定勝負的最後一戰。
楚國是敗是亡,就看這一回了。
在秦軍的大營中,宮誠煜親自指揮作戰,此刻他正在大帳內研究着作戰策略。
擡起眼來,面前是一副月下美人圖,此刻正掛在他的帳營中。
“月傾妝!”宮誠煜嘴邊默唸着這個名字,眼神變得晦莫難測。
這個女人陷害了他的表妹,又三番兩次欺騙他,前不久還給了他表姐的難堪,等到他將她生擒,一定要好好找她報仇!
“皇上,這是新的奏報!”一個士兵將密報呈上。
宮誠煜接過奏報一看,頓時臉色大變。
“月傾妝已經離開了楚宮,目前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她能去哪裡?還是這只是她跟楚漣狂一起玩的什麼把戲?
“立即派探子,四處追查她的下落。”宮誠煜對手下的士兵吩咐。
“是!”士兵領命,剛轉身欲出大帳,忽然有折返了回來。
“皇上,既然雲姑娘已經不在楚宮了,這戰還要繼續打嗎?”
“混賬!”宮誠煜狠狠的怒斥:“你以爲孤發兵攻楚,真的只是爲了一個女人嗎?孤還沒有糊塗到這般地步!”
月傾妝不過是他攻楚的藉口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併吞楚國,繼而統一六國。
士兵一震,立即拱手問:“皇上,那接下來要怎麼做?”
宮誠煜眯了眯眼,眸子裡閃過一抹算計:“你把這則消息散步給北冥宵,就說楚漣狂爲求自保,已經將月傾妝處死了!”
“啊?哦。”士兵怔了怔,立即照着宮誠煜的意思下去辦了。
*
今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整個楚國皇城已是火光沖天,炮火連連。
城內的各家百姓因爲戰事,紛紛驚慌起來。
城門口門那邊的廝殺聲震天,叫喊聲、馬蹄聲,金屬撞擊城門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響亮。
楚漣狂還在和文武百官一起在金鑾殿議事。
忽然有探子來報:“皇上,齊軍不知爲何已經投靠秦軍,如今兩軍一齊來犯,勢如破竹,我軍節節敗退失守。看情事他們很快就要攻破城門,朝皇宮裡殺來了。”
“什麼?”楚漣狂大震,在場的文武百官也紛紛驚慌的議論起來。
齊軍居然乘人之危,投靠了秦軍,這不是天要亡我楚國嗎?
“傳令守在其他各門的御林軍和禁衛軍回來包圍皇宮,宮裡還有多少衛士,全調派過去抵擋!”
楚漣狂意圖做垂死的掙扎,儘管這一天他早有所料,可是真正到來了,他的心裡仍是瑟瑟發抖,畢竟好好的一個大好河山,就這樣敗在他的手裡了。
不過慶幸的是,他早已將嵐兒送走,至少他心愛的女人不用留下來,陪他一起受這亡國的屈辱。
“皇上,眼前情勢不妙,是不是……”幾個臣子欲言又止,雖然知道說這話不適宜,但事到如今,他們也不得不走這最後一步棋了。
楚漣狂已經猜到他們要說什麼了,他絕然的打斷:“不,朕不逃,天子死社稷,臣子守國門,朕是皇帝,絕不苟且偷生!”
“可是……”衆臣都被他這番話給震住了,見他神情堅決,他們只是搖頭低嘆,已是無話可說。
正在這時,小吉子驚慌的前來稟報:“皇上,不好了,太后娘娘已經在永壽宮,上吊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