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奴才親眼看到吳王爺和王妃在宮門口接待了今日剛到長安的西藏來使,而且與來使相談甚歡。”一個身着家丁服飾的少年低着頭稟報道。
“老夫明白了,你趕緊回去,時刻盯着吳王府,一有動靜速來稟報。”
“是。”那名家丁扣了個頭,迅速的退了出去。
“老爺,往常接待來使這種事情,皇上向來是交由太子殿下全權處理的,這次卻交給了吳王爺和吳王妃二人,這……”在一旁幫長孫無忌續茶的老管家忽然開口,也打斷了長孫無忌的神遊。
“住口,隨意臆測皇上的心思是大罪,你有多少腦袋夠砍,下次再敢說出這樣的話,丞相府可容不下你。”長孫無忌大喝,讓老管家慌忙的跪了下來。
“丞相饒命,是奴才愈距了。”老管家的頭幾乎與地板平齊,瑟瑟發抖。
長孫無忌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說道:“下不爲例,你先下去吧,老夫想靜一靜。”
“是,是。”老管家連連應是,連滾帶爬的走出了門外。
長孫無忌望着桌面上那茶杯之上嫋嫋的輕煙,握緊了垂下來的手。自古帝王心難測,帝王心不可隨便臆測,但是又有多少人知道,不去看清帝王的心又有多少人能夠活到現在?
一聲低低的憂嘆迴盪在房室之內,那是隻有一種無可言說的無奈。
一盞盞的宮燈點燃,將整座御花園照亮,各色的花朵簇擁着人羣,花香與瓜果的香氣瀰漫在鼻,令人心曠神怡。
清冽的美酒由上而下傾倒在杯中發出淅瀝的聲音,李世民將手中酒杯一端,對着坐在下首的祿東贊舉杯:“朕敬東王爺一杯。”
原本正在和菲雅說話的祿東贊忙站起,去過案邊杯子說道:“該是祿東贊敬大唐皇帝的。”說完先行一飲而盡。
李世民也淡笑着飲盡杯中美酒,轉而對他問道:“這是東王爺第二次來大唐了。”
“是啊,祿東贊第一次來的時候是爲了贊普迎娶文成公主。”
“說到這個,文成在西藏如何?可有失了禮數?”李世民隨意的問道,彷彿一個打聽着女兒在夫家生活的慈祥父親。
“文成公主性情溫和,才氣卓絕,在兩年一直幫着贊普管理西藏,深受西藏人民的愛戴。”祿東贊低着頭回道。
“如此甚好,還請東王爺回去的時候能夠多多幫扶着,文成那孩子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如今遠嫁異鄉。朕甚爲掛念啊。”李世民殷殷囑咐。
祿東贊連忙應是,而在衆人沒有注意到的下首,有幾個人一直注意着這邊的一切,聽到李世民的一席話,不約而同的露出了冷笑。
“東王爺身邊這位想必就是令嬡——菲雅公主吧。”李世民看着祿東贊一旁的女子說道。
“正是小女,菲雅還不快見過大唐皇帝?”
“菲雅見過大唐皇帝。”菲雅站起身來,躬身笑道:“菲雅在西藏之時時常聽文成姐姐提起皇帝陛下,今日一見,陛下果真如姐姐所說的一般英明神武。”
李世民一愣,隨即爽朗大笑:“祿東贊,你這個女兒還真是嘴甜啊。”
“這孩子時常隨我到處奔波,一身野性子,皇上不要介意纔是。”
“這孩子看上去隨性灑脫,比起我們大唐的女子不知強上多少倍。”
“皇上可莫要這麼說,否則這孩子回去可是更野了。”祿東贊眉宇含笑,雖這般說眼中滿是驕傲。
“東王爺過謙,這孩子通靈韻致,其才情相貌,通觀列座,也只有若水一人能比。”這時候坐在李世民身旁的燕妃也不禁出聲說道,言笑晏晏間,目光若有似無的飄向若水。
話音剛落,菲雅公主的目光便飛到了若水的身上。若水莞爾一笑,站起身來說道:“燕妃娘娘過譽了,公主的容貌傾城絕色,若水豈敢作比?”
菲雅公主看着若水恬靜之中還帶着一種束之高閣的疏離美,不得不承認,這個人真的很美,比那個公認西藏第一美女的文成公主還有美上幾分。
另一面,祿東讚的目光也在若水和燕妃的身上來回了幾遍,他記得上一次來大唐之時,李世民設宴款待的時候坐在他身邊的是另外一個年紀較大的女子,而現在這位當時不過只是個側室,帝王恩難常在,看來自己需要看清形勢的再作打算了。
“父皇,時辰也不早了,是不是該讓祿東贊王爺欣賞宮內樂師們準備的歌舞了?”正當上座之人還想着虛以委蛇一番,探聽出各自打算之時,一個帶着淡淡青澀的少年聲音打斷了衆人的沉默。
衆人目光一轉,便見席下一名少年略顯乖戾的笑着,眉宇間神采飛揚,猶能夠從中看出李世民的影子,只不過那雙秀麗的杏眸令他的整張臉不若李世民般威嚴,反是增了幾分秀美。
“治兒所言甚是,爲了給祿東贊你父女二人洗塵,宮中的樂師可是精心準備了一番表演,看看合不合祿東贊和小公主的口味。”李世民眸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卻又在衆人沒來得及發現前隱去。
祿東贊點了點頭,李世民輕輕一撫掌,一羣的宮娥應聲而入,穿着一身簡單地舞服。
宮樂升起,悠揚的旋律在御花園的周圍飄起。宮娥們嫋嫋紗裙輕揚,手中水袖輕揮,在空曠的中庭圍成一個漂亮的圓圈,淡紅色的水袖向前一揮,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夏日清荷。隨着樂符的飛揚,那仿若花瓣的水袖向後一揚,清荷含苞而綻,一抹窈窕的身影緩緩地自花心升起。
粉色的紗衣羅裙似一朵開在依水河畔的幼蓮,出淤泥而不染。細長的水袖擋住了少女大半張臉,讓那個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卻更加註意到了她那雙靈動狡黠的雙眸。瀲灩水光倒映着少女長睫的剪影,那粉色的眼影描繪着少女委婉的眼線。
蓮步寸移,腰身嫋嫋,長髮飄飄,聘婷秀雅。粉色的秀擺揮散,露出了少女精緻的小臉,脣瓣輕勾,藕臂輕移,削蔥般的手指在自己的臉上游移,渾身散發着一種似清蓮的潔淨與似罌粟的妖嬈。
多少人手中的杯盞跌落,目瞪口呆的緊盯着那還在肆意飛舞的尤物;多少人停止了小聲地談笑,失去了說話的言語;而又有多少人看出了這其中的險象環生,心緒複雜?
若水面色凝重的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伸手向下握住了李恪放在膝上的手,爲什麼武媚娘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而且李治那個眼神太過可怕了,瀰漫着瘋狂與掠奪,這樣的李治還是那個歷史上沒有主見,碌碌無爲的唐高宗嗎?
月色之下,少女的手腕輕輕一轉,向下微微一俯身,樂聲漸止,周圍的舞姬也停下了走動的步伐,圍繞在少女的身邊,構成了一幅美好的畫卷。
短
暫的沉寂之後,上座的帝王帶頭鼓起了掌,衆人方纔從剛纔的唯美畫卷中回過神來。
“沒想到宮中的樂師班竟然還有這樣的人物,祿東贊覺得如何?”李世民撫掌而笑。
“大唐的繁華是西藏人遠遠難以想象的,只這一位樂師班女子便能擁有如斯氣質,實在令祿東贊大開眼界。”
“你若是喜歡,這個女子,朕便將她賜給你如何?”李世民的眼中閃爍着光芒,在那張威嚴的臉上有種難以言明的違和感。
不只祿東贊愣住了,武媚娘原本欣喜的望着酒宴一旁少年的眼中也浮現了幾分錯愕。李治蹙起了眉頭,而若水,則是頗有些幸災樂禍。
李世民恐怕根本不知道這個女子是他後宮三千其中的一員吧。武媚娘是貞觀十一年入的宮,當時她才十四歲,據說被李世民寵愛過一段時間,不過看現在的情形,李世民八成早忘了她這個人了。
宮內才人竟然混跡樂師班,看來武媚娘真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不過這一次她的算盤恐怕要落空了。
“不要,菲雅不要父親娶那個女子。”沒想到率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菲雅公主。
“哦?菲雅公主你爲什麼不贊成你父親取這位女子?”李世民饒有興趣的打量着菲雅。
菲雅倒是一點都不緊張,上前一步說道:“菲雅不喜歡多一個姨娘,更不喜歡多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姨娘。”
小公主的話太直接,讓李世民的臉色有一瞬間的暗沉。祿東贊發現了這細微的變化,慌忙擋在菲雅的面前說道:“皇上的心意祿東贊心領了。只是家有悍妻,實在是不敢出格啊。”
祿東贊此話一出,李世民的臉色稍霽,還想說什麼,卻感覺自己的袖擺被輕輕一拉,回頭一看,燕妃對他搖了搖頭,湊近他的身邊對他耳語了幾句之後,李世民的臉色陰沉的有些可怕起來了。
若水一直觀察着上面幾個人的面部表情,看到此處,不禁冷笑了幾聲,握住了李恪的手。李恪倒是沒什麼表情,只是那雙眸子陰冷的可怕。
“既然祿東贊不喜歡這個女子,朕也不強求,你們都下去吧。”李世民揮了揮手讓樂師班下去。
武媚娘躬了躬身,只覺得末了李世民的那眼讓她渾身發寒,在經過李恪的時候還是受了蠱惑般的再次擡頭。那一眼哀怨悱惻,李恪是完全無視了,但是他身邊的若水卻看在了眼中。
心中一凜,難道這武媚孃的目標不是李世民,而是李恪?驚訝中的她沒有看到武媚娘在經過李治身邊之時也頓了頓,彼此交換了個眼神之後才慌忙離去。
“祿東贊雖然無福消受皇上的美恩,但說起這個事情,祿東贊倒是有個請求希望皇上能夠答應。”祿東贊察言觀色,終於適時地提出了自己來大唐的最終意願。
“祿東贊但說無妨。”
“祿東贊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平日嬌寵異常,真的是我心坎裡面的一塊肉。爲人父母,只求子女能夠有一個好的歸宿。大唐人傑地靈,我希望能夠在此處找到我心目中的佳婿人選。”
李世民面上一喜:“菲雅公主才貌雙全,得此良妻必定是其人之福,祿東贊心中可有人選?”
“祿東贊心中倒是有個人選,只是不知當講不當講?”祿東讚的目光在衆皇子身上流連了一圈,躬身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