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李恪放開李承乾的手,徑自往回走。李愔看了李承乾一眼,又看了李恪一眼,終究是嘆了口氣,向李承乾道了聲珍重。帶着菲雅跟着李恪離開了。
此刻在高聳的城門的另外一側,一箇中年男子注視着城門之下的一切,臉上卻並沒有太多的表情。
“皇上。太子殿下快要啓程了,您……”伺候在李世民身後的王公公欲言又止。
李世民鷹眸微微一轉,身上的寒意瞬間瀰漫開來:“王順德,朕心中所想豈是你能夠隨意猜測的?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咚的一聲,王公公已經瑟瑟發抖的跪倒在地,不住的求饒道:“是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王公公響亮的磕頭聲,並沒有讓李世民的眼中出現半分的憐憫,他的視線一直在宮門之下,從未離開。
“王順德,爲什麼朕的孩子就沒有哪一個願意在朕的面前服一次軟呢?”李世民的口氣中帶着幾分的悵然若失。
王公公磕頭的動作頓了一頓,卻再也不敢言語。宮門口的那人終於走進了馬車之中,爾後慢慢的走出了自己的視線,李世民也終於收回了目光。
”回去吧。”李世民最後看了一眼那個遠去的馬車,轉身離去。
跪在地上的王公公如蒙大赦,利索的從地面上爬了起來,完全看不出這已經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公公了。
長安城的城門口,一個白色的身影靜靜的注視着那列遠去的隊伍。風揚起那雪白的披風,讓人看清少女縈繞着黑髮的臉。
腳步聲傳來,不多時,自己就被擁入了一個熟悉而溫暖的懷抱。
“你把東西給他了?”若水的聲音在風中有些模糊。
李恪卻好似能夠從中辨別出來,輕輕地應了一句:“嗯。”
“回去吧,這邊風大,容易着涼。”李恪緊了緊若水身上的披風說道。
“你和思弦真的是把我當成易碎玻璃一樣啊。”若水有些無奈的說道。
“身子弱就該乖乖的聽話,我不想成爲第二個失去之後纔來後悔的人。”李恪一張俊美的容顏板起來卻頗有些帝王的威勢在。
若水微微一笑,不在反駁,轉頭最後看了一眼咕嚕咕嚕離去的馬車,脣角慢慢地揚起了一個弧度,牽過李恪的手慢慢的走下了城樓。
但願,但願你能夠明白我們的苦心,也但願你們能夠幸福的過完今後的生活。只是我能爲你們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聽說昨天太子已經離開了長安?”長孫無忌放下手中的茶盞看着對面的少年,淡淡的笑道。
“不錯,聽說昨日三皇兄和菲雅公主都有去送行呢。”李泰輕撫着杯盞的邊緣若有所思。
“這次太子不只是讓皇上在衆位大臣的面前顏面盡失,更是在西藏來使的面前失了我大唐皇室的威嚴,太子此次若想翻身只怕不易。”
“翻身?從他落馬的那一刻,他早已失去了翻身的機會了,舅舅,難道你還想着他有朝一日能夠返回長安?”李泰妖媚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竟是泛着幾分危險。
“泰兒,這一點你看的不會比我清楚。”長孫無忌倒是不在意。
“哦?難道是本王誤會了?”
“泰兒,你聰明有餘,但是歷練終究不足。”長孫無忌輕輕地挑了挑眉,察覺案上的茶杯已經放涼,卻並不急着讓外面的人進來添
茶:“前日朝堂之上,皇上廢除太子之時所下的詔令你可還記得?”
“太子夥同漢王李元昌,城陽駙馬都尉杜荷,、兵部尚書侯君集等人意欲謀反,遂廢除其皇儲之位,變爲庶人,充軍黔州。”李泰喃喃的重複着那一日朝堂之上的話語,雙眸卻猛地一縮。
長孫無忌一直注意着他的面部表情,見此便明白他已經明白了些什麼。
“李元昌,杜荷,侯君集這三個人……”李泰的眼中出現了幾分急切,緊盯着長孫無忌,希望對方能夠給出自己的想要的答案。
“還記得太子被軟禁之後,哪些人最先跑去面見皇上嗎?”長孫無忌頓了頓:“這三個人絕對是首當其衝。”
“身爲帝王,即使再怎麼寵愛一個皇子,對他寄予厚望,也不會放任自流,任他在朝臣之中的勢力獨大,太子其實很早便犯了皇上的禁忌。”長孫無忌意味深長的說道。
李泰也仿若一瞬間清醒了一般:“這三人一直仗着自己是朝中重臣,更是太子黨的堅實後盾,在朝中目中無人,哪知竟是引火燒身!”
“在這個朝廷之上就沒有什麼事情瞞得住皇上,皇上並不反對皇子們培植自己的勢力,這是今後身爲一個帝王的基礎,但是在這份基礎之上,不能夠碰觸到皇上的底線。否則,無論是誰,都不可能笑到最後。”
“這樣看來,其實父皇一直便有心要對付這幾個人,這次用這個罪名除去他們,也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李泰眼中的狡黠越發的深沉:“這個老狐狸。”
“這次如果不是太子做的太過分,皇上應該也不會出此下策,怪只怪這幾個人平時太不得人心了,基本的爲官之道都不懂的人,在那些個位置上又豈能做得長久?”長孫無忌嘲諷的笑道。
李泰淡淡一笑,繼而說道:“那依舅舅的意思,我們現在又該怎麼辦?”
“敵不動,我不動,現在朝中因爲太子一位空懸勢必會出現一陣的風起雲涌,此刻我們只需靜觀其變。”長孫無忌摩搓着茶盞的邊緣,一雙幽深的眸子盯着窗外已經開始嘶喊的知了,若有所思。
李泰看着他的側臉,淡色的眸子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兩人各懷鬼胎,也不知最後將會是誰道高一尺?
第二天的朝堂,果然如長孫無忌預料的那般,風起雲涌。
“皇上,臣以爲國不可無儲君,太子之位不能長久空懸,希望皇上儘早各皇子最終選出合適人選。”
“皇上臣以爲太子之位不可操之過急,須得考慮再三。”
“臣以爲五皇子才華出衆,可以委以重任。”
“不不不,臣以爲三皇子軍功顯赫。”
“不不不,臣以爲四皇子……”
朝堂之上嘈雜的猶如鬧市,李恪冷冷的看着爭論的文武大臣,有多少人是真心相待,又有多少人是暗裡藏刀,急於將自己推到風口浪尖。李恪靜靜的站在一邊,一目瞭然。邪魅的臉上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陰冷而凌厲。
李泰則是和長孫無忌對視了一眼,默默的退出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圈。
上座的李世民看着下面的爭論四起,面沉如水。許久才低沉的吼了一句:“你們是把朕當死了的嗎?”
寬闊的大殿一下子沉寂了下來,所有人低眉順眼,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響。
“太子一事,朕自有打算,不需要你們來指手畫
腳,今日的早朝便到此爲止,退朝。”李世民長袖一揮,在衆人面前只留下了滾滾翻騰的衣襬,就像是大海中的陣陣波濤。
衆人低頭等待腳步聲遠去才心有餘悸的擡起頭,搖搖頭慢慢地散去。
在李恪快要走出殿門之時,一道身影從他的身邊一掠而過,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那個位子我不會讓給你,連同若水我也會一起奪回來。”
李恪腳步一頓,一雙凌厲的鳳眼緊盯着那個遠去的身影,雙手緊握。
“王爺。”若水剛剛梳洗完畢,便聽到外間思弦的一聲呼喊,站起身來便被攬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怎麼了?今天上朝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若水輕輕地回抱住對方,感覺到了李恪的情緒不穩,若水有些擔心地問道。
“沒事,只是忽然想這樣抱抱你。”李恪含糊着回答道,若水卻明顯的聽出了他的隱瞞,嘆了口氣,終究什麼也沒說。
兩人靜靜地享受着這短暫的溫馨,自從楊妃生日宴之前的那次爭吵之後,兩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緊密相擁着體會對方的存在了。
“王爺,王妃。”張伯急切的呼喚聲從外面傳來,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溫馨。若水從李恪的懷中站起,細心地整理了下對方有些散亂的衣裳,淡淡一笑。
李恪對她回以一笑,纔對外面喊道:“進來。”
“王爺,王妃,長孫相爺在外面求見王妃,六皇子也在書房等着王爺。”
“長孫無忌這個時候來幹嘛?”李恪微微蹙起了眉頭,他可沒有忘記最近長孫無忌和李泰走得很近,想到李泰,他的臉更爲深沉了。
若水自然注意到了李恪臉上的表情,心內猜測李恪的反常難道和長孫無忌有關?
“你先過去吧,那隻老狐狸雖然狡猾,但是在我這裡還討不了好的,你且先去書房,不要讓六弟久候。”
李恪心思一轉,略略的點了點頭,卻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囑道:“萬事小心,一有什麼不妥便讓思弦到書房來找我。”
“嗯。”若水等李恪離去之後才面容一整,對着守候在門外的思弦說道:“思弦,去把我珍藏許久黃山毛峰拿出來,招待貴客總不能顯得我們寒酸了不是?”
思弦愣了下,才應了句是,轉身前去佈置茶具了。若水雙眸微微一眯,這一次,就讓自己來好好的會一會這隻老狐狸吧。
嫋嫋的輕煙瀰漫,幽幽的茶香飄了出來,澄澈的清水自上而下墜入美麗的釉花瓷杯之中,激起陣陣的水花。
半晌,一雙纖細素白的手終於將沖泡好的茶杯往長孫無忌的面前一推,淡淡的笑道:“趙國公,請。”
長孫無忌一愣,入手是稍稍有些熾熱的溫度,掀開杯蓋,一股濃郁香氣迎面撲來,讓長孫無忌面色一整。吹了吹杯盞之上的茶葉沫子,輕輕地啜了一口杯中綠茶,長孫無忌的臉上驚訝一閃而過。
“好茶好茶,老臣觀此茶入杯之前外形微卷,狀似雀舌,綠中泛着淡淡的黃,銀毫顯露,且帶着金黃色魚葉。入杯沖泡之後霧氣衝頂,湯色清碧微黃,葉底黃綠有活力。細品之後滋味甘醇,香氣如蘭,韻味深長,回味無窮,此茶可是安徽黃山出盛產的黃山毛峰?”
“沒想到趙國公也是個內行人,若水倒是班門弄斧了。”若水落落大方的一笑,隨手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盞品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