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看出了若水的急切與緊張,不再多言,只是轉身找了些禦寒的衣物出來。雖還是初秋,但刑部的大牢可不是一般的冷。
黑暗的房室之內瀰漫着一股子潮溼的異味,剛一走進門便覺得一陣冷風襲來,若水下意識的裹緊了身上的外衣。
一間間分隔開的牢房之內,各種各樣蓬頭垢面的人穿着囚服,看到有人進來,一個個的都跑到了圍欄邊上,伸着手向外張牙舞爪的呼喊着:“放我們出去,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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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不自覺的往邊上退了退,李恪忙將她攬進懷裡,掩去她的目光,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陰冷的目光掃過那個呼喊的犯人,讓不少犯人驚嚇的往後退去。
旁邊的有眼色的獄卒也忙在上前敲擊着牢房警告着那些犯人噤聲,爲兩人引路。
若水只覺得自己被李恪擁在懷裡帶着走了一陣,在回過神來之時,李恪已經慢慢的放開了她。
“水兒,到了。”李恪低沉的聲音讓她漸漸地安下了心,視線在四面遊移了下,終於在最裡面的一間小牢房看到了思弦的身影。
若水慢慢的走到那間牢房之前,看着側躺在裡面,縮成一團的女子,眉頭深鎖。不過幾天的時間,思弦就清瘦了不少,原本就沒有肉的臉蛋微微地向裡凹陷了些,好在身上看上去沒有傷痕。畢竟是吳王府中的人,在事情還未確定之前,他們也還不敢對她如何。
若水鬆了口氣低低的喚道:“思弦。”
蜷縮在角落的身影聽到這個聲音渾身顫了顫,一雙眼睛驀地睜開,閃爍着耀眼的光芒。待看到站在牢房邊緣的那人之後,快速的站了起來,奔跑到若水面前的牢邊,攀着牢房的柵欄,一雙澄澈的眸子迅速溢滿了淚水。
思弦一臉激動地望着若水,無措的問道:“王妃,你好點了嗎?有沒有什麼事情,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思弦語無倫次的說完之後,哽咽的捂住了臉,一雙眼睛之中滿是愧疚。
若水也是滿眼淚光,心中卻升起了一絲暖意,思弦一開口她就知道了。眼前的少女還是以前的那個少女,未曾變過。
“我已經沒事了,不必擔心。”若水毫不避諱的伸手摸着思弦的臉頰,疼惜的說道。
思弦渾身一顫,不敢置信的望着若水,眼中的淚水越發的洶涌,讓她承受不住的跪倒在地。她以爲經過這件事情之後,若水不會再理會她了,卻沒想到若水竟然還是像以前一般待她。
“王妃,你還信我嗎?”思弦擡着頭,眼中滿是淚水,卻還是緊緊的盯着若水。
“你陪在我身邊的時間最長,我自然是信你的,不然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我小心一點,如果我注意一點,或許就不會,就不會……”聞言思弦緊抓着若水的裙襬,淚水不斷地順着她的臉頰滑落。若水的信任讓她更爲的自責,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若水罵她一頓。
若水長嘆了一口氣,終是俯下身子直視着思弦說道:“思弦,我信你,所以我更希望你把事情給我說清楚,你該知道我有多麼重視這個孩子,我不想讓他就這麼死的不明不白。“若水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掩去眼底的傷痛。她怕,怕在人前顯露出自己的脆弱。
看着這樣的若水,站在若水身後靜默不語的李恪,眼中劃過一絲心疼。
思弦緊握着
若水伸過來的手,低泣着說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碗藥明明是我親自從徐太醫的手上拿回王府的,也是我親自煎的並且親自端到王妃面前的,但是我真的沒有想要害王妃,我不知道爲什麼那碗藥會變成那樣。”
思弦顫抖着身子,那日的場景還在自己的眼前不斷會放,那日淒厲的哭喊每當自己午夜沒回之時還會驚出一身的冷汗。思弦縱使現在知道眼前之人不會怪她。但那是她的罪,是她犯下的過錯。
“你在出宮之時有沒有遇到什麼人?”若水沉思了片刻,看着思弦問道。
“沒有,當時天色還早,並沒有遇上什麼人。”
“那麼,你把藥拿回王府之後是放在了哪裡?”一直默默守在若水身後的李恪忽然插了一句。
思弦驚訝的擡頭,卻見李恪將若水攬在了懷裡,讓若水得以靠在他的身上,此刻若水的臉色蒼白的有些可怕。
“王妃。”思弦擔憂的喚道。
“不礙事的,只是有點乏了,阿恪,你繼續問。”若水拉着李恪的手,不讓他這麼快帶她離去。
李恪面容一冷,但終究沒有逆了若水的意思,讓若水在自己的懷裡尋了個舒服的位子,重複了一遍:“你把藥拿回王府之後是放在了哪裡?”
“放在了王妃的房中。”
若水和李恪對視了一眼,也就是說,那包藥要嘛就是在宮中便已經被人動過手,要嘛就是回到王府才被動了手腳。兩人的臉色瞬間凝重了起來。
這時一陣聲響拉回了兩人的思緒,若水和李恪回頭便見思弦跪在地上不斷地磕着頭,那陣聲音竟是她用頭磕出來的。
“思弦,你在做什麼?”若水慌忙俯身,伸過圍欄抓住思弦的手,制止住她的動作,但思弦的頭上已經磕出了血絲。
“王爺,王妃,思弦所犯的過錯,自知萬死不能贖罪,思弦一條賤命不足掛齒。但是請王爺王妃念在往日情份,還思弦一個清白啊。”
若水鼻尖一酸,拉着思弦的手哽咽道:“這個不用你說我們也會做的,這件事不只關乎你的清白,也關乎我孩子的一個公道,我們必定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你暫且在這裡待一段時間,等我們找到了證據,再來救你出去。”思弦含淚的點了點頭。
主僕情深的兩人沒有發現在她們的身後,李恪緊盯着兩人的眼中滿是難言的複雜,思弦真的能夠等到他們來救她嗎?
李恪抱着若水一回到吳王府,張伯便迎了上來,恭敬地說道:“王爺,王妃,楊妃娘娘來訪,正在伊水苑等着王爺王妃。”
若水看了李恪一眼,同樣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詫異。
“要是累了的話,我讓她改日再來吧。”李恪心疼若水的疲憊,低聲說道。
若水搖了搖頭:“母妃這個時候來訪,恐是有什麼要事,我沒事。”
李恪點了點頭,擁着若水便往伊水苑走去。
若水和李恪剛踏進伊水苑,楊妃便先一步迎了出來,一臉責怪的看着李恪:“恪兒,你竟然帶着若水出門,你不知道這種時候的女子是不能輕易出門的,落下什麼病根,看你們以後怎麼辦?”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看到楊妃板着臉,竟是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只能低頭認錯。
楊妃嘆了口氣,撫着若水就往裡面走,走了幾步之後,又一臉不善的回過頭看了李恪
一眼說道:“你就不用跟過來了,若水還是我來照顧比較放心。”
李恪一怔,明白了楊妃話中的寓意,輕嘆了口氣,轉而向苑外走去,他也是時候去清理清理混進家中的老鼠了。
楊妃撫着若水坐到牀邊之後,便一臉疼惜的摸了摸若水尖細了不少的下巴,心疼道:“可憐的孩子,你受苦了。”
滿含着真誠的話語,讓若水鼻頭一酸,第一次想念起那個遠在千年之後的媽媽,要是她知道了自己現在的處境,一定也會像楊妃這樣心疼自己的吧。第一次,她有些想念那些千年後的朋友與家人了。
眼見着若水眼中水光瀲灩,楊妃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憐惜,輕輕地將若水,就像是上一次抱着她一樣,拍撫着她的背說道:“你要是覺得委屈了就別憋着,哭出來沒事,母妃給你靠,沒人敢笑話你。”
楊妃難得一改平時端莊大度的形象,儼然一個護犢的母親,讓若水心中一暖,眼角滲出一點點的淚水。
楊妃輕挽着若水耳邊的鬢髮,柔聲安慰道:“你們還年輕,要不是我催得緊你,你也不會這麼急着要孩子,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若水輕輕的應着,身體還是在微微地顫抖着。在楊妃的懷中窩了一會,穩定了情緒,直起身正視着楊妃說道:“是若水不孝,最近老是勞煩母妃惦念。”
“一家人這麼說倒是生分了。”楊妃猶豫了片刻還是說明了今天的來意:“若水,我這次來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什麼事情?”若水拭去臉上的淚痕,楊妃莊重的表情讓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幾日都是徐太醫給你看的診吧。”看着若水點頭,楊妃繼續說下去:“昨兒個我專門找了一趟徐太醫,本意是想問問你的情況如何?未曾想……”
楊妃盯着若水的眼中閃爍着幾分複雜:“未曾想,徐太醫於我道出了一件關於你落胎蹊蹺的事。”
若水渾身一震,望向楊妃的目光瞬間帶上了幾分熾熱:“母妃知道了什麼?”
“若水,這件事事關重大,你要答應我聽完之後不可激動,至於要不要告訴恪兒,等你冷靜下來再作打算。”
若水躊躇了一會,終於堅定地點了點頭,楊妃才繼續往下說:“徐太醫告訴我,害你落胎的那碗藥之中摻雜了細碎的雄黃,那東西對於懷孕之人是大忌,但是量少的話卻並不致於落胎,頂多只是讓你腹中的胎兒受些損傷。”
“那爲何……”若水緊握着雙手,雄黃的藥性她並不是不知道,少量的話最多讓她的孩子今後早產,天生虛弱,而不至於導致流產。
“真正讓你落胎的罪魁禍首是你房內燃放的鬱金薰香。”楊妃一雙柔美的眼眸擔憂的望着若水。
若水倒吸了一口冷氣,語調不穩的問道:“鬱金薰香?母妃您的意思是?”
“若水,你房內燃放的鬱金薰香對於女子來說是最要命的東西。那種薰香點個一兩次還成,但是若是點的時間長一點,便會對女子的身體造成巨大的傷害,平時可能出現葵水不調,而若是患有身孕的話更是於母體、胎兒是大害啊!”
若水的臉色煞白,嘴脣更是顫抖的說不出話來,緊緊地咬着脣讓自己冷靜下來。若水才帶着淡淡的哭腔問道:“母妃,我聽那個救我的大夫說過,我這次流產險些引發了血崩,這是否也跟這種薰香有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