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着那輪巨大的黑色太陽,如黑洞一般的太陽本體中央黑的深不見底,但卻有無數滿含奧妙的花紋,四周散發出的光線也沒有顏色,好像用黑色的顏料在世界的畫布之上勾勒出飄渺又輕盈的輪廓。
粒子的舞蹈如升騰的火焰,讓人無法從那種不可捉摸的運動規律之中移開目光,徐尚氣覺得自己的靈魂將要被那無窮無盡的神秘花紋吸入進去,如此恐怖、宏偉又壯麗。
徐尚氣不自覺的朝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他伸出了一隻手,似乎想要觸摸太陽的光線,但他就那樣靜靜高懸在那裡,不對任何東西作出迴應。
徐尚氣本以爲自己會和羣星深處的神明們進行溝通,但當他真正站在這裡之時才發現,他們是不可溝通的,他們本身就代表着知識和真相。
在凝視他們的一瞬間,無窮無盡的知識流入大腦,不是某些能量、某種技藝、某種強化,這些不能夠被任何繁瑣文字或語言所描述的真相,正是他們賜予眷屬的真正力量。
一幕一幕的畫面涌入徐尚氣的腦海,躺在病牀上痛苦呻吟的男人、圍在他身邊的復仇者、交疊的雙手傳遞的瘋狂、無窮無盡的增殖,殺戮、混亂、同化、入侵……
而後是一個極爲複雜的體系,從宇宙的最中心開始,無數的怪物按照席位不斷擴散出去每一位的形象、名字、性格、愛好……
所有的故事以圖畫的形式保留在了他的記憶當中,而徐尚氣從未如此清晰的感知過自己的記憶空間,就彷彿一切都突然被理順了一樣,甚至能夠極爲精準地翻出某個時間點的某段記憶。
而那些他只凝視黑色太陽時獲得的知識與真相,變成了一本封面印有黑色太陽花紋的黑色的筆記本,靜靜的落在了空曠的記憶空間裡,徐尚氣走上前拾起了它,開始翻看。
很快,他便沉浸在了這個名爲“癌宇宙”的故事當中,不知過去了多久,當他終於看完了整段故事,他輕輕的睜開了眼睛,離開了自己的記憶空間,沒有帶走任何他們祈求的力量,但卻又帶走了足以制勝的關鍵。
徐尚氣呼出了一口氣,發現萊利已經睜開了眼睛,幾秒鐘後奎爾也醒來了,他們交換了一個目光,便都明白彼此得到了什麼。
“這可真是驚人啊,不是嗎?”奎爾露出了一個冷笑說:“那個被稱作無盡增殖的生命之神竟然也是祂們的一員,可惜我們不能直呼他的真名,但我想你們應該已經瞭解到了他都對這個宇宙做了些什麼。”
萊利的眼中滿含怒火,顯然這個故事讓他無比憤怒,他用手錘了一下地面,低吼道:“馬·維爾拋棄了他的榮譽,他選擇苟且偷生,還毀了宇宙!”
忽然,一道陰影籠罩了他,傑西卡站在萊利的背後,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們三人,她抱緊了手中的槍,有些不確定的說:“你們、你們成功了嗎?”
徐尚氣嘆了口氣說:“別擔心,我們沒瘋,迴應我們呼喚的那位古老者似乎並不傳播瘋狂和混沌,他是知識、真相和預言的載體,所以我們在他那裡得到了真相。”
“什麼真相?”傑西卡有些不明所以。
“這個宇宙的真相。”
奎爾拍了拍身旁的地面,示意傑西卡坐下來,傑西卡還有點警惕,但是她沒看到徐尚氣和萊利有什麼變化,身體沒有長出觸鬚,眼神也沒有變得瘋狂。
她想,好吧,就算他們瘋了又怎麼樣呢?大不了就是殺了自己,自己早就想死了。
抱着這樣無所謂的自暴自棄的心態,傑西卡坐在了篝火前,開始聽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講述這個宇宙的故事。
“驚奇隊長馬·維爾,一位曾經幫助過地球的克里人英雄,畢生爲宇宙和平而奮鬥,他贏得了復仇者聯盟和許多人類英雄的尊重,因此當他身患重病,命不久矣,他們都去看望他,安慰他。”
徐尚氣打開了話匣子,舉出了一些例子來描繪馬·維爾,爲傑西卡勾勒出了一個偉大的星際主義英雄形象。
“但人類英雄們不知道的是,馬·維爾早已向疾病低頭,他拋棄了往日的榮耀,只爲苟且偷生。”萊利咬着牙說道:“當他感到痛苦無助之時,他凝望羣星,聽到了羣星的呼喚,爲了活下去,他迴應了呼喚。”
“你們也是。”傑西卡沒有被萊利語調中的悲憤感染,她只是十分客觀的評價道:“人人都想活下去,我並不認爲爲此而不擇手段是卑劣的。”
“是的,他當然可以爲了自己活下去而出賣自己的肉體和靈魂,沒有人能指責他,他可以選擇跟隨他的神明前往羣星深處,徹底融入無意識的癡愚之中,成爲無知無覺的永恆。”
“但他沒有這麼做。”奎爾輕輕嘆了口氣:“馬·維爾最初可能只是想活下去,但當他看到了羣星深處有什麼的時候,他意識到他可以獲得強大的力量,用這力量去征服和毀滅,並獲得權力,於是,他徹底瘋了。”
傑西卡抿起了嘴,她有種想要反駁的慾望,可最後又變爲了試探的詢問:“你們不會這麼做嗎?”
“絕不。”萊利看着傑西卡的眼睛,傑西卡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沉重的力量,萊利又重複了一遍:“任何時候,我都不會犧牲我的朋友,去爲我自己獲得任何不義之財,絕不、永不。”
傑西卡有那麼一瞬間被打動了,可她不適應這樣情感的表達方式,於是她只是故作不屑的聳了聳肩說:“好吧,你可真偉大。”
“如果是我的話,我不會選擇以這種方式活下來。”徐尚氣皺着眉說:“死亡的疼痛是很短暫的,不論人們對於地獄有怎樣的暢想,那其實都是想象,死了就是死了,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可長久的瘋狂意味着永無盡頭的精神虐待。”徐尚氣抿着嘴說:“這也沒比纏綿病榻好到哪裡去,如果可以的話,我寧可一死了之。”
“這我倒是贊同。”傑西卡點了點頭說:“如果活着的痛苦太漫長了,那死了反而是種解脫。”
“我們還是得努力活着,但肯定不是以這種方式。”奎爾接上了話茬說:“馬·維爾騙了所有復仇者聯盟的英雄,他告訴他們他就要死了,希望他們能來見他最後一面,並希望能與他們挨個握握手。”
傑西卡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奎爾說:“馬·維爾爲了自己邪惡的征服計劃,用來自羣星深處的瘋狂,感染了所有超級英雄。”
傑西卡吞了一下口水說:“所以這就是他們都瘋了的真相,不是什麼突然出現的傳染病?”
三人一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傑西卡深吸了一口氣,抓着槍管的手越來越緊,但很快又放鬆了下來,她看向三人問道:“那麼最後一個問題,是誰帶來了這種瘋狂?”
“‘萬千多角者’。”
萊利吐出了一個名字,但並沒有傑西卡想的那麼嚴肅和鄭重,傑西卡認爲這不是真相,所以她繼續盯着萊利的臉,果然萊利接着開口道:
“但這其實只是一個化名,或者說,馬·維爾沒能觸及全部的真相,這位外神沒有對他說實話,萬千多角者真正的名字應該是‘卑猥雙子——羅伊格爾與札爾’。”
萊利叫出那個名字的時候語調奇怪,傑西卡還沒等問,萊利就再次解釋道:“我不能直接說出他們的真名,這會引起他們的注意,我用拉丁文稀釋了一下發音,然後轉譯成英文,這並不重要,你記得發音就行了。”
“問題是你們怎麼知道的?”傑西卡有些不解的問道:“是你們剛纔聯繫的那位神明告訴你們的嗎?”
“算是吧,而且我們還知道更多。”徐尚氣拿出一根木柴,藉着下水道地面上潮溼的水汽畫出了一幅詭異的圖案。
徐尚氣的手很穩,前世的工科教育背景讓他在作圖方面得心應手,這幅圖畫很混亂,看似只是畫了一連串的弧線,但卻又有些生動,傑西卡在那裡面看到了兩隻醜陋的生物。
“在那無窮無盡的知識之中,我看到了他們一部分的樣貌,聽到了他們的名字和起源。”
“羅伊格爾與札爾是一對舊日支配者兄弟,他們是一團醜陋的、臃腫的、不斷增殖的肉塊,肉塊的間隙中生出無數觸鬚,就如我畫的這樣。”
“他們之間的差別是,羅伊格爾生有一對翅膀,而札爾沒有,兩者之間有一對延長的觸手將他們兩個聯繫起來,使他們能夠心靈相通。”
“雙子居住在大角星被埋葬的古城阿勞扎,有一羣眷族‘喬喬人’不時的爲他們獻上祭品,以換取席捲整個星球的不祥之風。”
徐尚氣嘆了口氣,看着自己的畫作,並說:“或許他們兩個也不是關鍵問題,關鍵在於他們的母親被稱作‘黑暗豐穰之女神’、‘至高母神’、‘孕育萬千子孫的森之黑山羊’的莎布·尼古拉絲。”
“天哪,我頭疼!”傑西卡捂住了頭說:“又是一個會讓我舌頭打結的名字,這羣神是打算用自己的名字來考驗信徒的忠誠嗎?如果念不對就不算虔誠?”
“我想,我們的主要敵人還是那對雙子。”奎爾也拿出一根手指,輕輕點了點徐尚氣的畫作,並說:“黑色的太陽對於這對雙子的母親語焉不詳,只說了她擁有極強的生殖能力,又極爲古老,常常沉睡在羣星深處,除了在獻祭時派出黑山羊的幼崽接受供奉,很少發出呼喚。”
“但羅伊格爾與札爾的攻擊性就要強的多了。”奎爾在圖畫上畫了個圈,並說:“他們經常會催促自己的信徒獻上祭品,以不祥之風誘捕不幸者當做食物,恐怕馬·維爾就是在自己的夢境裡迴應了不祥之風的召喚,並將可怕的瘋狂帶到了現實世界當中。”
傑西卡眨了眨眼,卻對他這番話裡的另一個名詞產生了興趣,於是便說:“黑色的太陽?那是什麼?與你們溝通的古老者的名字嗎?這倒是挺好記的。”
“不,那也只是個稱號而已,或者說是個描述。”萊利搖了搖頭說:“只是我們看到了一輪黑色的太陽,不知道那到底是祂的本體還是化身,也不知道祂的名字,只是那些太陽粒子帶給我們無窮的知識。”
傑西卡露出了一個感興趣的目光,她有些緊張的搓了搓手說:“聽起來好像還不錯,知識和真相總比什麼不祥之風強多了,那我、我能……我的意思是……我能召喚他嗎?”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真有些拿不定主意,奎爾摸了一下下巴說:“我沒有感受到這位古老者發展眷族的意圖,他好像沒想傳播信仰,也不需要祭品,甚至沒跟我們說過話。”
“他只是懸掛在卡爾科薩的城市上空,不停的散播着知識,就如一輪真正的太陽一般,不論你是否向他祈求,他永遠都亮。”
“那我能去看他一眼嗎?”傑西卡感興趣的神色更濃了。
萊利露出了一個爲難的神色,傑西卡拍了一下他的背說:“不是吧,夥計,我又沒有要搶人,你們該不會是嫉妒了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不知道怎麼能讓你見他,他沒留號碼……他有嗎?”
三人又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就像同一時間一起想到了什麼一樣,萊利露出了一個笑容說。
“好像還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