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毛？這個詞有點熟悉，卻想不起來具體是什麼了，老師能說說嗎？”
鑑於城市的特殊構造，這半空中的平臺還修着圍牆，從大大小小煙囪和管道中溢出的蒸汽被圈禁在圍牆之內，無法消散，反而讓街道各處都瀰漫着着白色的煙霧，空氣聞起來是潮溼又悶熱。
但城市邊緣是低等人——工人們居住的地方，在大資本家統治者看來，他們不算是人，所以這些人的生活條件根本不關他們的事情。
不管工人是睡大街也好，住在管道里也罷，只要能提供勞動力就行了。
而且要是換個角度來說，這帶着溫度的蒸汽也是在提供保暖，免得露宿大街的低等人們在夜裡被凍死。
“灰毛是一種人身老鼠頭的怪物，一種魔法生物，基本上都是爲血王或者黑法師們服務的，它們往往十分聰明狡猾，能夠套上一層人臉皮，扮演對應的人類，它們戰鬥力貧弱，但都是間諜和探子，是大反派安插到某些勢力中的眼目。”
“血王佔據着靠近黑暗塔的領地，他比其他勢力都要強得多，那他還想要什麼？”秘客回憶了一下，又提問道。
“首先是其他的梅林彩虹水晶球，他手裡只有六顆，還有七顆流落在外。除此之外，他還派手下到處收集擁有超能力潛力的小孩，應該是試圖用他們的想象力，打開更多通向其他平行世界的通道，並以此破壞黑暗塔。”
蘇明走在蒸汽中，牛仔的皮馬甲上很快就凝結出了許多水柱，但很快他冰冷的身體就被這城市的熱情所接納。
這裡的人們也很友好，哪怕看到明顯是槍俠打扮的人，他們的眼神連一點變化都沒有，更別說驚喜或者其他情緒了。
就像是荒野上的那些怪物一樣，蘇明和秘客很快就在城裡遇到了下班的工人，他們一個個目光都直愣愣的，走路時彷彿都在走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剩下麻木。
他們穿着骯髒破舊的衣服，臉孔就像是剛從鍋爐裡鑽出來的，滿是煙熏火燎的痕跡，條件好些的人脖子上圍一塊髒毛巾，條件差的人則乾脆連上衣都沒有，光膀子露出瘦弱的排骨身體。
但這些人有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扛着沉重的各種工具，有巨大的扳手，巨大的榔頭，巨大的鐵掀等等，而且這些工具上還有編號，顯然不是屬於他們的東西。
這是資本家分配給他們的工具，雖然這些工人扛着它們回家，可並沒有可以在家用到的地方，帶回家只是爲了防盜罷了。
如果丟了工具，那不用想，直接就進鐵軌旁邊的風鈴裡去。
在一條蒸汽瀰漫的小巷中，師徒二人就遇上了這麼一羣工人。
對方在看到兩人的衣服乾乾淨淨的之後，都默默地退到了小巷兩邊，似乎想要把自己貼到牆上一樣儘量躲開，低着頭讓開了路。
什麼都不需要說，在這種社會裡，分辨階層的方法也很簡單，看乾淨衣服和靴子就知道了。
雖然感覺到了階級帶來的便捷，可秘客很難開心起來，她只覺得眼前這些人根本都不像是人了，而是某些沒有意志的工具。
如果想要看沒有自我意志的東西對她三跪九叩，那她在地獄邊境的宮殿裡，天天都可以讓觸手怪們這樣玩。
處於這種畸形的社會裡，她能感覺到的只有孤獨，關鍵是這些人甚至都不把自己當作人了，完全的麻木所帶來的是一種絕望的窒息。
幾百號工人都在小巷裡貼牆站着，耷拉着腦袋讓出了道路中央最好走的位置，可莉亞娜沒有邁步，她只是看向身邊的老師，徵詢着意見。
小巷裡很安靜，甚至他們連呼吸都不敢。
蘇明知道從這些工人嘴裡是問不出城市之外的任何情報的，因爲他們的視線早已被蒸汽阻斷。
每天工作十八個小時，重體力活，吃的東西和最差的馬飼料差不多，還不管飽，換成誰，都沒有再繼續八卦外界情況的心思。
這裡的人們只是艱難求生，而對他們來說，在末日一樣的環境裡保證自己活下去就夠難了。
“走吧，不關我們的事，就算想要改變，也等我找到了黑暗塔再說。”蘇明邁步前進，不去看道路兩邊的人們，因爲他們根本都沒有屬於自己的臉，每個人的表情都差不多，就像是沒有五官的木偶。
小巷中有不少黃銅的管道，這些管道的接縫處還在涌出蒸汽，人人的臉都看不清。
不過沒有走出多遠，迎面的蒸汽中突然冒出一個人，這人十分健壯，穿着比較乾淨的衣服，手裡還拎着一根溼漉漉的鞭子，扯着嗓子叫喊着：
“我要五把鉗子！一把榔頭！趕緊站出來！加班兩小時，每人可以獲得三十粒豆子！”
扛着相應工具的人默默地走出了隊列，他們甚至都沒有自己的名字。
有什麼工具，他們就是什麼東西，不會真有人以爲老闆和監工能記住下等人的名字吧？
“我還沒見過什麼地方發豆子是按粒數的。”見到此情景，秘客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做監工這行，眼神和耳朵都要好，前者是爲了找出誰在偷懶，而後者是爲了找出誰在背後說老闆壞話。
壯漢帶着怒氣轉過身來，想要看看是哪個女人這麼大膽敢議論這些，雖然上面發下來的報酬是每人五十顆豆子，他這裡扣掉了二十顆的抽頭，可留給下等人三十顆已經夠多了！
但當他轉過頭來，看到兩人的槍俠打扮和帥氣衣服後，臉上的怒氣立刻消失，變成了一種滑稽的獻媚表情：
“啊，原來是旅行的槍俠老爺和夫人，歡迎，歡迎來到盧德，請問有什麼是小人我能效勞的？買工人？買女僕？或者需要一個上檔次的飯店歇歇腳？”
槍雖然在中世界很常見，但每個槍俠本身都是武力的代表，一個能夠通過種種荒野試煉來到中世界的槍俠，對付同樣有槍的五十個士兵都不成問題。
而更乾淨完整的衣服，代表着這槍俠還很有錢，在盧德，有錢就是高等人，不管是黃金還是美元，都可以幫其擁有者過上人上人的日子。
沒有說錯，在這裡美元是流通的，不管是《迷霧》世界的美元，還是《死光》世界的錢，都可以在這邊直接花出去，就算中世界根本不存在美國這個地方。
這就很奇妙，不過和末世中的人們有什麼好計較的呢？在其他的某個世界裡，瓶蓋都能當作貨幣，沒有道理印刷精美的鈔票不行。
被人稱呼爲夫人，秘客不吭聲了，她笑眯眯地摟住老師的胳膊，還微微擡起了下巴，像是有點喜歡這城市了。
至於蘇明，也懶得和一個工頭計較這些，他只是拍拍對方健壯的胳膊，那都是日積月累抽打工人鍛煉出來的肌肉：
“告訴我城裡最好的酒吧在哪裡，我想打聽一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