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質樓梯落腳時有着敲門般的聲音,而室內的溫暖和窗外的積雪產生了鮮明的對比。
走廊裡的裝飾和擺設非常襯托這種氣氛。
在蘇明見到查爾斯的時候,他正踮着腳,趴在窗戶上看着外面的沼澤地,不知道他時不時感覺到了冬眠的鱷魚。
不過只有幾歲的孩子,臉上完全是一片淡然,就像是失去了感情一般,非常詭異。
“你回來了,威爾遜先生。”查爾斯扶着窗臺轉過頭來,窗外樹梢上的積雪晃了晃,墜落地面。
“殺害你父親的兇手我已經抓到了,如果你想知道原因,可以自己去看看。”
蘇明用手指指地板,示意人就在樓下。
看着身上還帶着寒氣的蘇明,查爾斯很是禮貌地點點頭:“謝謝你。”
他並沒有表現出憤怒或者狂躁的情緒,反而依舊如同井水一般,平靜無波,以很平常的步速,緩緩向樓下走去。
“你打算拿兇手怎麼辦?”蘇明跟上了查爾斯,把手搭在他的光頭上。
查爾斯站在樓梯口,看着下方公共休息室中那半透明的休眠艙,思考了一下說道:“我不知道,當你幫我實現了願望之後,我反而覺得茫然了。一直想要抓到兇手,但真的抓到了,該如何對待,我不知道。”
蘇明嘆了一口氣,他帶着查爾斯繼續往下:“你先讀取一下他的記憶,我有些事情需要從他這裡求證,你母親呢?”
“她昨天晚上一直在偷偷地哭,剛纔才睡着。”查爾斯扶着樓梯扶手,一級級向下走着:“我是不是真的如別人所講,是一個怪物?”
蘇明知道查爾斯是在說自己情感缺失的問題,其實很多智力超羣的人都是一樣,因爲理智太爲強大,感性就被壓制得幾乎沒有。
面臨同樣困擾的就有蝙蝠俠和喪鐘,當思考和計算成爲本能,永遠想從客觀角度找到真相,就會有一種和世界格格不入的脫離感。
蘇明成爲了喪鐘,給軀殼帶來了普通人的感情,但這個問題並沒有好轉多少。
“我們並不是沒有感情,只是控制得比別人更好。”蘇明摸摸小光頭,推了他一把,讓他靠近休眠艙:“你想要爲父親哭泣,因爲別人都會這麼做,所以你認爲自己也該如此。但是你強大的理智告訴你,事後哭泣無濟於事,尋找兇手和事件背後的真相才最重要,因此大腦讓你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這樣還不是怪物嗎?”查爾斯回過頭來,仰着脖子看着蘇明。
“我纔是怪物,你只是個早熟的小屁孩罷了。”蘇明飛下臺階,站在查爾斯身邊:“這是一個異人,和變種人有些差別,但也具有超能力,他曾經潛伏在你父親工作的機構,並且就是在那裡對他下手的。”
查爾斯點了點頭,他扯了扯自己的睡衣袖子,像是感覺到了休眠艙傳來的寒意。
“能放他出來嗎?”
蘇明搖搖頭,拉着查爾斯貼在了艙壁上:“他是個空間能力者,如果復甦過來,能瞬間移動到地球的任何一個角落去,我控制不住他,你可以嗎?”
“可以,但現在這樣就好,沒必要麻煩了。”
說着,查爾斯拖來一張沙發站了上去,然後擡起了右手,十指和中指按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雙眼緊緊盯着休眠艙中的人。
很快,他的鼻血就流了出來,血珠越過嘴脣和下巴,沿着睡衣滾落。
查爾斯和棺材裡的人都開始劇烈的顫抖,小光頭上青筋暴起,他的眼珠也被紅血絲覆蓋,臉漲得通紅。
“哇。”
查爾斯突然吐出一口白沫,兩眼翻白直接暈了過去,蘇明伸手扶住了小小的身體,使得他沒有摔在地面上。
又是掐人中,又是扇耳光,查爾斯依舊沒有醒過來。
蘇明知道,這是過度使用能力造成大腦超負荷了,查爾斯讀取到的東西,遠不是現在四歲的他能夠承受的。
假如是單純的信息,不會讓查爾斯受到這麼大的創傷,也就是說這個假上校的腦子裡有一些超出了查爾斯理解,甚至不符合世界觀的東西。
現在的X教授還是個孩子,能力開發也差得多,根本頂不住。
看着眼前吐完白沫後開始七竅流血的查爾斯,蘇明也有些頭大,不得不帶他直奔校長辦公室,在哈米爾的幫助下,再使用了一次時間寶石。
雖然沒有明顯失去什麼東西,但是短時間連續使用寶石,蘇明也有些心裡空落落的感覺。
這次他並不是將查爾斯的時間倒流,相反,是向前推進了三年。如果時間倒流,查爾斯又回到讀取記憶之前的狀態,那情報不就沒了麼。
再說這次腦損傷雖然有害,但也變相鍛鍊了他的超能力,蘇明只是將查爾斯做植物人的時間階段跳過了。
隨着綠光消散,長大了一圈的查爾斯捂着腦袋從沙發上爬了起來。還沒來得說話,先是吐出了一口淤血,然後雙手撐着地面急速地喘息着。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昏迷的那一刻,現在只是甦醒後的正常反應。
蘇明丟給了他一塊毛巾,讓他自己擦擦眼睛和耳朵,眼前這模樣實在是太悽慘了。
哈米爾端來了茶水,放在了茶几上,然後就靜立在一旁。
蘇明推開窗戶,讓房間裡的血腥味散散,隨手擺弄着窗臺上哈米爾的花,他在辦公室裡種了不少植物,哪怕此時是冬天,室內依舊鬱鬱蔥蔥,還有不少蘇明也不認識的異維度鮮花正在綻放。
擺弄了一會花草,蘇明關上了窗戶,看着已經漸漸平復下來的查爾斯。
“怎麼樣?好點了嗎?”
“我沒事了。”查爾斯摸摸自己的光頭:“我昏迷了多久?”
“幾分鐘。”蘇明摸出一根菸來,風輕雲淡地塞進嘴裡,他纔不會說是查爾斯做了三年植物人呢。
查爾斯低頭看看身上的衣服,原本合身的睡衣現在都變成了露臍裝,褲腿也到了小腿肚上,這怎麼看也不是幾分鐘吧?難道自己膨脹了?
他伸出一隻手來,看着自己明顯長了一截的手掌,無奈地搖搖頭,但沒有追究這個問題。
對方不想說,那怎麼問也沒用。
“我已經知道的父親爲什麼被除掉了,那個上校也不單純是爲了克里人工作。”他還是選擇先說正事,這些剛剛讀取到的記憶非常重要。
“問題還是出在你父親的實驗上吧?黑子宮計劃。”
“是的,在上校的記憶中,有一個還沒有發生的未來,在那個未來裡,我父親製造了一個非常恐怖的存在。”
“人造異人?克里人百萬年前就有這技術了,不算什麼恐怖。”蘇明搖搖頭,煙氣從他的鼻孔中緩緩涌出。
“他使用方尖碑製造出了人造異人,但他依然不滿足,認爲是人類的素材不夠好,他開始將異人,變種人,血族的基因融合在一起......”
“等等,基因又不是兒童積木,能隨便拼着玩。一個動物有這麼多種基因的話,必然死於基因崩潰。”蘇明擡起一隻手,示意暫停一下:“X基因崩潰都會使肉體死亡,別說還有血族和異人了。”
查爾斯很有耐心地解釋道:“但所說的這些種族,都有一個共同的起源,地球。我們都不是科學家,也不知道我死去的父親會怎麼做,也許有科學依據,也許是機緣巧合,但他通過試管和培養皿,還有那臺被稱爲黑子宮的儀器,造出了人間之神。”
“聽起來是比哨兵機器人強一些......”看着查爾斯疑惑的表情,小孩完全不知道哨兵是什麼,蘇明拉回了話題:“你繼續說。”
“結果就是神有了,人間沒有了。”查爾斯摸着自己的腦袋,直接略過了步驟,說了結果。
蘇明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會這樣,人類永遠都在作死的道路上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
“這算是生化危機的一種吧?人造怪物屠殺人類的劇本我見過很多了,弗蘭肯斯坦就是最早的原型。”
查爾斯聽到了這個例子,也是微微聳肩,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總而言之,你抓到的兇手,他是三面間諜,他身後有個神秘的組織,也是他們下令殺死了我父親。”
蘇明咂吧了一下嘴,隨手往花盆裡彈彈菸灰,若有所思地抽了一口:“也就是他們在修改世界線,將未來向他們希望的方向改變?”
“對。”查爾斯點頭,非常肯定。
“這個組織的名字?”
“我沒有讀取到,上校的大腦經過了針對性的改造,彷彿一切關於那個組織的情報都被記憶鎖死了。”
“你硬闖了一下,以至於昏了過去,還變成了植物人,那麼你肯定不會什麼都沒看見。”蘇明摸着自己的鬍子,靠在窗臺上。
查爾斯露出了一個笑容,非常微小,但是他獲得的好處已經能體現出來了。能力的控制力增強,他能表現出更多的感情了。
“確實看到了一句話,是那個組織的宗旨,或者宣傳口號。”
“那是什麼?”蘇明一口把煙吸到了底,隨手掐滅。
“我們是一個保護措施,一個專門對抗那些阻礙我們的世界按照設想向前發展,對抗阻礙之人的保護措施。”
查爾斯非常流利地說出了一長串話,而且是用他從來沒有學過的意大利語。
蘇明的手停頓了一下,隨即將菸頭丟在窗臺上。
“我知道了,我需要你答應我幾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