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涼，在幾次尷尬的對話之後，就算是克拉克這樣的老好人，也不知道該怎麼重啓話題了。
儀表盤散發着微弱的光，三人都淹沒在黑暗之中，只有路燈不時灑進車廂，讓幾人的臉孔短暫高亮。
蘇明的破車被拖行着，不時還會發出一些零件解體的聲音。他搖下了身旁的車窗，打算稍微換一下氣，今天真的很倒黴。
星球日報位於大都會市中心的新特瑞區，是一片河口的大型三角洲，這裡高樓林立，是富豪們最密集的區域。
而蘇明這樣的窮光蛋，只能住在隔河相望的南岸，女王公園區，雖然名字不錯，但實際上是匯聚了外來務工人員，非法移民，各大幫派的混亂地帶。
他知道，像是克拉克和露易絲這樣成功的記者，就算買不起新特瑞的房產，可是在市中心租住一間公寓是沒有問題的，他們這是在專程送自己回家，因爲路線肯定是相反的。
看着大橋下的滾滾河水猶如黑色的緞帶，圓圓的月亮十分朦朧地投影在上面，不知道怎麼回事，蘇明總覺得月球上有個蝙蝠的形狀，很奇怪。
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
“你和露易絲在交往嗎？”
蘇明把話題從自己身上移開，關心起了兩人的事。
克拉克搓了搓手掌，又撓了撓自己黑色的短髮：“不......還沒有，那個......”
“沒有，我們沒有在交往。”
露易絲非常直接地說，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前方的路面上，她的車技可不太好，在晚上開車總是擔心會撞倒什麼，尤其是今天這種月色朦朧的日子。
大都會是一座臨海城市，晚上經常會起霧。
克拉克僵硬了一下，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他們倆是搭檔，天天都混在一起，但是他有個小心思，想要把這個關係更進一步。
然而不知道是缺少契機還是什麼其他原因，大大咧咧的露易絲根本對此毫無察覺。
也許對於她來說，克拉克是同事，朋友，弟弟，搭檔，但就是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克拉克覺得自己表現得很明顯了，就連很多同事都察覺到了，可露易絲面對這樣的問題都會這麼說.......
“他是我的閨蜜。”
露易絲一如既往地說出了標準答案，她打亮轉向燈拐下大橋，克拉克則偷偷捂住了自己的心臟位置。
扎心了。
克拉克很喜歡她，什麼事都順着她來，可是這樣就變成了毫無男子氣概的表現，被露易絲當成了基佬閨蜜。
他多希望自己有超能力，像是漫畫裡的超級英雄一樣，能夠來幾次英雄救美之類的行動，那樣肯定很爺們，露易絲一定會感動的。
然而那只是幻想，他們大家都是普通人罷了，昨天他切菜的時候還切到手指，當時就鮮血狂流，差點止都止不住。
他身高6英尺3英寸，體重235磅，渾身都是肌肉，可就是這樣一個壯漢卻有個非常羞恥的秘密。
那就是他不光貧血，而且還嚴重暈血。就手上那一個小傷口，就讓他昨天一天都臉色慘白，暈暈乎乎。
蘇明同情地看了看克拉克，幸福的人生都是相似的，而不幸者各有各的不幸。
他算是找到了自己比克拉克強的地方，雖然自己是窮光蛋，而且還有火焰恐懼症，運氣也一般般。
但是他有女朋友啊。
想起那柔弱得彷彿是水仙一樣的女孩，蘇明不由地露出一個笑容。
克拉克瞬間明白了，爲什麼斯萊德先是同情地看自己，又露出了猥瑣的笑容，肯定是想起他的女朋友了。
斯萊德是編輯部裡出名的炫耀狂魔，他總是把自己和女朋友的合影貼身帶着，有新同事來了都會給別人看看。
儘管他女朋友是很漂亮，而且氣質典雅，文弱秀氣，可是這也不是你逢人就說的理由吧？克拉克還捂着心，嘴角抽搐了幾下，陪了個笑臉。
“加油。”
蘇明用口型緩緩對克拉克說道，路燈照亮了他的臉。
克拉克偷看了一眼開車的露易絲，衝蘇明堅定地點點頭，他不會放棄的。
於是兩人之間的話題又變成了電視節目，兩人都對於最近的荒野真人秀很感興趣。
企鵝電視臺播出了新的真人秀，就是把十幾個參賽者送到十幾座不同的無人荒島上去，求生過程全網直播，餓昏了就淘汰。
在荒島上不管衣食住行都要靠自己創造，而最後只剩下一個獲勝者，那個人將獲得由冰山企業提供了數百萬美金獎勵。
蘇明挺想要那幾百萬美金的，可惜，他連生火都成問題，就算再不懂求生知識，也知道在野外沒有火是活不成的，倒是克拉克，看身體素質去了的話應該能成爲奪冠熱門。
然而克拉克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那節目的生存地點不是雨林就是沼澤，如果自己被樹枝刮擦一下，或者拍死一隻蚊子，見到血自己當場就暈了，那不是丟人丟到全美國了麼？
所以兩人的話題從攛掇對方去參加下一季，漸漸變成了評價現如今的選手。
“我覺得吧，那個光頭大鬍子，全身有紋身像是哈雷黨的那個，叫什麼來着？”
蘇明的手指在嘴邊比劃，但就是想不起名字來。
“亞瑟·庫瑞，你看好他能拿總冠軍？”克拉克說出了名字，明顯比蘇明更熟悉節目，說完他還露出不認同的表情：“他身體強壯，野外求生技能也不錯，可惜他是旱鴨子，根本就不會游泳，這一季可是海島爭霸賽啊，他的食物來源就比別人少太多了。”
蘇明撓撓頭，把身邊的相機放好：“那你看好誰？”
“馬爾科姆·梅林。”克拉克十分有把握地說道：“他雖然歲數大了一些，但是他第一天就用自制弓箭射到了一隻鳥做晚餐，他的捕獵技能很強大。”
蘇明搖搖頭，他明顯不贊成這個觀點：“可是這一週他的近視眼鏡丟了，現在他伸出胳膊連自己幾根指頭都看不清，雖然他找到了一棵香蕉樹，但沒有肉類食物的話，肯定堅持不了多久的。”
克拉克也撓了撓頭，斯萊德說的確實也有道理：“也對，可是這樣一來，最終獲勝者也太難猜了。”
開着車的露易絲挑挑眉毛，用眼角看了兩人一樣：“你們猜這個幹嘛？”
“哦？你不知道嗎？冰山企業有一項活動，能憑藉實名信息進行競猜，只要在後天之前花點小錢押注選手，猜對了就能帶一個人免費去哥譚市的冰山餐廳享受燭光晚餐。”
蘇明解釋了一番，還掏出手機來給她展示了一下投票界面。
克拉克也是打算碰碰運氣，如果能中獎，就帶露易絲去，畢竟那餐廳消費驚人，根本不是記者能吃得起的。
只不過就像是斯萊德說的那樣，每人都有優勢和劣勢，還都十分明顯，他不知道究竟該猜誰贏，直到今天還沒有拿定主意。
露易絲好像明白了，她伸着脖子看着前面的路，車燈只照亮了一小片範圍。
“我在網上看過那個節目，你們爲什麼不押吉安娜·哈德森？”露易絲舉起一隻手，揮舞兩下增強自己的語氣：“她除了漂亮沒有明顯的優點，身體孱弱，沒有求生經驗，還神神叨叨的，但我覺得她可能會贏。”
“啊，不可能的。”蘇明擺擺手，臉上露出看不上的表情：“她長得像是超模一樣，每天只吃一點點野草，怎麼和其他人鬥？”
“那不是野草，是野菜。”克拉克先是糾正了一些錯誤，然後他也轉頭看向露易絲：“不過說真的，她有時候一個人會自言自語，這精神狀態明顯支撐不了多久的。”
“哼！人家女孩子一個人在孤島上，自言自語解悶不行嗎？”露易絲瞪了克拉克一眼。
“行......可是她說得太多了，每天睜開眼就朝着自己身邊說話，直到晚上躺下還要給身邊的空氣人說晚安，你不覺得讓人毛骨悚然麼？”
克拉克哭笑不得，作爲節目裡的女選手，他當然也會關注一下。
畢竟和其他肌肉男相比，只穿着白色三點式泳裝的哈德森小姐更具有觀賞性。可是好看歸好看，關係到免費晚餐的話，押注當然要選強的啊。
露易絲嘆了一口氣，同情地看看兩個男人。
“你們呀，要知道這節目可是真人秀，關鍵這個是‘秀’，冰山餐廳雖然很大，但也就不到500張餐桌，網絡投票如果中獎者太多，怎麼安排？就算能把中獎者分散到一年365天裡就餐，那費用呢？”
蘇明摸摸下巴，光溜溜的下巴總覺得不太順手：“你是說......”
露易絲點點頭，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我剛纔從你手機上看了一眼，目前爲止押注那些壯漢的人至少都有幾萬人，而吉安娜的得票只有幾十票，明顯沒人看好她......所以我猜，冰山企業在節目後半段會操作結果。”
“啊？這個怎麼操縱？”
克拉克皺起眉頭，他下意識地就反感這些見不得光的手段。蘇明倒是明白了，畢竟冰山集團的老闆是出了名的掉進錢眼。
“比如派人偷偷給荒島上投放一些斷腿的雞，號稱是野雞被她抓到。或者是在沙灘下偷偷埋上一箱陳年可樂，‘無意’中被她發現，只要有食物和飲水來源，她在那裡能活到世界末日。”
露易絲笑着點點頭，得意的小眼神飄過：“就是這樣，越是不被看好的人獲勝，冰山企業能獲得的好處就越多，不說到時候他們只需要準備三四十桌晚餐就夠了，就是結果出來後引起的爭議，都是強大的廣告效應。”
克拉克搖了搖頭，濃眉大眼的臉上掛滿了無奈：“雖然我不願意把別人想得這麼壞，但你說得還真有道理。”
“我已經投票了，就給吉安娜，這麼看來她確實像是個演員。”蘇明晃晃手機，他認爲露易絲的說法沒錯，冰山企業的節操向來不高：“就算是陰謀也和我沒關係，我只要那頓豪華晚餐！”
克拉克也掏出了手機，打開瀏覽器登上賬號投了一票，只不過他還是失落地看着露易絲：“黑暗，你思想太黑暗了。”
露易絲沒好氣地停下了車，對他說道：“到了，快去幫斯萊德把拖車解下來，不然就讓你看看更黑暗的我。”
克拉克推開車門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