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之王蘇爾特爾的精神世界裡。
在這寄託於鐵鏽顱骨而存在的燃燒世界中,帶來了最後通牒的梅林,正在和火焰之王對峙着。
在天空之下的熔岩之海中,蘇爾特爾維持着那個舉劍斬擊的姿勢。
這把黑色的,劍刃佈滿了尖刺和缺口,又纏繞着灼熱火焰的黑色巨劍在羣星中大名鼎鼎。
它叫暮光之枝。
火焰之王蘇爾特爾的佩劍。
在阿斯加德古老的預言中,火焰之王蘇爾特爾將用這把劍刺穿阿斯加德世界的心臟,徹底摧毀神域,將萬物隕落的諸神黃昏帶給不可一世的阿斯加德人。
而“諸神黃昏”的預言早在阿斯加德王朝誕生時就出現了。
它和其他神神叨叨的預言不同的地方在於,它流傳的範圍極廣,並不只侷限於阿斯加德和穆斯貝爾海姆。
實際上,整個世界之樹疆域中的世界,乃至羣星之中,都有這個預言的影子。
阿斯加德人篤信這個預言,就連大蛇和海拉這樣的邪神,也會畏懼那個傳說由蘇爾特爾帶來的諸神黃昏。
奧丁裝作不在意,但在梅林和奧丁的交談中,他也能感覺到,神王自己其實也很相信,並且擔憂這個傳說的預言。
在梅林的注視下,屹立在熔岩之海中的火焰巨人甕聲甕氣的說:
“你能幫我?你願意幫我?幫我實現諸神黃昏,毀滅阿斯加德?”
“不不不。”
梅林擺了擺手指,他認真的說:
“我只會把你丟入永恆之火,接下來的事情你得自己做!”
“好!就這樣吧!”
龐大的黑劍收回熔岩之海中,火焰之王根本沒有多餘的討價還價,它的身體沉入岩漿海中,似乎是要回到那翻滾的岩漿裡。
“我答應你,在你將我的顱骨放入永恆之火後,我們的契約就成立!”
它從指尖彈出一串火焰跳動的火星,和梅林眼前的桔色光芒交錯在一起,在灼熱與陰影的交匯中,兩個人很快達成了一致。
這種乾脆利落的做派倒是讓梅林很詫異。
虛榮之王追問到:
“你都不問問我讓你做什麼嗎?這麼信任我?”
“沒必要。”
蘇爾特爾沉入岩漿海之下,它甕聲甕氣的說:
“只要諸神黃昏!”
“唯有諸神黃昏!”
“我的存在就是爲了那個時刻的到來,除此之外,萬物於我,皆無意義!”
渡鴉大君眨了眨眼睛。
他說:
“那只是個預言。”
“對,那只是個預言。”
沉浸在岩漿之海里的火焰巨人擡起頭,在那烈焰燃燒的顱骨之下,那雙眼睛裡閃耀着熊熊燃燒的光芒,那看不出表情的臉上有種肅穆的光暈。
“我因那預言而生,我因預言而在,那是使命,那是一切...”
“你無法理解,是因爲你的人生中從未有如此一件重要的事,值得你全身心的投入。”
蘇爾特爾以一個躺着的姿勢,懸浮在翻滾的,一望無際的岩漿海里,就像是一個大個子在仰泳。
它似乎很享受現在的狀態,它稍顯慵懶的說:
“斯卡蒂想利用我,就如你也在利用我一樣,我並不在意被利用。”
“你們把我視作武器,但你們並不知曉,在每一次揮舞之中,都會讓我距離自己的目標更近一步。”
“現在,距離那個未來,只剩下一步之遙,就像是一個美好的幻影,只需要伸出手,輕輕一抓。”
“砰”
火焰之王發出了一聲爆破的擬聲詞。
它咧開了一個熊熊燃燒的笑容,它說:
“萬物成灰,就在眼前。”
“哇哦。”
梅林發出了一聲乾巴巴的讚歎。
他說:
“所以你的人生,都是因爲一個預言才存在的,實現那個預言,也是你存在於此的唯一緣故。”
“朋友,你的人生觀真的非常扭曲而且極端,你知道嗎?”
“也許吧。”
蘇爾特爾以一種不符合它兇狠外表的慵懶語氣說:
“如果註定要我爲阿斯加德帶來毀滅的終末,那麼我會把那哀嚎視爲一種讚美,我會享受劈碎這個世界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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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瞞你說。”
梅林就像是在和蘇爾特爾聊天一樣,他說:
“有那麼一段時間,我自己也會有種感覺,這世界上總有一件事是需要我去做,而且只有我能做的。”
“你懂嗎?在做完那件事情之前,我不會死去,亦不會失敗。我覺得這和你的人生很像啊,蘇爾特爾。”
“不,這一點都不像,但我也無意和你爭辯。”
火焰之王哼了一聲,它盯着梅林,它說:
“我更好奇的是,你,找到那件事了嗎?”
“當然,我找到了。”
梅林指了指天空,他說:
“而且我正在努力的完成它呢,就像是你說的,全身心投入。”
“很好,很好,這就很好。”
火焰之王嗤笑了一聲,它隨手拍打着熔岩之海,讓這毀滅的海洋上泛起萬千波濤,它盯着梅林,說:
“那你就是個幸福的人,有目標的人都是幸福的。”
“不會讓時光虛度,更不會感覺無處可去,拋棄一切不該有的思慮,扔下一切踟躕,沿着道路一直向前...”
“願你和我一樣,早日到達使命的終點,朋友。”
對於蘇爾特爾的“祝福”,梅林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回應。
他只能聳了聳肩,轉身快速離開了這片意識的熔岩之海。
在意志的快速上浮中,梅林頗有些感慨。
這片羣星還真是神奇,總能孕育出這樣那樣的古怪生命,這個將一切都奉獻給一個虛無縹緲預言的火焰之王確實古怪。
但...
但也不算驚世駭俗吧。
他在這火焰巨人這裡浪費的時間夠多了,他必須離開了,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呢。
正如蘇爾特爾所說,梅林已經行走於這條路上,他已無法回頭。
現在,拋開顧慮,一路向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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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福爾海姆,凍霧森林。
這是從寒冷的羣山中前往死亡冥界的唯一道路,托爾和洛基曾經從這裡深入冥界。
這裡溫度極低,而且佈滿了因死亡的呼喚無法解脫的諸多詭異生靈。
在梅林死去的那一段時間裡,魔術師小姐扎坦娜.扎塔拉藉助噩夢樹,將即將破牆而出的夢魘轉移到了這片荒蠻世界中。
藉由衆生的恐懼與噩夢衍生的夢魘在尼福爾海姆破殼而出,誕生出了人格化的意志。
不過還沒等那傢伙將恐懼覆蓋這個世界,夢魘本人,連同這片孕育它的凍霧森林,就被神王奧丁用永恆之槍一擊抹平。
但夢魘那麼一個概念層面的存在,並沒有這麼容易被徹底湮滅。
不得不說,扎坦娜的自救行動還是非常成功的。
儘管夢魘沒死,但現在依然被困在了尼福爾海姆,而且無法連接噩夢維度,讓夢魘的力量增長的非常緩慢。
它不得不加入了斯卡蒂的黑暗聯軍,並且派出自己的僕從進攻阿斯加德。
但夢魘入侵阿斯加德的目的,並不是向奧丁報仇。
它要去阿斯加德還有另一個目的,它要藉助能穿越羣星的彩虹橋,將自己殘留的本體和意志,送回米德加爾特去。
對,它要回去地球!
夢魘,是神秘的睡魔在夢境維度因爲不斷積累的噩夢而延伸出的黑暗力量,它誕生於更高級的存在,以汲取噩夢和恐懼爲食,不斷的壯大自我。
可以被夢魘吞食的恐懼並沒有概念之分。
理論上說,它可以從尼福爾海姆,乃至阿斯加德人的生活中汲取所需的恐懼
但問題就在於,阿斯加德人太少了。
而且神域人天生具備強大的體魄與意志,這就導致他們很少會出現噩夢叢生的情況。
對於夢魘來說,待在這些世界中太糟糕了,就像是被困在了缺少食物的荒漠中。
在以往復蘇的時代裡,夢魘都會選擇地球作爲自己的大本營。
地球人數量很多,而且意志軟弱,很容易被外界力量推動着陷入恐懼與慌亂中,就像是一杯永遠飲不完的酒。
它就放在那裡,任由夢魘大口啜飲。
那個世界纔是夢魘喜歡待的地方。
而且現在它和自己的力量之源,噩夢維度的連續被一個詭異的小夢境世界切斷了。
夢魘想要拿回自己的力量,真正從睡魔的夢境維度裡得到自由,就必須想辦法突破那個夢境世界的阻隔。
它和那個夢境世界的主人見過一面,它知道扎坦娜.扎塔拉是地球人。
它必須去地球!
一方面攝取恐懼強大自我。
另一方面設法找到扎坦娜,進入她的夢境世界中,從而重新建立起自己和噩夢維度的聯繫。
但這很難。
在尼福爾海姆的深山中,那些如噩夢樹一樣,有黑色枝椏,枝椏上佈滿了暗紅色符文的藤蔓在密林中生長着,纏繞在那些參天大樹之上,組成了如樹屋一樣的結構。
它們密密麻麻的交織在一起,讓密林中本就陰霾的光芒就像是被黑洞汲取一樣。
而在那些散發着不詳熒光的藤蔓之間,一羣穿着兜帽的夢魘信徒們在此地聚會,在那藤蔓樹林的最深處,有一棵被嚴重焚燒過的樹被包裹其間。
它只剩下了樹幹的部分,在那樹幹遍佈黑灰的樹皮上,有個模糊的人臉。
這是夢魘的本體,奧丁拋出的雷霆幾乎徹底摧毀了它,但還有最後一絲力量的剩餘,讓夢魘從災難中逃得一命。
“尊貴的主人,我們已經儘可能的催促寒冬女神加快進度。”
一名噩夢祭司恭敬的對這焚燒的大樹說到:
“她也向我們承諾說,一旦攻破阿斯加德人的防線,會立刻幫助我們攻佔彩虹橋。”
“但...以我們的兄弟看到的一切來說,那位女神並未改變戰爭的計劃,斯卡蒂女神堅持自己的戰略,她將所有的先鋒軍團都聚集在一起。”
這位身材高大的祭司在兜帽之下發出了渾濁不清的聲音,就好像是黑暗在嘶吼。
“很顯然,主人,她欺騙了我們。”
“或者說,她只在乎能不能擊敗阿斯加德人,能不能殺死奧丁,對我們的渴求,對於您的需要,她並不在乎。”
這個壞消息讓虛弱的夢魘極其不滿。
但也未曾超乎它的想象與思考。
那被焚燒過的大樹樹幹上,那個模糊的人臉睜開了眼睛,它說:
“讓她去吧。”
夢魘陰霾的聲音在這密林中迴盪着,它說:
“讓她爲我們吸引神王的注意吧,讓她去和神王拼個你死我活吧...我們渴望的東西,我們自己來!”
“讓我的僕從們做好準備!”
夢魘的聲音如躁動的手指,這些噩夢祭司們腦海中撥動,將更多禁忌的秘密和知識投射在他們已經混沌不堪的大腦裡,順便將自己的意志植入其中。
“我們就跟着她,跟着黑暗的聯軍踏入阿斯加德的大地,攻佔彩虹橋的事情,我們自己來!”
“我向你們承諾,我忠誠的追隨者們!”
“在那個新的世界裡,你們將得到一切,你們將擁有一切!去吧,召集我的追隨者!所有人!”
噩夢祭司們不敢違抗夢魘的命令,他們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密林中。
“依靠他們可成不了事。”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夢魘之樹上方響起,她說:
“神域最悍勇的將軍海姆達爾守衛着彩虹橋,他不如奧丁那麼強大,但也不是隨隨便便一些歪瓜裂棗就能對付的。”
“實力的差距可不是狂熱的忠誠或者捨生忘死就能彌補的,夢魘閣下。”
“海拉?”
夢魘樹的樹幹上的眼睛睜開,它看着坐在上方樹枝上搖擺着小腳丫子,身邊還駛離着一位穿着黑暗兜帽,手持戰錘的勇士的死亡小女神。
夢魘哼了一聲,它說:
“你不去抱緊斯卡蒂的腿,來我這裡幹什麼?”
“斯卡蒂讓我很失望。”
小小海拉不加任何僞裝的本色出演,她很直白的說:
“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領導我們!她眼裡只有奧丁的生死,她會把我們帶入地獄。”
“我不想跟着她幹了,在進入阿斯加德之後,我要和她分道揚鑣,我可以幫你攻佔彩虹橋,我從小在那裡長大,我對那裡的地形很熟悉。”
“我甚至可以幫你引開海姆達爾。”
海拉伸出一根手指,她說:
“但我需要你幫我做兩件事。”
“說來聽聽。”
夢魘倒是並不在意海拉說的這些,它也沒有立刻表態,它說:
“讓我看看你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很簡單啦。”
小丫頭像靈活的猴子一樣,從樹枝上一躍而下。
她落在夢魘前方,對這虛弱的邪靈說:
“第一,把你留在尼福爾海姆的所有邪教徒都帶走!這裡可是我的地盤!尼福爾海姆和相連的冥府,這是我的國土。”
“我不喜歡那些邪教徒,還有你留在這裡的噩夢的臭味!”
小丫頭手指一揮,大聲尖叫道:
“統統都帶走!”
“還有呢?”
夢魘不置可否的問到:
“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就更簡單啦。”
小小海拉的大眼睛裡閃過一絲寒光,她說:
“到我們都到阿斯加德之後,有件小小的事情需要你配合我,到時候,看我眼色行事咯!”
“呵呵,小小海拉也學人搞起陰謀啦,說話還有模有樣的呢。”
夢魘沒有立刻答覆,反而語氣古怪,帶着一絲譏諷的說:
“但你是把我當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