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坍塌大樓的廢墟底部被強大的內部力量炸開了一個缺口,維克多·馮·杜姆模樣狼狽地從裡面走了出來,腳步搖搖晃晃,似乎受了不輕的傷。
他一手按在自己腰肋上,擡起頭向前方望去,只見那黑金盔甲像一尊不敗的戰神,步伐不緊不慢地朝這邊走來。哪怕激戰到現在他也依舊保持着淡定,舉手投足間都透着“不着急慢慢來”的從容。
就像在看不起他的對手。
杜姆緊緊地攥起了拳頭?
爲什麼?難道這個傢伙真的就是永遠不可能被超越的麼?
在接受黑暗的力量之後,杜姆覺得自己應該已經是無敵了纔對。這樣強大的力量,超乎了過去的他所想象的力量......他不禁又想起那天在地獄裡,當他面對墨菲斯托的威壓,完全地無助、甚至就算想反抗也不知該從何開始時,正是這個人突然出現,表現出了強悍得幾乎不講理的實力,甚至連地獄領主都在他手裡吃了虧。
從那時起,這個人就成了他仰望的目標。
在經歷了這麼多以後,他天真地以爲自己應該已經差不多要追上他了,可現實殘酷地將這個幻想擊了個粉碎。原來就算是不惜墮入黑暗,自己的努力在這個人眼裡也基本不過就是原地踏步。原來就算不顧一切,他也根本就沒能追上哪怕一星半點。
而且他現在已經清楚地認識到了,對方甚至連一半的實力都還沒拿出來。
不,你也還遠遠沒到極限呢,維克多。放開你的顧慮,解放你的潛力,擁抱黑暗吧,你仍然有機會能打敗他......
充滿蠱惑的聲音在他腦海中迴盪不止,他無論如何都沒法將其甩出腦海。
最終,他放棄了抗拒。
是啊,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這種半吊子的覺悟根本不可能獲得真正強大的力量。他還需要更多的魔力,還必須變得更強。首先他至少得超越眼前這個人,繼而他纔有希望打敗墨菲斯托,從地獄裡救出母親的靈魂。
哪怕他的靈魂因此萬劫不復。
杜姆緩緩舉起了雙臂,準備不顧負荷地汲取更多魔力。但就在此時,一條猩紅色的帶子啪地纏住了他的左臂,將他的胳膊拉直了。杜姆向左一望,驚訝地發現本應在他正面緩慢走來的邁克爾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左翼,手中握着猩紅的繩帶捆縛住了他的胳膊。杜姆掙脫不得,下意識想伸右手去幫,卻沒想到又一條一模一樣的猩紅繩也纏住了他的右臂。他向右望去,發現右側不知何時也站着個黑金盔甲,以相同的動作抓着粗大的猩紅繩索捆縛着他的右手。
艾克恩之形,高階分身法術。
杜姆發出低吼,全身魔力催動,全部灌注進了雙臂中試圖崩斷那兩條繩索,但任他將滔天的魔力灌輸進去,兩條猩紅繩卻都紋絲不動。
他當然不可能撼動。這是賽托拉克的猩紅鎖鏈,屬於最高階的束縛法術,就連魔神級的強大敵人也能短暫束縛。
而邁克爾本尊也已走到了他面前。杜姆仍不放棄掙扎,但那猩紅帶不僅僅縛住了他的雙手,甚至截斷了他的魔力流通,攪得他體內魔力一片紊亂。
邁克爾在他面前停下,道:“噩夢結束了,維克多。”
杜姆最後看到的,就是對方伸出了右手,手掌張開,掌心捏着個若有若無的淡金法陣。他伸手朝他臉上按來,金光涌入視線,跟着他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
接下來出現的是一片黑暗,空蕩蕩、漫無邊際的黑暗,似乎所有的聲音和光都被吞沒了,安靜得讓人寂寞。
這就是維克多·馮·杜姆的內心世界。空虛,漆黑一片,就好像海面下一萬米處的世界,一個冷冰冰又一無所有的世界。任何人闖入這裡,都恐怕會忍不住爲之感慨。
年幼的杜姆環抱着膝蓋坐在這片黑暗之中。他把腦袋深深地埋在膝蓋裡,一動不動。直到虛幻的影子逐漸顯形在他身後,用冷漠如冰的視線從身後俯瞰着他。
是個女人,套着漆黑的長袍,神色就像被冰封了般冷漠。
“維克多。”她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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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杜姆回過神,詫異地站了起來:“媽媽?”
“真虧你還記得我。”辛西婭·馮·杜姆冷然說,“你是個自私無情的傢伙,我後悔生了你,維克多。你不在乎任何人,當然也不在乎我。”
“可是我一直想救你,那是我唯一努力去做過的事......”
“如果你真的想,你早就做到了。承認吧,內心深處你根本不關心任何人。你天生註定會是個毀滅者,而你也正在變成那樣。”
辛西婭說着,身形逐漸退後,隱匿進了黑暗。
“等一下!媽媽......媽媽!”
杜姆大叫着跳了起來,朝她消失的方向伸出了手。但他什麼也觸碰不到,只感到寒意順着指尖傳遍全身,就像在遭遇風雪的北極一樣冷得近乎凍結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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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個令人失望的傢伙。”
這次聲音從不同的方向傳來。杜姆回過頭,被嚇了一大跳。那是個蒼白的男人,準確地說是被凍成了蒼白的模樣。他的臉被凍得僵硬了,胡茬上滿是冰渣,身上掛着冰錐,整個人基本上就是個行走的殭屍。
“爸爸?”杜姆不確信地問。
他永遠也沒辦法忘記這張臉。
那是在他的母親過世今年之後。一支軍隊追捕着杜姆和他的父親進入了雪山,他們在那片冰天雪地裡藏了四天,直到士兵們終於放棄、下山離去,只可惜他們放棄得不夠快。
在他們藏身的最後一天早晨醒來時,杜姆發覺將自己摟在懷裡的父親已被凍僵,早就死去多時。
出現在他面前的正是他的父親沃納爾·馮·杜姆,並且也正是他凍僵時的模樣。
“那天我給了你我的外套,用我僅存的體溫保護你,所以你才得以倖存了下來,維克多。我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你的,可看看你現在?多讓人失望。”沃納爾重重地哼了一聲,他轉過身,也向黑暗中走去,“被凍死的本應是你的,也許我當時也確實該讓你這樣。說不準之後我還能多活一陣。”
沃納爾的背影也消失了,周圍重新變回了一片黑暗。男孩跪倒在地,無聲地抽泣。
一張臉的巨大輪廓逐漸出現在了黑暗之中,猩紅色的眼睛俯瞰着男孩,沉重的回聲在黑暗裡迴響:“是的,沒錯。你一直以來都是個失敗者,維克多。但有了我,你還有最後的一線希望。你仍有機會能有所不同。”
男孩停止了抽泣,緩緩擡起頭,望向那對猩紅的眼睛。
“是的,沒錯。來吧,接受我。”那個聲音說,“你可以獲得你想要的一切力量!那些奪走你父親的人,傷害你母親的人,你可以向他們所有人復仇!”
男孩似乎被他說動了。他慢吞吞地站了起來,呆滯地望着那雙猩紅邪惡的眼睛,緩緩邁步走了過去。
一隻手從黑暗中探出,輕輕搭在了男孩的肩上,阻止了他繼續走去。
“維克多。”邁克爾直視他的眼睛,以命令的口吻說道,“拿出點男人的樣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