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
榮慶堂。
“你敢!”
賈母驚怒至極,王夫人眼現寒光,邢夫人看着熱鬧,探春等人如坐鍼氈,連賈寶玉一時間都不敢撒嬌,周圍鴛鴦等丫鬟婆子更是滿眼駭然的看着淡淡站立的歐文,一個個心道:“這可真是作死呢!”
“老太太這話是怎麼說?”
歐文故作不知的笑道:“這有什麼不敢的,舉手之勞而已,這點面子陛下難道會不給我嗎?寶二哥,我來問你,你想不想大姐姐回家?”
“當然想!”
元春既然被賈府寄予厚望,自身的條件絕對是頂尖的,以賈寶玉的邏輯,這個答案當然只有一個,而賈寶玉也沒有辜負歐文的厚望,毫不猶豫的展現出了自己絳洞花王的特色,興致勃勃的叫道:“大姐姐真的能回來嗎?那太好了。”
“寶玉!”
“住口!”
“都死人啊,快點把寶玉和姑娘們帶下去。”
“是。”
一番忙亂後,清場結束,只留下歐文一人,獨對內宅娘子軍們。
“琮弟,你也真是的,老太太、太太不過白說一句,你作爲晚輩只有聽着的份,怎好這般頂撞,仔細大老爺知道了,你可沒有好果子吃。”
場面突然安靜了下來,王熙鳳不得不硬着頭皮開口了。
“對!老大家的,你是他母親,你就是這麼管教他的嗎?”
老太太一股氣憋在心中,正找不到發泄對象,被王熙鳳一提醒,頓時劈頭蓋臉對着邢夫人而去。
邢夫人恨恨的看了王熙鳳一眼,委屈道:“我雖然是他母親,但連老太太你都管教不了他,更可況是我這個有名無實的母親。”
“孽障,孽障,反了,反了,還不快去把你老爺叫來!”
“老太太不要激動。”
歐文溫聲安慰道:“這時候叫老爺來,難道是想通了?”
賈母眼皮一跳,問道:“想通什麼?”
“自然是撥亂反正之事。”
歐文淡淡笑道:“老爺怎麼也是堂堂正正襲爵之人,是榮國府真正的主人,上次先代榮國公老祖宗還問我,這代榮國府襲爵人怎麼放着正院不住,偏偏窩縮在東院一角,和馬棚爲伍呢?”
轟!
這句話一出,炸的賈母和王夫人腦袋空白,眼珠一翻,就要暈倒。
“老太太,老太太。”
“太太,太太。”
“快去請太醫!”
王熙鳳、鴛鴦等人焦急的聲音響徹榮慶堂。
歐文嘆息道:“欸,無趣,無趣,有道是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這才哪到哪啊。”
“你還在這裡看熱鬧,要是老太太、太太有個三長兩短,就是陛下再寵幸你,你也必死無疑。”
王熙鳳抽空呵斥道。
“嘖嘖,鳳姐姐好威風,不愧是敢做殺頭大事的人,小弟佩服。”
歐文讚歎道:“不過錢夠花就行了,那些不該拿的錢,拿多了,即使是咱們這樣的人家,也會抄家殺頭的,鳳姐姐沒讀過書,只怕是不知道吧?用不用小弟給你仔細分析分析,不過放心,有我在,抄家是不可能是抄家的,最多隻誅首惡而已。”
“二奶奶,二奶奶,你怎麼了?”
“不好了,二奶奶也暈了過去。”
“太醫呢,怎麼還不來?”
“小青,我們走。”
“是,三爺。”
歐文帶着小青走出榮慶堂,目光所視,從前那些趾高氣揚的丫鬟婆子一個個垂首禁聲,連呼吸都放到最慢,生怕惹惱了歐文這個煞神。
在賈母、王夫人沒有展現出可以對付歐文的手段前,榮國府再也沒人敢招惹歐文!
回去的路上。
“小青,感覺如何?”
“三爺,小青到現在還有點暈,感覺很不真實,我們這麼做,不會有問題吧?”
“有什麼問題?”
“那可是老太太,萬一有個好歹……”
“呵呵,你還是太嫩了,你以爲她們真的暈倒了嗎?”
“不是嗎?”
“當然不是,她們只是暫時沒有辦法面對我,只好用裝暈來作爲臺階。”
“啊……”
榮慶堂。
賈赦賈政趕來,一番詢問得知‘事實真相’後,賈母等人果然‘悠悠醒來’,而後老淚縱橫,喝罵賈赦,要他給個交代。
賈府的慣例,兒子怕老子,賈寶玉對賈政,賈璉對賈赦,賈蓉對賈珍,那真是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啊……
“老太太……”
賈赦頓時爲難了,不是他不想拿鞭子打歐文,只是自從歐文聲名大作入宮陛見後,他再想動用老爺的權威,那也要歐文配合纔好用啊,不然他怎麼敢和皇帝身邊的紅人作對。
“大老爺,這真是子不教父之過也,琮哥兒這般跋扈忤逆,你該當重振父親的權威纔是,不然氣壞老太太,可就是大不孝了。”
賈政一本正經的說道。
賈赦斜了賈政一眼,鄙視之意濃濃。
“哎呦,這裡是沒有我這個老婆子的容身之處了,我現在就帶着寶玉回金陵去,也省的被人忤逆。”
賈母哭天喊地,一疊聲的叫道。
“老太太息怒,息怒。”
賈赦頓時慫了,他可不是歐文,面對賈母的大招,他毫無還手之力,一來他是真孝順,還是愚孝的那種,二來要是賈母真這麼做了,那就是天大的醜聞,御史風聞上奏,他絕對會非常悽慘。
“琮哥兒是陛下欽封的重華真君,他連老太太的話都敢不聽,更何況是我這個父親,老太太想讓我怎麼做?我全聽老太太的吩咐就是了。”
“……”
賈母一怔,驀然發現她好像的確動不了歐文。
“老太太,不是我說,我們也該爲宮裡的大姑娘想想,真的惹怒了琮哥兒,他一語上奏,大姑娘只怕明天就要回家了,琮哥兒在陛下那裡可是真有面子的。”
邢夫人勸道。
“是啊。”
王夫人一震,立刻附和道:“琮哥兒人小,氣性大也是有的,我們做長輩的何必和他計較,平白跌了身份。”
王熙鳳補充道:“可不是嘛,要說琮哥兒到底是咱們府裡的人,如今這般榮耀,只要大家好好的,讓琮哥兒爲元春妹妹提上一句……”
“正是如此,老太太千萬要爲元兒想想。”
王夫人也顧不得對歐文的恨意,連聲道:“只有我的元兒好了,我們府裡才能更好呢。”
“欸。”
賈政喟然長嘆,似乎很難過、羞愧的樣子,可是他真的愧疚嗎?
那當然不是!
他到底是世家子弟,這些規則豈有不知道的道理,要是真的羞愧,也不會先有元春入宮,後有探春和親,這兩位可都是他的親生女兒啊。
“作孽啊!我這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哦!”
賈母罵罵咧咧的好一會,這才順勢收了神通,此事就此作罷,再也沒有人提起。
重華觀。
“三叔,你可回來了。”
賈蓉站在觀外,走來走去,見歐文過來,連忙快步迎了上來,施禮道:“我家老爺,老太爺在裡面等候三叔多時了呢。”
“恩?”
歐文眉頭緊皺,往裡面看了一眼,見宋嬤嬤再次無奈的攤手,心中已有計較,也不理會賈蓉,邁步走了進去。
“敬大爺,你下山了?”
賈敬一身道袍,旁邊侍立兩個道童,端坐上首,在那裡打量着歐文,疑惑道:“你就是得仙緣的琮哥兒?如果真有仙緣,老祖宗也該託夢於我纔是啊,我可是一心苦修呢。”
“請叫我重華真君!”
歐文臉色一冷,譏諷道:“至於爲什麼找我,你心中難道沒點數嗎?”
“這話怎麼說?”
賈敬怒道:“我如何知道?”
“真仙在你面前,你卻不識,還擺上譜了,你還修個什麼道?”
歐文冷笑道:“你拜不拜三清?難道不知道我是太清太上道祖的嫡傳弟子嗎?”
“……”
賈敬嘴角一抽,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他原本是寧國府的襲爵人,又是進士出身,前途一片大好,只是後來因爲躲避政爭,不得已只能放棄一切,孤身入道觀清修。
到了道觀後,那是該吃吃,該喝喝,該雙修的雙修,不然惜春又是怎麼來的?這樣的一個道士,說到信仰什麼的,那純屬瞎扯淡。
不過隨着年深日久,無所事事之下,他到底也對修道的旁門煉丹之術產生了極大的興趣,這可是嗑?藥啊,魏晉士大夫的風流韻事,作爲一名進士出身的讀書人,能不感興趣嗎?
驟然聽說歐文仙緣之事,又見蜀山劍俠傳裡面真真切切有仙丹煉製之術,頓時起了心思,這才下山想要和歐文交流交流,只是他自忖爲長輩,有着賈府天然的長輩優勢,這纔會這般盛氣凌人,卻不想歐文根本不甩他。
“哎呦,琮弟啊,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好說嘛。”
賈珍立刻打圓場了,對於歐文和賈敬,他都怕,哪裡敢讓這種氣氛僵持下去。
“哼!”
賈敬輕哼一聲,和緩語氣道:“琮哥兒,你既然得道祖真傳,又寫就了蜀山劍俠傳,可有金丹秘術?”
歐文頷首道“這個自然有。”
賈敬興奮道:“那快快寫來,讓我參詳參詳。”
“呵呵。”
歐文嗤笑道:“難,難,難!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閒。不遇至人傳妙訣,空言口困舌頭幹!”
“琮哥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賈敬不悅道:“難道是說我資質不夠嗎?”
“你的資質或許不是問題。”
歐文搖頭笑道:“只是你揹着無邊罪孽,又如何霞舉飛昇呢?”
“我揹負無邊罪孽?”
賈敬拍案怒道:“你這是什麼話?”
“什麼話?”
歐文看了賈珍一眼,笑道:“自然是大道真言了,要是真想不通,就回寧國府找焦大問問清楚,什麼時候解除了你身上的無邊罪孽,什麼時候再談修道吧。”
“琮弟你……”
賈珍站不住身子了,指着歐文直打哆嗦。
“好,我現在就回去問。”
賈敬也不是傻子,賈珍這幅模樣他哪裡還看不出蹊蹺,起身就走:“我倒要看看我有什麼罪孽可言。”
“老太爺。”
賈珍怨毒的看了歐文一眼,在歐文淡淡看過來時,又急忙低下頭去,不敢對視,追着賈敬出去了。
“小青。”
“奴婢在。”
“在紅橙黃綠藍靛紫可堪一用前,你親自坐鎮重華觀門口,沒有我的命令,任何外人不得進入,記住,是任何人!”
“是!”
經此一役,歐文的惡名傳遍兩府,衆下人見老太太都變相服軟了,哪裡敢招惹歐文,重華觀也成了兩府的禁地,倒是賈寶玉帶着迎春、探春、惜春時常過來,這也是賈母、王夫人默許的,因爲歐文不時的被皇帝請入宮中,傳言面見之時歐文也只是稽首而已,各種賞賜更是隔三差五,源源不斷。
她們雖然心中憤怒,但到底有些見識,懂的利益最大化,見威脅沒有用後,立刻選擇用親情來軟化,這種情況下,自然不會禁止賈寶玉等人去重華觀。
時光如梭,倏忽已過兩載。
維揚地方。
“咳咳。”
一個面相儒雅的中年人輕咳聲中,下筆有神,頃刻間,一道薦書寫就,將之遞給一個國字臉的男人,笑道:“天緣湊巧,因賤荊去世,都中家岳母念及小女無人依傍,前已遣了男女船隻來接,因小女未曾大痊,故尚未行,此刻正思送女進京。因向蒙教訓之恩,未經酬報,遇此機會豈有不盡心圖報之理。弟已預籌之,修下薦書一封,託內兄務爲周全,方可稍盡弟之鄙誠;即有所費,弟於內家信中寫明,不勞吾兄多慮。”
國字臉之人一面打恭,謝不釋口,一面又問:“不知令親大人現居何職?只怕晚生草率,不敢進謁。”
儒雅中年人笑道:“若論舍親,與尊兄猶系一家,乃榮公之孫:大內兄現襲一等將軍之職,名赦,字恩侯;二內兄名政,字存周,現任工部員外郎,其爲人謙恭厚道,大有祖父遺風,非膏粱輕薄之流。故弟致書煩託,否則不但有污尊兄清操,即弟亦不屑爲矣。”
國字臉聽了,大喜道謝不迭,心道:“有了林如海這份薦書,我的官位必復,說不定還會更上一層樓呢。”
林如海又說:“擇了出月初二日小女入都,吾兄即同路而往,豈不兩便?”
國字臉唯唯聽命,心中十分得意。
林府內院。
“父親,我不去。”
“玉兒,你外祖母親自派人來接,一力要求接你過去,你豈能不去。”
林如海嘆道:“再則汝父年已半百,再無續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極小,上無親母教養,下無姊妹扶持。今去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正好減我內顧之憂,如何不去?”
“父親……”
黛玉聽父親如此說,只有灑淚拜別,隨了奶孃及榮府中幾個老婦登舟而去,向着京都榮國府而來。
重華觀。
“終於等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