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拖着蘇蘇的腳裸向前走,樹枝、草根、石子刮花了蘇蘇的脊背,撞壞了她的臉頰。
她像所有女子一樣拼命的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東西,雙腿用力蹬賴蹬去,儘可能的延緩男人行進的速度。而暗地裡,她的右手卻找到機會,伸入到小挎包中,握住了那把鋒利的殺豬刀,也儘可能的讓腦袋避開橫伸出來樹樁、石頭,艱難的等待反擊的機會。
槍聲仍然沒有結束,這說明方無邪還沒有死,這給了蘇蘇極大的勇氣。拖着她的那人在她拼命反抗下也並不輕鬆,終於被她惹煩了,隨手把她甩出撞在一株大樹上,見她抽搐不止,這才冷笑着彎腰去拉她的胳膊。
“一定要成功……”蘇蘇暗暗告訴自己,趁着那人伸手的時候,一把抓住那人胳膊,右手就要抽出殺豬刀捅入那人的肚子。
也就是在此時,一道黑影從旁邊蘇蘇身前閃過,咔嚓一聲響傳入蘇蘇耳中,原本面向她的臉突然變成了後腦勺,那人直愣愣的朝她壓了下來。
一隻粗壯的手抓住那人的肩膀,沒有讓那人壓到蘇蘇的身上。那手臂向外一甩,像扔破麻袋般,把那個死人甩出四五米遠,力量遠非常人可比。
然後蘇蘇就看到了一張溫厚又溫暖的笑臉。還有一隻手,寬大,厚重,一看就很有力量的手,只不過手心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看起來有些滲人。
“還有力氣起來嗎?”這張笑臉沒有冒然的伸手去扶蘇蘇,而是給了蘇蘇充分的選擇權力。
蘇蘇嗯了一聲,卻沒有抓這隻手,而是扶着樹慢慢站了起來,掃了一眼此人腰部鼓囊的形狀,疑惑道:“你是警察嗎?”
那人愣了一下,順着蘇蘇的目光看到腰間,溫和笑道:“我算是警察,你不用擔心。那面的是你朋友?”
蘇蘇道:“我們被人追殺,你能去救他嗎?”
那人側耳傾聽,神色間頗多疑惑,最終還是點點頭,指着西方道:“如果還有人過來,你就往那個房子方向移動,我朋友在那能幫你,我過去看看那面的情況。對了,你朋友如何稱呼?”
“他姓方,穿一身運動服,我叫蘇蘇。”
那人嗯了一聲,半彎着腰朝南側摸去,行走間幾乎毫無聲音,怪不得之前能悄悄靠近蘇蘇,幫她解決掉那個殺手。
槍聲漸漸變得零星,最終徹底消失,可林子裡卻一點聲音都沒有了,也不知誰勝誰負。那人神色愈發凝重,忽然間像是感覺到了什麼,轉身一拳朝着黑暗中打了過去,卻似乎打到了棉花裡,毫無着力之處,剛要再踢出一腳,一個漆黑的槍口從黑暗中伸了出來,對準了他的腦袋。
“你是什麼人?別告訴我你是警察!”方無邪慢慢的從黑暗中走出,槍口已經徹底頂上了這人的腦袋。
“她讓我過來幫你,蘇蘇……”那人不敢有大動作,手指往北面指了指。
方無邪伸手把這人腰間的槍奪了過來,隨手插到了自己腰上,冷聲道:“我最後問一遍,你是什麼人?”
那人舉着雙手道:“我姓趙,趙鐵冷。國安的人,證件在上衣兜。”
方無邪上前搜出證件,大致掃了一眼,應該沒有問題,卻也沒把手槍還給趙鐵冷,而是讓他在前面走,回去接蘇蘇。
方無邪此時當然能夠確定蘇蘇是安全的,只不過他對這個趙鐵冷仍然心存疑惑,想不明白國安的人爲何會從那個房子裡出來。
看到蘇蘇被刮的破爛的衣衫,刮花的俏臉,磨破的雙手,方無邪牙齒咬的咯嘣咯嘣直響,不由在心裡一遍遍質問自己,剛剛明明知道有一個人過來抓蘇蘇,爲何會那麼冷血不拼死救援。
是心中存着僥倖,還是自己太過於冷血,根本就沒把蘇蘇的生死當回事兒?
不,在那人過來的霎那,自己就已經想明白了,那人即便抓住蘇蘇,也不會馬上出手殺死,憑自己料敵先機的能力,救回蘇蘇不是難事。
可那時應該能想到,這批殺手很難纏,既然抓住蘇蘇,很難保證不會對蘇蘇做些什麼。是自己的疏忽、是自己的冷血、是自己的太理智,導致蘇蘇受了這麼重的傷。
方無邪非常自責,卻對發生了的事情無可奈何。蘇蘇見他用槍指着救她那人,且臉色陰晴不定,,忙道:“他,他剛剛救了我。”
趙鐵冷也沉聲道:“我就住在那個房子裡,裡面還有我的朋友,他也是國安的人,我是聽到聲音出來救人的,咱們不是敵人。”
方無邪掏出電話,先告訴了自己大概位置,然後讓劉鎮遠來驗證趙鐵冷此人的真實身份。待確定趙鐵冷身份無誤後把證件還給了他。但仍是把趙鐵冷的槍別在腰間,隨手把手裡那把扔到遠處。
趙鐵冷苦笑道:“那槍沒子彈?”
方無邪搖搖頭,神色稍顯萎靡,靠着一棵樹不住喘氣。
“幾個人?爲什麼追殺你們?都死了?”趙鐵冷連續問了三個問題,方無邪卻只回答了一個“八”字。
趙鐵冷微微一笑:“看你似乎沒有受傷,爲何會如此疲憊?”
方無邪仍是沒有開口,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西側,高聲喊道:“你最好別過來,我現在很累,手中的槍很容易走火。”
蘇蘇往西看去,只有黑森森的樹影,哪裡能看到有人過來。但她此時已經不懷疑方無邪的話了,今日險死還生足以證明方無邪的敏銳直覺。
趙鐵冷道:“他是我的朋友,見我沒回去纔出來的,你不用緊張。”
方無邪靠在樹上嘆道:“由不得我不緊張,你若被八個殺手持槍追了近百里,又在樹林裡艱難苦戰,也會像我這樣。對不住了,等警察來了,我才能放心。”
趙鐵冷見他終於開口了,再次試探道:“他們爲何要追殺你們?”
“我不知道,或許是不小心得罪了人吧。”方無邪纏着手掏出煙,扔給了趙鐵冷一根,摸了摸兜裡卻沒有火,只能幹叼着:“經我手的人都沒死,如果你真是國安,等一會到是可以問他們。不過咱可得把話說在前面,你弄死的這人算你的,跟我可沒什麼關係。”
“我殺人,不是爲了救人嗎!”趙鐵冷從兜裡摸出個打火機給方無邪點着,疑惑道:“圍攻你的七個人,都沒死?”
方無邪吸了一口煙,卻嗆得咳嗽半天,憋得臉通紅,無奈又把煙掐滅,“你們在這地方幹什麼?有案子?”
“沒有案子,我家就在這,正好休假就回來了。”趙鐵冷看了眼蘇蘇,搖頭道:“她受傷了,要不去我家處理包紮一下?”
“既然已經休假了,爲何還會配槍?即便你是國安的,我也不敢相信你。警察已經在路上,應該用不上十分鐘就能到了。”
方無邪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着蘇蘇,與其說是拒絕趙鐵冷,不如說是向蘇蘇解釋不去的原因。和不知是敵是友的人共處太過於危險,忍一忍,救援馬上就到。
方無邪靠在大樹上,視線一直都放在蘇蘇身上,似乎多看幾眼,就能將蘇蘇身上的疼痛轉移到他的身上。
此時此地,此情此景,他能做的,也僅是如此了。
正好十分鐘,天空中傳來螺旋槳的嗡鳴聲,高亮探照燈從林間掃過,最終直升機停到了那幢房子前面的空地上。
方無邪扶着蘇蘇,和趙鐵冷走出樹林,正看到十名全副武裝的特警從直升機上跳下,後面跟着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正是劉鎮遠。
劉鎮遠朝方無邪擺了擺手,卻是走向那幢房子院門口站着的男人。
那男人不算高,卻很健碩,站在門口如同一杆標槍,一看就是鐵血軍人的樣子。
方無邪看到那男人恍惚覺得有些眼熟,但他能肯定自從“復活”以來,絕對沒有見過此人,心裡也就愈發忐忑起來。
他的懷疑不用太久,劉鎮遠和那男子握了手,笑着說了聲“丁銀上校”,雖然距離太遠普通人都聽不清楚,但卻不限於方無邪此時的聽力。
他心中一震,丁銀豈不就是當日劫持了葉流雲,然後和自己死戰的那個人嗎!既然此人是丁銀,那麼這個趙鐵冷又是誰?
方無邪咳嗽了兩聲,拉着蘇蘇靠在樹上停下來,趙鐵冷要留下來照顧他,卻被他笑着推辭了。見趙鐵冷走遠,方無邪附耳悄聲道:“那人叫丁銀,是當日伏擊我的主謀之一。你萬不可露出破綻,否則今夜休矣。”
囑咐完蘇蘇,方無邪高聲道:“劉隊長,有醫務人員嗎?”
劉鎮遠朝丁銀笑了笑,顛顛跑了過來,看到蘇蘇滿身是傷,在看看方無邪絲毫未損,疑道:“這怎麼搞的,你怎麼沒事兒?快快,醫務人員都在後面呢,咱們進屋先包紮一下。”
劉鎮遠要伸手去扶蘇蘇,卻被方無邪瞪了一眼:“我打暈了七人,在樹林西南角,讓你的人去抓出來,另外那個趙鐵冷殺了一人,從這進去一百米左右就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