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質子生涯

005 質子生涯

蒼耳看得呆了,她甚至於看到自己頭頂正隱隱冒出一縷一縷的輕煙,那是她的靈魂在飄動。真真是,魂都勾走了。

看似不食人間煙火,如跌落凡塵的謫仙,然而飄渺中卻又帶着一絲妖媚,妖媚中帶着一絲慵懶。這明明是不同的風格,如今卻同時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竟然無絲毫的違和之感,反而讓人覺得,他本就該如此。

“你終於來了,真好。”男子幽幽的張開紅脣,目光空洞,毫無焦點,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着蒼耳說。

“你是誰?你是在跟我說話嗎?”蒼耳終於回了神,靈魂歸位。她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男子未答話,只是遙望着星空,忽地嘴角扯出一絲釋然的笑,那樣的笑容讓人看了心疼。好像是揹負了多麼沉重的包袱,終於可以放下。

良久,他纔將目光轉移到蒼耳的身上,看着她,露出欣慰的笑。笑得風華絕代,笑得璀璨奪目。

“去吧,有我在。”他又是沒頭沒腦的來一句,蒼耳撓了撓頭,表示不懂。

別說她現在要裝出一副九歲孩子的智商,聽不懂男子的話。即便是她本尊,十七歲的年紀,任憑他這種前言不搭後語,莫名其妙的話,她也猜不透,聽不懂。

對視了半天,他總共就說了兩句。

“你終於來了,真好。”

“去吧,有我在。”

這樣的話,聽起來非但不懂,甚至心底毛骨悚然,涼涼的。

這是蒼耳與公子辰的初次照面,當然那時候,他沒說自己叫什麼。只是幽幽的來,又幽幽的走。

再次見他,是五年後,她終究是沒能躲過命運的齒輪,被狠狠碾壓了。五年人質生涯,她在帝雁國認識了朱易。

朱易是南雀國派到帝雁的細作,他在帝雁皇宮謀了個侍衛的差事,或許同是南雀子民,他對蒼耳總是多多照顧。

寒冬臘月,蒼耳每次冷得縮在牆角,抱成一團,每次都以爲自己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朱易便會在最關鍵時刻送上溫暖。

久而久之,蒼耳對於朱易有了不一樣的情懷,至於那是怎樣的一種情愫。在當時,忍凍捱餓,垂死掙扎的時候,朱易的出現無異於是雪中送炭,寒冬裡的一縷暖陽。所以,蒼耳自以爲是的認爲那便是愛,朱易對她是愛,她對朱易也是愛。

其實不然,直到後來……

“小耳朵,南雀使者來了,他們來接你了,你可以回家了。”朱易專門跑到浣衣局來告知她這件事普天同慶的大事,然而蒼耳只是苦澀的笑笑,並沒有顯得有多高興,多麼的欣喜,朱易見她並不高興,臉色不由得沉了下來。

“你不想回南雀?難道在這裡做奴隸做久了,你的心,你的靈魂都已經被奴役了嗎?我們是南雀子民,即使死,也只能埋在南雀的國土。”朱易憤憤然的話,讓蒼耳覺得好笑。

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莫名來到這裡,從沒有一刻是屬於自己。在丞相府裡,她地位卑賤得不如上等丫鬟,一年不到,她就被送到帝雁做人質,在這裡幹最髒最累的活,時常吃不飽,還要捱打,遭受羞辱。

無論是在哪裡,她都是身不由己,南雀又怎樣,帝雁又怎樣?一天沒有得到自由,她都是奴隸一個。

“我知道了,謝謝易哥哥。”蒼耳委婉的道了謝,第二天便有南雀使者來接她回去。

而朱易也在這個時候,偷偷跟了出來,一路護送她回南雀。

返程的隊伍行至半途,便受到阻礙,經打聽,前方正在打仗,再一打聽,原來是帝雁搞得鬼。帝雁一方面假意說遣送南雀小公主回國,一方面卻派人攻打南雀城池。

朱易的祖上世代都是守護南雀的將軍,所以他這種熱血的人,一聽到帝雁如此腹黑,竟然悄悄的攻打南雀。當下便決定,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喬裝打扮,到敵方軍營去偷襲。

“你是想去送死嗎?就憑你一個人。”蒼耳臨時拉住了他,不管對南雀有沒有感情,可是對朱易卻是有感情的,她不想眼睜睜的看着他去冒險。

於是蒼耳沒有跟隨南雀使者回去,而是跟朱易兩個人悄悄地潛入帝雁的軍營。

“有奸細,捉住他,快,就是他,捉住他!”帝雁的士兵很快就發現了他們,並高舉火把,大聲喊叫。

朱易拉着蒼耳倉皇而逃,這一刻,他的大手緊握着她的小手。她在奔跑中,側頭去看他因爲奔跑而泛紅的臉頰,心撲通撲通的跳。

她想,她一定是愛上了他,愛上了在這個世界,唯一關心她,給過她溫暖的男子。但下一刻,她就不這麼想了。

嗖嗖嗖……刷刷刷……

烈烈風中,似有什麼擦着耳際過去。蒼耳一回頭,頓時嚇得花容失色,一顆心幾乎跳出了喉嚨。

漫天箭雨,紛紛而下,齊刷刷的朝着他們射過來。她正想對着身邊的男子說,“小心。”可擔心的話還未來得急出口,她已經沒了機會,只剩下一雙驚恐瞪大的眼珠,還在不安的轉動。

“爲什麼?”她至死還想問爲什麼,爲什麼在危機時刻,他竟然會無情的把她扯到跟前,抵擋萬千利箭!

朱易不忍的別過頭去,繃着臉。

“因爲我不能死,南雀需要我。所以,所以只有犧牲你……”

蒼耳臨死前,眼角流下一滴淚,她什麼都沒說。連那句,我愛你,也沒來得及說出口。

癡心相愛,何以殘忍至此?這是她臨死前,最想說的話。

其實她想說,即使你不把我拿來做擋箭牌,我也會心甘情願爲你擋下那萬千箭雨。不爲什麼,只因在最寒冷的時候,你給過的溫暖。

再次醒來,是在清風崖的白雲觀。這是她第二次見到公子辰,他慵懶的坐在三月裡的桃樹下,粉色花瓣紛紛揚揚,飄落在他發上,飄落在他月白的衣衫上。

“又是你?”蒼耳記得,這便是那個神奇的出現在後山,神奇的說了一些神奇的話後,便神奇的消失了的男人。

“給,把這個戴上,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取下來。”

蒼耳拿過來一看,是一枚蠶豆大小的石頭,繫着一根紅繩。他這是什麼意思,送她的見面禮?

“送我的?”她晃了晃手中的紅繩,石頭在眼前一晃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