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一間成衣鋪靳長恭卻停了下來,她看了看蓮謹之那一身單薄的夏衫,便示意蓮謹之跟她進去,以爲是靳長恭想要買新衣,蓮謹之沒有多考慮便跟着她也一同踏進去了。
靳長恭一進去,首先環顧四周,看着牆上吊掛着的樣式倒是挺新穎,便走到櫃檯前,敲了敲桌面提示正“在噼裡啪啦”埋頭珠算的老闆。
“老闆,接照他的身形,看看有沒有適合的冬衣?”
“哦,客官請稍等。”
老闆趕緊撥算完最後一筆帳,揚起歡迎光臨的諂笑,擡頭準備招呼客人,可下一秒在看清眼前站着人的模樣時,眉毛不可抑止地驚然聳動着。
霍~他當即倒退了一步,拍了拍受驚的胸脯,然後轉眼看向一旁的蓮謹之,霎時雙眼一亮,在與女子那一張抽象驚聳的臉對比後,眼前男子那張五官精細完美的臉,簡直美得驚天動地了。
到底是做生意的人,美色再好也抵不過真金白銀的誘惑。
他很快回過神來,瞧着眼前的情景,像是那個包得像是重病患者的女子準備給這份貌美驚人的男子買購衣服。
打量了一下男子的身材,觀察他身上衣服,款式雖然樸素簡單,但料子卻是好貨,便打發着在一旁看人家美男看傻了的小廝,趕緊去內室取幾件款式的冬衣來。
“柳姑娘,蓮某的衣衫已經足夠了,你不需要特地爲我選衣服的,你隨意添置你需要的就行了。”蓮謹之看不透靳長恭的心思,也弄不表她此舉的目的,況且春末夏至的氣候,就算要置添衣物也該是準備一些薄衫纔對,爲何去採購那沉重的冬衣?
“你有我知道,可是明顯你現在沒有將它們帶來,不是嗎?而且這些衣服是你用得着的,自然由你付帳,我可沒打算幫你買的。”靳長恭斜睨了他一眼。
“……”蓮謹之啞口無言了。
老闆剛纔是打量了兩人一番的穿着品味,倒也沒有拿最好的襖子。
看着攤好在櫃檯上的幾件素色襖子,靳長恭並不滿意,她道:“拿你們店裡裡料最好的棉襖,然後在棉襖外層細補一層布料最差勁的黑麻布,銀子不是問題,我們急需要拿走,你們現在就去處理吧。”
第一次聽到這種需要這樣處理衣服的方式,令成衣店老闆微愣了一下,最後怪異地瞅了他們兩個一眼,看在銀子的份上,他也不講究那麼多,打算親自進去操辦了。
大概半個時辰左右,成衣老闆拿着一件剛做好,符合靳長恭條件的衣服出來,靳長恭大抵看了看,便讓蓮謹之拿着衣服試一試。
蓮謹之看靳長恭一臉不容置疑的態度,考慮到一路上她做事縝密,從不會無的放矢,況且既然都高價錢買了,也不推脫當場穿上。
換上後,蓮謹之穿着一身素得就像剛披麻戴孝,一身氣質幾乎被掩蓋在陰沉的黑袍熬子下,無光流彩的俊臉亦失色不少。
這件衣服展示出來的效果出奇的好!令靳長恭滿意地頷首。
當然這種“好”是放在靳長恭眼裡,而旁邊看着直想搖頭的衣店老闆卻直犯嘀咕,唉~還真是糟蹋了那一張好臉了。
將衣服暫時包起來備用,兩人便踏出了成衣鋪。
“柳姑娘,這些是爲了進入流失之地而準備的嗎?”蓮謹之想了想,便掂量着可能性問道。
“嗯,等去了那裡你自然就明白了。”靳長恭直接承認,卻沒有對他詳細說明。
那些事情,等他親身經歷一遍後,才能夠真正明白,道聽途說的解釋,實際上沒有多大意義。
之後,靳長恭又帶着他去鐵鋪裡購買了一把小巧鋒利的匕首,交給蓮謹之讓他貼身帶着,之後又去藥鋪買了一些傷藥,雜七雜八的藥材,最後逛了一圈,他們再次回到港口。
此時等到撓耳搔頭,焦急踱步的林妙兒,一看到他們回來,便驚喜地跳起來,衝了過去。
“公子!你們剛剛去哪裡了?妙兒在這裡都等了快半個時辰了!”
看着公子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又跟靳長恭一道,想着他們撇下她一個人,在街上游玩購物,好不快活,妙兒心裡就直冒酸氣,自然語氣也不好。
“妙兒,你找到買馬的地方了嗎?”蓮謹之沒有在意她的小任性,直接問道。
“找到了。”林妙兒一經蓮謹之提醒,就想自己剛纔辛苦所做的事情,立即笑逐顏開邀功道:“公子,就在前邊不遠處就有一個馬販子正在賣馬,我磨了他好久,特地叫他爲公子選了一輛舒適又大方的馬車預留着,千萬別賣給了別人。要不,咱們現在趕緊去將它訂下來吧。”
林妙兒興奮得臉頰紅通通的,便一臉“快快誇我吧,我很聰明吧”,眉飛色舞。
“馬車?”蓮謹之清淡的眸光,看了一眼靳長恭。
“嗯!嗯!是馬車啊,公子,我們要去的那個叫什麼流失之地的地方不是還很遠嗎?不坐馬車怎麼辦,如果聽那個僱傭兵的話全程騎馬的話,恐怕到時候一身骨頭顛都要顛散了。”林妙兒厥起櫻桃小嘴忿忿不滿地掃了一眼靳長恭,直起脖子理直氣壯道。
雖然靳長恭是吩咐她去買馬,可是公子跟她都是一身矜貴,當然是坐馬車上路才更加方便的,不是嗎?
“走吧,先去看看。”靳長恭並沒有對林妙兒的擅作主張而產生任何情緒,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很是平靜。
可是越是這樣,反而就越讓林妙兒心中忐忑不已。
根據她以往經驗,她覺得這該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像那個陰險邪惡的女人,肯定在蘊量着什麼陰謀想害她。
果然馬販子處並不遠,繞過一條杳繁錦杏花巷道,就搭棚居住在一座四合院子裡。
馬販子一眼就看到率先蹦到門口的林妙兒,一臉熱情上前招呼着:“哎,這不是剛那個那名小公子嗎?怎麼樣啊,您要的馬車我一直給您留着呢,只要付了錢就歸您了。”
林妙兒眼睛一彎,露出雪白的貝齒,笑着連連點頭。
“好,我……”
“老闆,給我挑兩匹腳程好的馬。”靳長恭越過林妙兒,她移步來到馬欄前,打斷了林妙兒跟馬販子的談話。
馬販子有些意外地掉頭,這個臉上包着繃帶的女人不是跟小公子一塊兒來的嗎?還有那一名俊雅似蓮般的公子,想他們三個人坐一輛寬鬆的馬車就足夠了,怎麼還需要買馬?
不過有生意就做,他趕緊上前。
“姑娘您想要哪種馬呢,老販我這裡有日行千里腳程特快的汗血寶馬,還有經得起長途跋涉耐勞的青悍馬,這兩種馬算是老販我這兒最俊的馬種了。”
馬販子輪流着將汗血寶馬跟青悍馬牽出來,然後着習性與特點仔細給靳長恭介紹着。
沉吟片刻,靳長恭摸了摸那匹額頭有一縷棕毛的馬匹。
“就來兩匹雄的青悍馬吧,價格怎麼算?”
馬販子捋了捋鬍鬚,笑道:“兩匹雄的青悍馬老販不算姑娘高價,一共就算兩百兩銀子,至於小公子訂下的那一輸馬車就算一百三十兩,一共合計三百三十兩。”
“那輛馬車的錢另算,兩匹青悍馬我要了。”靳長恭轉過身,喊着蓮謹之:“蓮公子,付錢了。”
蓮謹之聞聲,心中悠悠嘆息一聲,卻很自然地上前付賬。
“喂,你什麼意思啊!爲什麼你想要就要,公子想要的馬車就不要,況且錢都是公子付的,你這個僱傭兵是不是太霸道了!”林妙兒此刻氣紅的臉。
她一直都忌憚着靳長恭,看到她打斷她的話,跑去買馬,她想她或許是個怪脾氣,不喜歡坐舒服的馬車,偏愛受罪,如果那樣的話,馬車裡只坐着她跟公子兩人那樣就更好了。
可是在聽到她那句“錢另算”的話,她就知道,這個女人壓根兒就沒有打算買馬車!
“老闆,幫我挑兩匹最好的牽過來。”靳長恭烏黑漂亮的眼睛似覆了一層霧靄,令人看不清,她徑自對馬販子說道。
馬販子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繃帶女子,與被她故意忽略着一臉氣極敗壞的小公子,他想,看來這一次馬車的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好,老販一定爲姑娘挑兩匹最俊的馬,姑娘您稍等一下。”
說着,馬販子就準備進棚挑馬了,可這時林妙兒卻野蠻勁上來一步衝了上來,不管不顧地抓住他的手臂,兇巴巴道:“站住!誰準你走了,這馬車我還沒有買呢!”
“這……”馬販子被逮住,有些頭痛地看着眼前不依不撓的小公子,再求情地看向靳長恭。
蓮謹之看到妙兒如此失禮的舉止,白皙的臉頰染上清冷的光澤,正待出言相斥。
“好啊,你想買——那你就付錢吧。”靳長恭終於正視她,笑得漫不經心地開口了。
可是一句話便讓林妙兒像被捶子擊中腦袋,整個人都愣住了。付錢?!她哪裡來的錢付!
“公子……”林妙兒思默了一瞬,便立即轉眸,急切切地向蓮謹之求救。
“妙兒,別鬧了。我們要去的地方柳姑娘比較熟悉,該怎麼安排自然比我們來得妥當,你不可如此無禮。”蓮謹之冷淡道。
雖然他甚少騎馬,也唯恐自已的體力會拖累行程,不過他卻沒有懷疑過柳姑娘,他相信她這麼做一定有其原由的。
“公子!”林妙兒被蓮謹之一口拒絕,簡直快要氣瘋了!她用快要咬碎兩排銀牙的力度,道:“可是她爲什麼只買兩匹馬,我們明明有三個人啊?”
蓮謹之尚末回答,靳長恭已經斬釘截鐵地道:“你的行程到此爲止了,接下來就不必再跟着了。”
“你說什麼?!你憑什麼安排我的行程!”妙兒難以置信,瞠大眼睛。
蓮謹之眼睛清淡似水,映着她怒氣衝衝的模樣,道:“妙兒,等一下尋一間客棧你暫時先住着,然後等我們回來。”
林妙兒用一種刺痛,似被背叛了的酸楚眼睛看着蓮謹之,驀地尖叫道:“不行!我不同意。”
“妙兒!若你再如此不聽命令,便且自行離去,不必跟在我身邊了。”即使一貫情緒冷清的蓮謹之,此刻都被林妙兒的胡攪蠻纏惹得隱隱動怒了。
“我,我不要,我不要離開公子你,公子,公子……”妙兒從末看過蓮謹之對她如此嚴厲的態度,她心頭一慌,便想伸手拽住蓮謹之,卻被他側身避開。
“你先去找一間客棧住一段時間,等我們從‘那裡’回來,便去接你。”
林妙兒知道蓮謹之對她生氣了,她捏緊拳頭,垂下頭,半晌沒有回話。
可眼尖的靳長恭卻沒有錯過,林妙兒擡眸掃過她時,眼底那一閃而過的陰鶩與恨意。
“……公子,我知道了。”
她不甘不願地哽咽着回了一句,便癟起嘴,眼睛一紅,哭地跑了出去。
經過一場鬧劇,馬販子將兩匹馬牽給靳長恭後,她決定暫時並不着急着出發,她對蓮謹之道休歇一夜再啓程。
坐了六天的船,如果又騎馬長途奔波,身子肯定會吃不消的——當然這話是針對蓮謹之那缺乏鍛鍊的身體。
月夜當空,萬籟寂靜時分,靳長恭盤腿坐在牀鋪上,像拔絲一樣抽動着經脈遊轉周身,不一那雪白的皮膚便泛起淡淡的淺紅,粉紅,緋紅,深紅……
隨着經脈自主推動急整運轉,她整個背部,手臂的皮膚都痛得發麻,發燙,就像被炙熱的鐵塊烙熟,連着神經末梢都痛得撕心裂肺般,痛得有時候她都想拿指甲將那片肌膚一片片抓爛。
額頭上的冷汗潺潺流出,這不是她第一次主動運勁,刺激那雕刻在皮膚上饕餮圖騰的藥力散發,因爲只有這樣做,她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提升身體虛薄的內力厚積。
她必須在再次進入流失之地前,達到小宗師級別。
所以,就算她知道每一次刺激圖騰的藥力都會令她痛楚失去知覺,渾身被汗溼透了,她依舊樂此不疲,並且一次比一次能夠維持藥力散發的時間長度。
大概在薄陽初綻時,靳長恭叫來小二打來熱水清洗了一下週身,換了一身乾淨的孺裙,上身多加了一件普通款式的短褙,最後換了一條新繃帶將臉包紮實了,纔去隔壁房間叫蓮謹之起身。
蓮謹之這幾日坐船也的確疲憊不已了,在靳長恭敲門了七八下時,才悠悠轉醒過來,他一看外面陽光已經爬上窗櫺了,就趕緊穿上衣服,大抵整理了一下儀容前去開門。
一開門,靳長恭已經負手不耐煩了,她斂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走吧。”
兩人收拾好行李,買了些乾糧,便下樓從馬廄牽出馬後,雙雙揚長而去。
在他們離開後,有一道纖細瘦小的身影眼中透着倔強,她抿了抿淡粉的雙嘴,悄悄地從馬廄裡牽出一匹馬,一個俐落姿勢跨上馬背,便快馬加鞭地追趕了上去。
在朝着流失之地前行的途中,蓮謹之才知道爲什麼一開始靳長恭會堅決選擇馬。
因爲走靠近流失之地,路途就更加險惡,一地的亂石雜物,包包坑坑,一點都不平順,如果這一路真的要選擇駕駛馬車趕路的話,肯定沒走多近就被顛簸的道路給顛散了。
隨着他們漸漸的深入流失之地的邊境,沿途能夠看到的植物越來越少。滿眼除了黑色沙土,就是荒蕪的乾裂巖塊。
看着層層疊疊的黑土沙丘,一個挨着一個,沒有盡頭,空曠延伸的地界甚至有種永遠觸摸到邊境的遙遠。
一陣風過去,便能揚起一片灰濛濛的沙霧,四周都是一副永遠擦不乾淨的灰暗與荒涼。
靳長恭帶着蓮謹之一般白天騎馬趕路,入夜便駐營休息,日夜溫差很大,晚上的荒原除了異常陰冷,也很危險。
靳長恭勒馬停駐,挑目看着愈發陰霾,烏雲翻滾的天空,她觀察着四周空氣驟然下降,冽風颯颯,她讓蓮謹之暫時在馬上等她一會兒。
她便駕馬奔馳而去。
等靳長恭和身影遠到蓮謹之看不到的地方時,他突然一瞬間竟然感到有些冷了,他轉眸望向四面八方,空蕩得無邊無際,沒有任何生物的聲響,冷風吹亂了他的發,天地竟好像安靜得就剩他一個人了。
他突然拽緊了馬繮,淡紫的嘴脣抿緊。
大該一刻鐘後,遠遠濺起了塵霧朝着他方趕來。
她就回來了……蓮謹之無意識地放鬆了手中繮繩。
“等一會兒可能會有暴風雨,今天我們就不趕路了,我在前面找到了一個山洞,我們今天晚上先那裡面躲一躲吧。”
靳長恭朝着他的方向喊了一聲,蓮謹之望了一眼烏雲密佈的天空,亦有同感,便也放棄了再趕一段路的打算,駕馬跟在靳長恭後面,一起趕到一個土坡似的山洞裡。
來到那個需要彎腰才能進入的山洞前,靳長恭讓蓮謹之先在外面等一下,她先進去探探。
很快,她的聲音就從洞裡傳了出來。
“進來吧。”
蓮謹之在外面撿來兩根木樁,利用石頭將其打進地底,穩固後將兩匹馬勒緊綁好。
聽到靳長恭的聲音就彎腰走了進去,透過洞外的餘光看得出來,洞裡還是挺乾淨的,沒有異物跟雜味,洞壁上蔓延着一些乾枯的草滕。
靳長恭將行李放好後,便起身告訴蓮謹之,道:“我出去找些能夠生火的,如果下雨氣溫可能比平時更低,而這洞窟也可能會因此潮溼的。”
看靳長恭撂下話,便準備出洞,而蓮謹之卻驟然起身叫住了她。
“等等,柳姑娘,蓮某並不是廢人,無需事事都由你幫忙,像這種小事情我也可能做得到的。”這一路上都是由她細緻無微地照顧着自己,讓蓮謹之總覺他們之間的角色好像對調了,這讓他多少感覺到失落。
靳長恭看了他一眼,暗地裡卻好笑:想不到即使是像蓮謹之這種冰心玉壺般的男子,心中亦依舊存在屬於他的大男子主義。
“那好吧,那你別走遠了,有什麼事情的話就大喊一聲,我跟你分兩頭去找些生火的回來。”靳長恭看他一臉意外地堅持,也無所謂地答應了。
她想,他又不是什麼瓷娃娃,或許真是是她保護得太過了,適當地鍛鍊他的野外生存能力,對他是有益的事情。
“嗯,我知道。”蓮謹之沒想到她會這麼輕易地答應,眸中隱隱的光澤流邊,嘴角微微彎起,整個人就似天邊皎月般散發柔和潔淨的淡淡光芒。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靳長恭看着他難得一見的雅緻若仙的淺淡笑顏,一臉莫名其妙。
其實她不知道,在蓮謹之心目中的她,就是那種說一不二,稟持着原則性很強的一個人,所以他在提出自己的想法時,其實心中抱有很大程度,會被她拒絕的心思。
所以,當她沒有異議地答應他的提議時,他纔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就在靳長恭外出不一會兒,天空就下起了磅礴大雨,那個時候她正站在一個約一人高的小土坡上觀看明日起程的路線,一時不慎被砸個正巧。
豆大的雨點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地落下,雨勢很急又很衝,很快她就被淋個渾身溼透,她抱着同樣溼淋淋的幹木材,最終只能撇撇嘴,鬱悶地通通扔掉。
一道勁風似地回到山洞,靳長恭踏入洞內才發現蓮謹之竟然還沒有回來。
她一愣,心中一突,便急掠了出去。
此時下着這麼大的雨,這曾經在這個洞穴附近觀察過,四周這一塊兒地段根本就沒有任何避雨的地方,如果他真的按照她的囑咐就在這附近活動的話,那麼撇除她尋查路線耽擱的時辰,也該跟她一起回到洞裡了纔對。
難道是出了什麼事?可是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聽到他的呼喊聲。
烏雲滾滾的蒼幕下,舒開蓄久的緒結和着隆隆悶悶聲響的雷鳴,在寒風“嗚嗚”的驅迂下,瀝瀝悽悽,如泣如訴,映入眼簾的一切都迷濛一片,鋪天蓋地。
雨水淋溼了她的頭髮,溼轆轆的黑髮貼服在她的臉頰上,臉上的繃帶溼透着滴水,睫毛染着水珠一眨滾動着滑落,她奔跑着,隔着嘯嘯水簾四處張望着。
“蓮謹之~”
她張嘴大聲喊道。
靳長恭用力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嘴脣因爲冷冰的雨水而泛起紫色色澤,那滲透布料的雨水刺骨般寒冷。
“蓮謹之……”
她一雙恣意狂躁的黑瞳,染上一層從身體渡上來的寒意,灼灼,卻異常森冷。
他究竟在哪裡去了?!
“你是誰……”
驀地,除了“嘩嘩”雜亂的雨聲還夾着一道令她一僵的熟悉人聲,靳長恭猛地一轉頭,眨掉睫毛上的雨珠,眯睫朝着發聲的那方急速掠去。
“竟然沒有認出來啊……”
斷斷續續,隱約傳來另一道迥異的聲調,就像被雨水硬生生切斷的纏綿,細膩,而……溫柔似水的陰冷。
wωw_ⓣⓣⓚⓐⓝ_C O 密集的雨水中,眼前呈現的一切都靡靡緋緋,令人看不真切,靳長恭謹慎地靠近,看着前方似隔了一層透明的薄紗,隱隱約約映出兩道頎長的身影。
那在雨中溼愛顯出一道清雋而單薄僵硬的身影,似是蓮謹之,而另一道……雨水不斷地衝刷着一切,她眨了眨眼睛裡的雨水,朦朧中只能勉強看到一道翩躚似火蝶搖曳的色澤。
他似感應到靳長恭的到來,那似被雨水浸透,一雙波光漣漪的狹長眼睛滑過她一眼,也僅看了她一眼,隔着那層層水幕,靳長恭朦朧中似看到那一雙薄豔的紅脣微,脣如朱點,嬌嫩誘人,然後譏誚地勾勒起來。
一朵絢爛到極致,魅惑到極致,亦冰冷到極致的笑容。
他是那樣朦朧而愜意,宛如鏡中花水中月,讓人抓不住摸不到,又忍不住沉醉其中,靳長恭瞳孔徒然收縮了一下,全身一繃準備動手。
可是下一秒,人便已經消失了。
靳長恭一回神,感應到一片虛無,完全無法再感應到剛纔那一抹魅惑的影子,她厲眸一凝,迅速衝向雨中的蓮謹之身邊。
一碰到他的身體,卻發現他此時就像一塊冰,沒有一絲溫度。
“蓮謹之,你怎麼了?”
看他雙眸似失去了焦點,茫然失神地望着地面,即使被這麼冰冷的雨淋得溼透都沒有一點感覺了。
看他失神落魄的模樣,靳長恭偏頭一甩,甩掉一頭髮滴瀝瀝的的水,然後眸光一冷,興起手沒有半點猶豫地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摑過去。
“給老子醒醒,你TMD的想死,也將欠老子的通通還了再死!”
“啪!”蓮謹之的臉頓時被打偏,那半邊白皙如玉的臉上慢慢浮顯出一個紅色巴掌印。
臉上的酥麻痛意,令他似如夢初醒,擡眸茫然朦朧地看着眼前學身溼轆轆,一臉森冷陰沉的靳長恭。
他僵硬的手指動了動,然後心底涌出一種極度的失落,在淒涼冷瑟的瓢潑大雨中,寂寞的涼和心底的那突出其來的痛,在這冷冷的雨中,似穿過肌膚,尖銳地刺痛魂深處!
望着眼前眼前這張陌生,卻意外透着熟悉感覺的臉,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慢慢朦朧了他的雙眼?
終於,像是長途跋涉的旅人終於尋到可以停靠的地方,他疲憊,遲疑,還堅定地伸手緊緊地抱住了她,渾身澀澀發抖。
“對不起,對不起……”聲音嗓啞,而嘶裂,就像受傷的夜鶯。
道個毛歉啊,靳長恭不滿地皺起眉頭,卻沒有推開他。
被他抱着,她並沒有覺得很難受,他的身體隱隱有一種蓮似的清香,很怡人,令人迷惑,雖然這具抱着她的身體很冷冰,或許因爲她的身體也沒有多溫暖吧,反而沒有不適。
只是,她聽煩了他嘴裡反覆着的無意義道歉,將他倏地倒腰一提,十分爺兒們樣式地扛在肩頭上,便施展輕功朝着洞裡衝去。
一回到洞裡,靳長恭就不客氣地將他摔扔到地上,看他有些僵硬地爬了起來,然後像是自閉症發作一樣靠在洞壁上,耷拉着腦袋,默不吭聲。
她走到他跟前,蹙眉沉聲問道:“剛纔那個人是誰?”
“……”
“他跟你說了什麼?”
“……”
“他對你做了什麼?”
“……”
“你啞巴啊,回話啊!”靳長恭一直憋着的怒火此刻終於忍不住爆發,一腳就給他踢過去了。
而蓮謹之根本就躲閃不及,亦或者他沒有想過靳長恭會對他動手,那一腳正好踢到他的腿肚子上,他痛得悶哼一聲,嘴脣泛白,分不清是冷的還是痛的。
“蓮謹之!”靳長恭的聲音陰陰森森的,她一把將他的身子輕鬆地提了起來,左手揚起就準備一掌看能不能拍醒這個不爭氣的悶葫蘆!
蓮謹之此時擡起一張淡然平靜的臉,道:“我不認識他……”
不認識?那就是說他並不是因爲那個人的本身而變成這樣,那就是他說了什麼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事情才讓他變成這樣。
——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
“他說了什麼?”
“……”
好吧,再次變成悶葫蘆了,她確信她就是將他打成一個豬頭,他也不會回答她了。
靳長恭一把鬆開他的衣服,蓮謹之腳底一虛,差點跌倒在地,所幸最後靠在牆壁撐了起來。
而靳長恭則似笑非笑地撇了他一眼後,已經收起了剛纔一臉逼問的怒顏火爆情緒。
既然連暴力都不肯合作了,看來想要撬出他嘴裡的秘密,暫時只能是一個死局了。
她靠着牆體坐下,悠然地支着下鄂,腦海中不經意想起剛纔那抹飄渺虛無的緋色身影,雖然模樣,甚至連身材都模糊得看不清,不過莫名有一種感覺,總覺那魅惑似罌粟在焰火中燃燒,隨時散發着誘人的迷毒的氣息,有些熟悉……
一個驚醒,她感覺腦袋沉重重的,一頭黑髮正溼淋淋地滴着水,感覺十分難受,於是她盤腿坐下運動一個來回後便將頭髮,一身衣服都烘乾了。
一轉頭,再看向蓮謹之似跌入了一個灰暗的夢魘一般,溼透的身體泛着寒氣,蒼白的臉上神情灰敗,溼轆轆的一縷髮絲貼在他的臉頰上,眼神直愣愣,了無聲息。
她此刻只覺得額頭的青筋一陣一陣地抽痛着。
這個傻子難道真的打算就這樣直接受寒,最後冷死掉嗎?
“換衣服!”靳長恭忍怒地吼了一聲。
操起一個包裹就直接扔過去,力道絕對不輕地就砸到蓮謹之的腦袋上
呃?蓮謹之一驚,擡眸一看正好砸個滿頭暈,歇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剛纔靳長恭說的話。
他此時撫着泛痛的額頭,還有紅腫的臉頰,不知道爲何情好像因此穩定了許多。
他看着涼涼看着他的靳長恭,乾咳了兩聲,轉開眼睛,嘴脣乾澀地道:“剛纔,蓮某有些失禮了,總之多謝柳姑娘了,還請你……能否轉過身去?”
靳長恭橫了他一眼,冷嗤一聲便一轉身便給了他一個後腦勺。
蓮謹之的表情僵了一下。
一陣衣服細窣的摩擦聲傳來,過了一會兒,蓮謹之才輕聲道:“蓮某好了,柳姑娘你可以轉過來了。”
可是靳長恭卻沒有理他,她眸光沉沉地盯着空氣一處,腦中不斷地思索着剛纔看到的那個神秘人。
他到底是什麼人,他又究竟跟蓮謹之說了些什麼,纔會令他受刺激成那樣。
——會是暗帝派來的人嗎?
抑或是,此次聖子選舉其它兩國的人動的手腳?
不知不覺感覺洞內越來越冷了,靳長恭既然沒有撿到什麼燃燒的東西,只能將就着將洞裡的那些枯藤全部扯來燒,順順一圈一圈的倒是比意外更多,勉強足夠他們燒一個晚上了。
入夜後,氣溫驟降,呵氣如霧,靳長恭發現靠在牆角縮着身子睡着的蓮謹之,此時淺紫的嘴脣泛着烏紫,瑩白光澤的臉上似黯淡一般,鍍上一層冷青。
她抿了抿凹陷的嘴角,眸光暗了暗,最後還是舉步走了前去,彎膝在他身邊坐下,此刻蓮謹之頭腦暈沉沉的,已經是半醒半昏迷狀態,當他感受到手臂旁那帖時的溫暖,便自然而然地偎依着靠了上去。
很溫暖……他似嘆息了一聲。
靳長恭任他越縮越近的靠着。
看着燒得“噼裡啪啦”的火光,時不時地挑挑火星,大概聽到外面雨勢稍微小一點的時候,洞口處傳來一些異動的聲響。
靳長恭沉寂着神情,眸光似刀寒光粼粼望着洞外,只見兩道影子映進洞裡,隨即便有一高一矮兩個人便停在了洞口處。
霍~
霍~
霍~
三個人,三種表情,面面相覷,似驚訝,似錯愕,似驚喜,總之三個人都同時發現了一件事情。
——原來,所謂的緣分就是,怎麼是你,怎麼是你,怎麼是你,怎麼還是你啊!?
“這不是夏聖童跟可愛的瑪寶聖童嗎?想不到竟然在這麼簡陋的地方看到兩位,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現在要是她看不出來,他們的目地的也是流失之地,她想她可以自剜雙目了!
神廟的人真是脫了褲子放屁!明明三個人的目地地就是同一個地方,偏偏還故弄玄虛地弄什麼錦囊裝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