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何,蓮謹之想到了另一雙一樣幽深的眼睛,可是那一雙眼睛卻不是一種純粹的黑,它總能因爲它主人的情緒而不斷地變幻着各種色彩,引人暇思入迷,不斷地想要深入瞭解,最終陷入一種不可自拔的深淵當中,永遠地淪陷着,沉溺着,不願清醒。
當真相被撕裂揭露後,他再看見眼前的“陛下”,才恍然明白。
即使是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但是面對他,他的心鏡竟難以爲他泛起一絲情愫漣漪。
可是一想到她,他心中卻總是會酸酸地揪痛着,痛到魂斷恨離恰如春草,卻因回憶起她的溫涼觸感,調笑言語,那一句“我等你”的承諾,一股異樣的紛亂慢慢擴散,最後逐漸將整個心房填滿充實。
有一種懵懂的思緒,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慢慢昇華蘊釀成淡筆勾勒的一幅明媚,明淨自然,流走如珠,卻辭近意遠的畫面,令人產生無限的遐思與想象。
最後,令人在不知不覺中沉醉其中,無以忘懷,輾轉反側……
觸及暗帝那一雙隱晦的黑眸,蓮謹之似有所感悟,緩緩垂下羽睫,卻在暗中覷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靳長恭,淡色脣掀起。
“臣是爲了神廟佈置下來的聖子任務。”他的回答似是而非,雖然回答了暗帝的回答,卻不是他心中的答案。
“聖子任務?”暗帝朝着他走來,伸出一隻白得很夠看得見青色血管的手,溫柔地抵在他的脖子間,偏過腦袋,低聲問喃喃道:“那這一路上是你自已一個人到達這裡的嗎?不要騙寡人,否則後果你是知道的。”
絲絲縷縷寒意從那一雙冰冷的手指爬滿他的身體,蓮謹之感覺那被觸碰的肌膚都被凍結了,呼吸一頓。
而靳長恭皺起眉頭,攥緊手心,看着蓮謹之那隨時會被咔嚓被折斷的脖子。
“不是。臣是與神廟的夏長生、蒼國的瑪寶聖童三人一起到達神遺之地的。”他定了定神,擡眼看着他,鎮定道。
暗帝暗黑如幽冥般的眸子閃過一道壓迫,道:“沒有別的人了?”
“……沒有了。”
“真的沒有?”他微微眯起眼睛。
蓮謹之一雙漂亮的湛澄黑眸,仿若兩彎澄湛的秋水,安靜而動人。
“是。”
“你、說、謊!”
暗帝一字一句重挫般聲訴,指尖驟然間施力,蓮謹之當即痛苦地擰眉。
靳長恭看此神色一變,與她捱得最近公冶感受到她身上隱忍的一攝人強勁氣勢,手悄然隔着她的衣袖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他不想她因爲一時衝動,被暗帝傷了性命,他尚有事情需要問她。
“陛、陛下?”蓮謹之呼吸困難,喉嚨被鉗制住,連話都說不清了。
“寡人說過,不要騙寡人,否則後果你承擔不起!”
暗帝冰雪覆蓋的臉上,表情越來越陰沉,黑眸像死一般寂靜。
他指尖的力量便越來越強勁,靳長恭甚至能夠聽到“咔咔”的骨碎聲音,薄脣頓時緊抿成一條直線。
不能再耽擱了,她一把甩開公冶的手,縱身衝上去一手就一個抄手格開暗帝,另一隻手將蓮謹給拽進懷裡,整個過程行雲流水,順利得讓靳長恭都有些難以置信。
暗帝也不知是何心思,竟由着她將蓮謹之搶去,不加阻止,他偏過似雪峰寒凝的側臉,眸光幽幽地看着她。
即使她再怎麼不願意,卻還是被現實逼得不得不面對他。
只是他那目光莫名令靳長恭一怔。
那是失望……
他在失望什麼,亦或者是說他在期待着什麼?
“沒錯。他的確沒有說實話,因爲其實他一直都是跟我在一起。”靳長恭以破釜沉舟的氣勢,長臂一攬,將蓮謹之護在懷裡,朝着暗帝大喊道。
這一句擲地有聲的宣告,不僅震傻了直咳嗽的蓮謹之,連公冶與暗帝他們他們都愣住了。
樂絕歌扯了扯有些抽搐的嘴角,用一種詭譎的眼神瞧着她。
“你是誰?”暗帝攏了攏厚裘,輕描淡寫地斜了她一眼,便將目光落在公冶少主身上。
剛纔他清楚地看到公冶少主與這個女人一副熟捻的模樣,她是他的人?
靳長恭感應到暗帝的眼神直往公冶身上轉,倏地福至心靈,幽潭似的明眸精光一閃。
“我叫柳梅,是流失之地的流民,說起來跟八歧塢也有些淵源,之前就是受雲娘所託去越獄去蒼國送了些東西給公冶少主,而就在回來的途中碰巧遇到了被人欺負的蓮公子,得知他也是前往流失之地,邀約他一道前行。”
剛纔暗帝也是親耳聽到靳長恭與公冶之間的對話,對此也沒有什麼好質疑的,只是有很多支梢末節被她省略了。
而公冶在聽到她的話後,淡雅素淨的面容緩緩浮現一抹柔和恬淡般的笑容,卻沒有拆她的後臺。
“你爲什麼要幫他?寡人可不認爲流失之地的人會有樂於助人的情操?”暗帝毫無色彩的黑瞳探究的眼神直射在她身上。
能爲什麼?還是因爲他本來就是我的人,我自然有這個責任幫他,誰像你啊,管殺不管埋!那是她的心聲,當然現實中她卻只能硬着頭髮,扯下一個包管能將她的節操碎了一地彌天大謊!
她薄豔的脣,悄然勾起一抹放蕩笑顏。
眼眸一轉,邪媚一挑便是赤裸裸地勾引。
擡手擺了個嬌羞矯情的造型,不顧衆人變得怪異的眼神,她繞了繞垂落的髮絲,嗔聲道:“自然是看上他了,你們瞧我這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是時候找一個瞧得上眼的男人生一個娃好好過日子,恰好他的模樣性子都合了我的胃口,正巧尋着個機會英雄救美了,順便就將他拐來當我男人。”
說完這番話,靳長恭確信她很成功地雷倒了一大片哥兒爺們集體撲街了。
因爲連一向雷打不動的公冶都難得露出一副快要笑不下去的表情。
靳長恭也沒勇氣去看公冶那一雙清澈似水的眼睛。
她憋悶地想,他鐵定會想,見過見異思遷的,可是沒見過變卦變得這麼快的見異思遷吧?
想着她前一秒還在一副信誓旦旦地跟他求婚,一轉眼又勾搭上別的男人了。
擦!她的形象還能再猥瑣一些嗎?!靳長恭心中掀桌!
暗帝聞言,表情算是最正常的一個,他涼涼地看了眼蓮謹之,問道:“蓮謹之,是這樣嗎?”
蓮謹之很艱難地將差點崩壞的表情迅速擺正,他沉默片刻,感覺有兩道一冷一熱的視線同時落在他身上,他頓感千斤壓力,終是頷首。
“是,臣是與柳姑娘在前往流失之地的半途遇到的,臣恐怕陛下會誤會,纔有所隱瞞,實屬有罪。”他垂頭單膝跪在地上,聲音一片誠摯不虛。
卻不料又不知道是哪一句觸碰到“脆弱嬌柔”的一根神經,他臉沉似水,瞬間殺意似潮水傾泄而出。
靳長恭一驚,完全措手不及他的變化。
卻末想到,她的防備落了空,他卻是衝着樂絕歌那廂出手,靳長恭動作一頓,而公冶則眸光倏地沉下,暗帝宛若閃電破空,勢不可擋,憑他的人根本就是鞭長莫及。
公冶暗歎一聲:想必是他一直都在等待衆人都鬆懈的這一刻吧,再一蹴即就擊斃樂絕歌,還真是執拗的殘酷啊。
會死吧,樂絕歌……靳長恭緩緩闔眸,只僵硬着身軀護在蓮謹之身前,沒有動作。
卻不想這時一道飄渺的白色人影從一處射出,在最危急時刻擋下了暗帝,靳長恭擡眸,卻只見眼前兩道人影一白一黑戰成一團,哪裡分得清暗帝的身影?
那一道刺目的白影,讓樂絕歌因爲暗帝殺意侵襲的凝固寒意稍霽,他一雙漂亮華麗的眸子看着她而露出一絲詭冷的幽光。
在空中撞擊,最後不分伯仲的兩者分別一左一右地停滯兩方。
當他們動作一停,衆人一看卻是一名擁有冰雪之姿,仙袂渺渺令人無限嚮往的女子,公冶看着她眼底飛快劃過一道深思。
靳長恭眉眼一凝,竟是歌笑嫣來了!
此刻她猶如保護神一般,冷冽凜凜地擋在樂絕歌身前,薄劍粼粼着寒光,她斜睨地看着暗帝道,眼底充斥着不容錯辨的殺意,她冷笑道:“想不到你竟然也出現在這裡了?”
“歌笑嫣?”暗帝黑眸妖冶一閃,豔靡的紅脣輕吐出她的名字。
歌笑嫣回眸看了一眼看起來慘兮兮的樂絕歌,譏諷地道:“怎麼?你跟她害死了我的徒弟,現在連樂絕歌也打算過河拆橋?”
“這與你無關吧,況且你徒弟這樣的下場不都是她咎由自取的嗎?”暗帝蒼白孱弱的絕色臉上透着比她更濃濃的諷刺意味。
若她不是愛上了靳微遙,又自不量力地去招惹他的影兒麻煩,那麼她就不必暴屍在荒郊野外。
她會死,那是必然的結果,因爲就算她不是死在影兒的手中,他也會親自送她“上路”的!
歌笑嫣聞言長眸中凌厲一閃而過,但是在看到那像巨人人一守護着暗帝的一隊黑鐵騎,周身真氣隱隱激盪長袖鼓動,卻最終平息。
此刻,那廂打鬥因爲歌笑嫣的加入而進入停戰狀態,七怪迅速躦回暗帝身邊,而公冶的暗侍再次遁影,止蘭則重新迴歸少主身旁。
暗帝見此脣角機械地勾起,露出個若有所思的笑容:“歌笑嫣,你一介武林人士,爲何會來流失之地,莫非你得到了什麼有價值的消息來一探究竟?”
他知道歌笑嫣爲了莫流瑩是絕對不會放過影兒的,這幾個月來她一直暗地裡通過黑道白道到處打探小影兒的消息,因爲此事有利用他,所以他也一直沒有阻止,那麼她如今特地來流失之地是不是表示她有收穫了?
“無你無關!”她緩緩道,聲質音冷,一張姣好的容顏高不可攀:“即使是你,我也不允許你阻擋我要做的事情。她欠下的債,總歸是要如數償還的!”
靳長恭聽到她的一番義正言賜的宣告,心中冷笑連連,眸光竟比那幽碧的狼眸更戾狠。
想取她的命,那就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她靳長恭豈是隨便什麼人都敢放厥欺辱的!
這兩天事情有點忙,真心是百忙中更出一章,明天估計清閒,咱會盡量多更的!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