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生殿內荼蘼花薰帳內,隱有呼吸聲吐沉,翠枝翠葉的花朵串編到長索上,吊垂在帳內,形成雪色的花球,噴芳吐麝,看不清一切。
迎面牆上一張羊皮紙的地圖,泛黃微舊。屋角的金鏤錫鼎裡有嫋嫋的沈香青煙升騰起來,屋裡極其安靜,唯有牀上一道身影翻來覆傳出類似於衣物摩擦發出的悉索聲。
驀地從牀上翻起身來,靳長恭於架上取下外袍一翻披上。
“震南!”
靳長恭一夜失眠,面色黑沉沉地朝着寢宮外喊了一聲。
不一會兒,隔着門傳來回音:“陛下,有何吩咐?”
“花公公到底什麼時候纔回來?”她攏了攏披散的頭髮,整了整衣襟問道。
“陛下,主子寫來的信您不是纔看過了嗎?再說,如果連您都不清楚的事情,咱們就更不會知道了。”外面的震南語氣百轉千回,無奈道。
說起那一封送回來的信,靳長恭蹙眉回想了一下內容,裡面那些悱惻纏綿的句子不論,大體意思就是會盡快完成任務。
所謂的儘快——也就是指歸期不定?
哼,這妖孽,偏偏就在她最心煩的時候不在她的身邊!
遠處的花公公表示躺着也中了槍!
“陛下,您可起身了,契公子與莫家少主一道進宮求見。”這時,門邊又傳來小嶽子怯怯的聲音。
靳長恭聞言挑眉,緩緩吐納一口氣,便推門而出。
“宣他們進御書房等候。”
“奴才領旨。”小嶽子躬了躬身便退下。
靳長恭一來到御書房,就看到兩隻如同打了黑雞血般的莫巫白與契,他們的痛快已經不能用一般淺薄的語言來表述,似乎他們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有跳動的歡暢。
靳長恭臉一黑,有種被刺激到的感覺,一大早看到兩張與她迥然不同,生機勃勃,再對比起她一臉的陰沉晦暗,眼底熬黑,她真的很想揍人有木有!真想讓他們也來感受一下她的苦逼情緒!
莫巫白與契一大早跑過來,在無形中也被躺槍了!
“怎麼了?”
她黑眸如矩,涼涼地落在他們身上。
而契與莫巫白這兩隻的神經大條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情了,他們愣是直接忽略了靳長恭那陰暗的神色,一臉激動,面紅耳赤,心潮澎湃,雙眼閃光,十分嗷嗷地衝上來。
那模樣,就跟吃了強力春藥,咳咳不對,是吃了亢奮藥一樣噴射出令人無法直視的光線。
“陛下,我們搞定了!”
兩人異口同聲,聲音似雷般炸響在靳長恭耳中,她仰後了一步身子,以勉被他們激情的口水噴到,擰了擰眉:“搞定了?搞定什麼了?”
“哎呀!當然是莫家啊,莫家終於被搞定了!”契很想鄙視靳長恭這句沒有特別不顯她平時高貴冷豔氣質的話,但卻也不敢做得太明顯,主要是——怕被揍!
“你們怎麼搞定的?”
靳長恭微略感到驚訝,據她調查過,這莫家在靳國就如根盤軋紮根數百年的老樹,無論是旁支與分機構想窺視莫家當家家主的人皆不在少數,怎麼可能纔沒幾天就給他們兩隻菜鳥給搞定了?
胡扯也得有一個程度吧!?
說到這裡,契就忍不住一臉得意洋洋,他抑起下巴,很是陰險地笑一聲:“這那還不是陛下您平時的教育有方,前段時間您不是讓我去收集那些個官員私底下的齷齪事情,或是秘密勾當,或一些見不得人的隱私嗎?想不到這個方法超有效的,您是沒有瞧到那些個官員原本一個個從鼻孔朝天仰視的大爺,瞬間便變成了哈頭點腰的孫子了,所以這一次我也如法炮製這麼幹了,哈哈哈——像收集資料這種早就就輕駕熟了的事兒難不倒我,就是沒想到這次效果依舊很顯著啊!哈哈哈——”
看契像一個傻子一樣笑得誇張,靳長恭嘴角一抽,果然像這種毀三觀的東西,只教一遍就能讓人一名光明少年墮落成如此黑暗?
契騷年啊,你的節操呢!
“沒錯,我跟契大哥分路兩頭,由他去處理那些一直反對我繼位的人,我則帶着父親去收服拉攏那些支持父親嫡系血統的老古董,這樣一來,基本上我繼承主家之位基本上沒有問題了,而且過幾天,莫家族長前來莫家主宅,我就可以在他們的見證下接管莫家家主之位了。”
靳長恭聞言,眸光深深地拍了拍掌:“好,那當天寡人必定會親自到場替你恭賀的。”
這話是說得漂亮,一則是替莫巫白做後盾,罩罩場子,省得他剛上位沒有多久便被人肆無忌憚地拖下來了,另一則也是靳長恭趁機表明她與莫家成盟合作的關係。
莫巫白早就知道靳長恭派契大哥來幫他,是不可能的白幫的,接下來既是他的場子也是陛下要收回的報酬的一步。
他自然也沒有異議,卻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賊兮兮地問道:“陛下,聽說昨兒個宮裡鬧出大事了?”
一提起這件事情,靳長恭一張玉雕石刻的俊容倏地一下黑化了!
“你們沒事了吧,沒事就退下吧,寡人要處理政事了!”
根本不給莫巫白有八卦的機會,她便下了逐客令,可是當他們走到門口,靳長恭還是猶豫了一下,還是出場叫住了契。
“既然莫家的事情擺平了,契你就先回來,寡人有事要你辦。”
莫巫白看靳長恭那黑煞煞的面容心底有些發怵,雖然知道她心情不好並不是針對他,可是他還是受不了了,便急急地告了辭,先行撤退了。
而契盯着莫巫白那前一刻還勾背搭肩,後一刻便背棄他逃跑的“基友”,恨得牙癢癢的!
這人妖,就算長着男人身,也是TMD的一個女兒心,忒不仗義了!
“陛下,不知道您有何吩咐呢?”契小心地覷了她一眼,含蓄了一把聲音,房內充滿了惶惶不安的氣氛。
靳長恭起身負手,望着契神色漸漸恢復了平靜,她道:“替寡人儘快查出兩件事情。”
契看陛下那慎重交待的表情,立即也一臉認真回道:“是。”
“第一寡人要你儘快找出暗帝的行蹤。”
“第二你想辦法從異域那方查出一個叫玥玠遊吟詩人男子的真實底細。”
“找暗帝?”契愣了一下,然後攏眉奇怪地叫道:“他走了嗎?可那個男人走了不是更好,爲什麼還要找他啊?”
“他就像一顆定時炸彈,若不能好好地控制在寡人身邊,那也有找出來毀掉他!”靳長恭啪地聲一掌拍在桌上,語氣似冰震般滲着森冷之意。
契驀地嚇了一跳,他嚥了咽口水,小心地拍了拍受驚的小心臟,雖然沒有聽懂“定時炸彈”是什麼,可是大體意思他倒是懂了:“哦。”
“懂——了——嗯?”拖長令人發寒的尾音。
“懂!懂!一定懂!”契忙不迭地點頭,可是考慮到現實問題,他不由得試探地問道:“可,可陛下,那個,異域的事情打探起來比較困難,可能需要花點時間,呃,陛下您不急吧?”
“你說急不急呢?”靳長恭眯睫,似笑非笑地將問題重新丟給他。
契全身一哆嗦,頓時悲催地抱着腦袋,哀怨地道:“那最少也需要一個月,我現在就去,您可別一個勁兒地催我交任務哦。”
“寡人什麼時候催過你了,趕緊去做事。”靳長恭對他的質疑表示冷嗤,揮手趕人。
要說契辦事也就是一個效率,不過中午時分,契便再度急匆匆進宮來了。
“陛,陛下啊,暗帝那廝我給您找到了!”
“他在哪裡?”靳長恭落筆微頓,一滴墨雜白紙,變成一團黑。
“呃,他——他就在柳街。”契撓了撓腦袋,說完便有些尷尬。
“柳街?”靳長恭擡眸,愣了一下。
契嘴角一抽,不可思議道:“您該聽過纔對,那個地方——”不是您以前常光顧的地兒嗎?這一句慷慨陳詞沒有來得及吐出,便被靳長恭一口打斷。
“寡人知道!”
靳長恭只是一時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去那種地方,所以才下意識問了一句。
她冷哼地諷笑,呵,就他那副柔弱易推的小身板,真不知道他是準備去嫖人,還是被人嫖,白癡!
可一想到他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軟騷少年,他那殘忍的手段隨便逮一樣出來也能讓人不寒而悚,可一想起昨日她受不住衝動地對他差點下了死手,他想必還沒有恢復,一轉眼他竟自暴自棄地去被人嫖,不,是去淫窩尋歡作樂,武力值無限削弱,若真遇上一個彪悍的妹子,嘖嘖——
所以,她該放縱他享受一下這最後的美好時光嗎?
“陛下,那您去嗎?”契看不清陛下這一臉高貴冷豔的表情是爲何?
“寡人去幹嘛,他要嫖就去嫖,被掏空了也是活該。”
靳長恭轉眸橫了他一眼,一點兒都不在意的模樣。
契卻古怪地看了一眼她,略一躊躇才慢吞吞道:“陛下啊,如果您真不去,恐怖那條街道明兒個一定會成爲一塊上京最大的墳地了。”
靳長恭指關節一緊,擰眉問道:“什麼意思?”
契攤手,極度無奈地嘆息道:“聽七怪偷偷地來傳信,說他們的主子被您傷後,身體失血過多,再加上悲痛交加,便魔入身心,就想見血,也急需要新鮮人血去補充,呃,也就是說,他去柳街就是順便色慾食慾一塊兒就地解決。”
靳長恭一僵,暴怒道:“那個混球,他敢!”
什麼新鮮血液,他丫的不是隻能汲取純男的血液,柳街清一色的軟妹子,他敢不敢再扯更扯蛋的謊言啊?
契瑟瑟脖子,卻還是忍不住嘴賤,打擊了一句道:“陛下啊,他當然敢啊,他現在可是頂着您的這一張臉頂風作案,反正最後名聲受損的也只是您而已啊,他有什麼不敢的。”
靳長恭簡直氣得胃都痛了,她當然知道這根本就是暗帝故意想引她去而耍的把戲,可是如果她真鐵了心不去,那貨絕對會幹出那種玉石俱焚的蠢事了!
——可去了,她又該拿她那一顆恨之慾宰他的黑心怎麼辦呢?
“陛下,您咋這副表情,這是準備去呢,還是打算去呢,還是已經要去了呢?”契擠眉弄眼笑眯眯,卻滿嘴利索地問道。
可他的一番幸災樂禍最終得到了報應,一個五指鍋巴扇在他的腦袋上。
“限你半個月將玥玠的資料給寡人找出來,否則你的下場絕對不會比今天晚上的暗帝好!”
契抱住受創嚴重的腦袋,瞠大眼睛看向陛下,受不住嚇得兩腿像彈棉花似地不住打顫,媽啊,陛下此刻好像黑化的惡婆婆準備虐待小白花媳婦般猙獰兇狠!
而且,他極度冤枉好不好,他就一個打醬油的路人,咋也被一併虐了呢,天啊,這算不算是他今天出門撞的日期不對啊!
陛下,誤傷無辜是不道德的呀!
明天情節比較多,希望能夠不斷章的碼完=。=
暗帝那廝終於又開始主動出擊了,被算計的除了阿恭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