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普天之下,只有她一個,是真的愛我。”
突然覺得分外無力。
真的無話可說,從我十三歲認識他到現在,已經快三年過去了。
三年,一千多個日夜,這時間不長不短,卻足夠讓一個人看清另一個。
我以爲他是瞭解我的,因爲他是我心中最善解人意的承歡啊!
可如今,他卻說出這樣的話,他說我與林莫那些人無甚區別,他說我對他的感情不是愛。
多麼諷刺!
一千零一個夜晚的故事,可以感化一個暴虐的君主,卻沒有感動他……
因爲太過刺耳,所以覺得刺心。
承歡,你不是自卑嗎?你不是認爲沒人會愛你嗎?那就這樣,我搭救不了你,我放手還不行嗎?
很想任性,很想大喊着:“我很累,我TMD累得快要死了!我TMD再也不管你了!承歡,如你所願,我不愛你了!承歡,如你所願,你想死就去死!”
可我怕,我他媽的就是狠不下心來,我怕他就此便真的再也回不來,真的像爹爹那樣,消失不見……
再也不能讓任何一個人,從我身邊離開!我要死死抓緊,我要拼了命的抓緊!即使身心俱疲,即使傷痕累累,即使指甲脫落,我也絕不放手……絕不!
“我承認……”我抹了一把眼睛,發現不知何時已是淚痕滿面,低下頭匆匆擦掉眼淚,我的軟弱不能在此刻顯露,我要明明白白的闡述我心中所想,我要明明白白的告訴他……
深吸了口氣,我擡起頭:“我承認如果不是我,月奴絕不會遷怒於你,你更不會因此失去……母親。”
承歡背對着我,默默靜立。
承歡,到底是誰不愛誰?爲什麼你一轉身,我便感受不到你的任何愛意?那麼冷漠,那麼遙遠……是你嗎?
握緊了拳,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清晰而冷靜,然而,非我所願:“這是我的錯,你可以恨我,你可以不愛我,你甚至可以殺我……可你,不能說我……”
一陣陣心酸涌上來,我不得不再次吸氣:“你不能說我不愛你!你不能磨滅我對你的感情!如果我不愛你……”
偏過頭,我說不下去了……從來沒有這麼悲哀過。
承歡,如果我不愛你,我爲了什麼要將自己逼到如此痛苦境地?我何不瀟灑離開?我何不任你自生自滅?
“明明很簡單……”真遜!我恨不得將自己眼睛挖出來,告訴它不要再哭了!可聲音也跟着哽咽起來,字字顫抖,“明明那麼簡單,你愛我,我也愛你,我們在一起,幸福的生活……一直到死……這就是我想要的,很難嗎?爲什麼會這樣艱難?一點風吹便飄零搖擺,一陣雨打便破碎凌亂,這樣經不起考驗的感情,連我……也開始懷疑了……”
“你傷心我可以安慰你,你無助我可以陪伴你,你難過我可以擁抱你……相愛的人,不就是應該這樣嗎?爲何什麼事都不與我說?兩人同舟共濟,再大的風浪也能挺的過去……爲何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我,就如此狠心的說我不愛你?!”
爲什麼要這樣對我?一個兩個……統統都在逼我!我好累!我真的好累好辛苦!
夕陽下的身影緩緩轉過來,承歡的臉模糊不清。
在這個眼神冷漠的男人面前,我哭得像個傻瓜,他誤會我冤枉我,可我卻爲他掉眼淚,我蠢得可惡!
捂着臉,我連話都說不清,像個小丑:“我明明……我明明愛你的,你怎麼就看不出來呢……”
你真的好壞!如果不打算相愛,當初爲何要來招惹我?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到頭來竟連一點信任也不給我……牽腸掛肚是假的嗎?撕心裂肺是虛僞嗎?我不愛你?我不愛你嗎?
扔了寒光凜凜的劍,我從來就不想握着它!緩緩蹲下來,我抱着肩,突然好想藍若溪。
若溪哥,你在哪裡?我想讓你揹着我晃着蕩着,我想趴在你的肩上哭到睡着,我想看你心疼着我的眼睛,我想聽你笨拙安慰着我的話語……
我想你了……若溪。
我只有在這種時候,最想你……我在乎承歡比在意你還要多,他卻說我不愛他,那你怎麼辦?那你怎麼辦?
肩膀上的手指被另一隻覆蓋,承歡蹲下來,抱我了。
我閉着眼,額頭頂着他的肩,眼淚唰唰流下來。
不要說話,承歡,我希望你此時不要說話。
因爲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一樣覺得心酸。
承歡沒有說話,抱着我的手臂卻越收越緊。
突然又反覆無常的想,爲什麼一句話都不說,這樣過來抱住我,是什麼意思?
是心疼還是憐憫?
我在心裡冷笑,伸手便要推開他,卻被他緊緊握着手腕,拉進懷裡。
他用身體圍住我,讓我退無可退。
“對不起……對不起……”他一邊輕聲說着,一邊捧起我的臉,不停地吻我。
眼淚剛剛滾落,便被他吻掉:“我不該那樣懷疑你,我不該說這種話來傷你……原諒我……”
心果然更酸了,好像更加委屈,我哭着拼命掙扎。拉扯之間,承歡狼狽倒地,我撲倒在他身上,想要爬起來,卻被他死死按住,壓在身前。
後腦被手掌按着,他擡起臉,紅腫的眼睛漸漸靠近,眼瞼合上的一瞬間,和着鹹味的脣貼上我的。
我掙了一下,在他脣間喘息:“如果我有原則,如果我有自尊,如果我還有一絲理智,我就應該果斷推開你,我就應該瀟灑離開你……”
承歡緩緩睜開眼,碧色的眸子靜靜凝視我。
我苦笑着看他,從飽滿的額頭流連至嫣紅的脣,我低下頭,在狠狠吻上他之前,恨恨道:“可原則、自尊、理智,都不及你萬分之一……”
爲了這個人,我的眼淚白流了,我的委屈白受了,我的心白疼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承歡答應與我一起回望舒,再也不出谷,在那裡過完一生。
回去的時候,快馬加鞭。
我知道,要承歡放棄此等仇恨有多難,所以,我不允許一點意外發生。
月奴,希望你好自爲之。
不要,將我們推到無法回頭的對立浪尖。
最先出來迎接我們的,居然是清兒。
只有她一個人站在入谷必經的小路上,好像等了很久。
回來之前並未提前通知,所以有些意外,我笑着與她擁抱,卻發現她不似之前的歡脫。
冷如冰錐的目光直指承歡,清兒冷聲道:“你殺了我爹,是不是?!”
一句話幾乎讓我當場呆住,隨即腦袋轟的一聲,我幾乎忘了,。殺害清兒爹爹的,正是承歡啊!
承歡卻顯得冷靜多了,他只是怔了怔,隨即道:“抱歉,清兒的父親是?”
清兒的眼睛滿是悲痛,一字一頓:“鎮龍鏢局,李牧!”
“不認識。”承歡跳下馬背,扶着馬鞍將我接下來,回頭淡淡道,“我殺過的人很多,但清兒的父親,我並未聽說。”
“可是……”承歡頓了一頓,聲音波瀾不驚,“也許,是順手清理的,也說不定。”
“你?!”清兒立起眼睛,周身殺意崩現。
“清兒!”我忙擋過去,昧着良心道,“你先冷靜一下,也許是誤會也說不定。承歡與你爹爹無冤無仇,怎會殺害他?”
“師傅!”清兒大喊了一聲,雙眼佈滿血絲,“那人已經將前因後果說得清清楚楚,當年殺我爹爹的,就是這小倌出身以色媚世的承歡!”
她拔出劍恨恨指向承歡:“當年,就是因爲爹爹無意間撞見他殺人,於是他便痛下殺手,將我們鎮龍鏢局的十幾個叔叔統統殺害,棄屍荒野!我爹爹僥倖未死,他竟窮追不捨,以毒針奪我爹爹性命!”
承歡轉過身來,似有所想地看着她。
清兒語氣悲愴,圓溜溜的雙目涌射着無邊的憤恨,她字字泣血般逼問道:“說!是不是你?!”
“是。”承歡靜靜面對清兒,想了一會兒,道,“經你這樣一說,我想起來了。確實是我,沒錯。”
“啊!”清兒大吼一聲,眼淚跟着流出來,“那就接招!”
“清兒……”我弱弱喊了一聲,卻沒有理由阻止她。
只是猶豫之間,閃着寒光的劍便毫不猶豫直刺過去,承歡的身子一頓,劍身驀地插=進=身體。
眼前一陣眩暈,我失聲痛呼:“承歡!”
清兒也愣住了,清醒過來後,她哭着大喊:“爲什麼不躲?!爲什麼不還手?!你這樣做我也絕不會感激你!”
承歡原本就憔悴的臉更加蒼白,他難以承受的晃了晃身體,咬緊牙關,手掌握着鋒利的劍身,猛地用力向外一拔!
嘶的一聲,我周身的毛孔都跟着顫抖起來。
血水噴射而出,炫美如虹。
承歡捂着胸,指縫間血水不斷涌出,他踉蹌退了一步,灰着臉喘息道:“我欠你的……自不會還手。若是不能消你心頭之恨……你大可以刺到滿意爲止……”
清兒痛苦搖了搖頭,狠戾道:“你以爲我不敢嗎?!”
她說着便再次握緊了染滿血珠的劍,顫抖着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