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在不知不覺間降臨,天空寥寥幾顆星,暗淡無光。
神秘的黑將偌大的柳府完全籠罩,各房的下人都關緊門窗早早入睡,只有高掛門楣的燈籠在這靜謐的夜裡發出昏黃的光,乍一看,好像某種巨大的怪獸,瞪着發光的眼,張着黑洞一樣的口,請君入甕。
嗖……
冷風吹過,那燈籠便跟着搖晃起來,投下不斷擺動的碩大影子,陰森而鬼魅。
“嗯——呵——”一聲若有若無的呻=吟,從不知名的角落隱隱傳來,在寂靜的夜空劃下絲絲縷縷誘惑的曲線。
隱忍着,壓抑着,顫抖着,像是在承受着無邊的痛苦,卻更像是沉浸在無法自拔的歡愉。
但無論是怎樣,都一樣地令人血脈噴張、心馳神往。
“嗯——”又一聲,比上一次更加急促更加無法壓抑,像是難以忍受地哭泣着,帶着溼漉漉的音線,聽着人的心都揪了起來,教人從頭髮至腳底都跟着陣陣酥麻。
夜巡的護衛終於忍不住停下了腳步,趴在石砌的牢固嚴實的牢房門口細細地聽。
裡面到底是怎樣的一番景緻呢?
忽地。
一隻手伸了出來。
重重地搭在了他的肩上,護衛的身體驀地一緊,全身血液幾乎凝固。
他僵硬地回頭,卻見我笑嘻嘻地看着他,道:“護衛哥哥,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護衛的臉色在昏暗的燈光下不甚明瞭,我卻感受得到他全身的緊繃程度,他下意識地做了個吞嚥的動作,隔了半晌才噗通跪地。
“噓——”我伸出一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阻止了他想要大喊該死的念頭,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去,天氣雖暖了,但守夜時還是得多穿些。”
護衛一愣,旋即感激地爬起來,爲我打開了牢房緊閉的門,侷促而激動得聲音在我耳邊輕輕響起:“屬下多謝郡主關心!”
我衝他微微一笑:“去。”
“唔——”除去厚重石牆的禁錮,那呻=吟聲便瞬間鑽入耳膜,這回聽得清了,原來是帶着無盡的挑=逗。
粗重的喘息、誘惑的呻=吟伴着嘩嘩啦啦鐵鏈相擊的聲音,沒有絲毫的違和,反而爲這誘惑蒙上了一層禁忌的面紗,因而更加致命。
負責拷問的人已經不再凶神惡煞,滿眼盡是貪婪的欲=望的光,兩個人一左一右的架起中間的男子,着了魔一樣在男子修長的身體上下其手。
男子的身體十分柔軟纖長,雙腿竟也是男子少有的光滑細膩,被二人左右拉開,淫=靡地大張着舉在半空。
腰際、大腿內側、胸口被四隻骯髒的粗手毫不憐惜地揉搓着,所過之處帶起一片粉紅,尤其是胸口的兩處突起,可憐兮兮地挺立着,紅腫的幾近透明……
男子的手腕腳踝都戴着沉重的鐐銬,雙手被高高吊起,細長的手指在半空中緊緊地握着,彷彿那是他唯一的力量源泉。那全身上下唯一一件遮體的翠豔長袍也被撕成縷縷,象徵性的隨意掛在精幹的軀體上,隨着主人地顫抖,搖搖擺擺,竟也帶着風情。
忽地,一隻手從男子的腰際直接伸向後方,那隻手被翠色的袍子遮掩着,沒有人知道它進去做了什麼,卻能從男子毫無預兆地顫抖以及脫口而出的呻=吟猜出個大概。
“唔——”男子半啓紅脣,仰起頭呻=吟了一聲,沾着汗珠的濃密睫毛一抖,一滴汗便順着細膩的臉頰滾了下來,匆匆劃過細長的像天鵝一樣優美的頸子,無聲地滴落胸口。
男子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着,凌亂的頭髮跟着搖曳擺動,緊緊擰在一起的眉透着屈辱和無助。
“嗯……不……”他貌似無力地搖着頭,聲音纖纖柔柔幾不可聞,卻帶着想讓人想要狠狠凌虐他的顫音。
但細看一下卻發現他並不是在顫抖,而是在暗中用力,隨着幾聲清脆的鐵鏈聲,那被架起來的赤=裸雙腿便緊緊搠住已經陷入癡迷的兩個人的腰。
男子隨即猛地睜開一直緊閉的桃花眼,眼中倏忽閃過一道狠厲的碧光。
就在這時,兩個人中的一個突然蠻橫地將男子側到一邊的臉頰扣住,一下子扭轉過來,誕着一張嘴不由分說便湊上來,想要親吻男子淡色的脣。
男子一愣,下意識地別開臉,卻瞥見門口處正在悠閒觀望的身影。
像是被人狠狠擊中般,男子滿是薄汗的身體頓時僵硬,臉上血色盡褪,那雙水光盈盈的桃花眼竟瞬間涌出多種複雜的情緒,像是驚慌失措,像是茫然無助,又像是痛苦欲死,最後卻漸漸變成了嘲諷和刻意的挑逗。
“嘻嘻嘻……”我抱着肚子突然爆笑出聲,嚇得那二人均是一愣。
那兩個人同時將承歡推開,其中一人驚慌失措地大力扇了承歡一個嘴巴。
啪的一聲。
巴掌擊肉的聲音響徹四面皆是石壁的牢房,震得我的頭皮也跟着一跳一跳的疼。
承歡被打的整個身子偏到一邊,雙腿突然失去支撐,讓他來不及穩住身體,只能左搖右晃地像只掛在架子上的烤鴨。
手腕立刻成了承受重力地唯一支點,瞬間便被堅硬的寒鐵手銬蹭破了皮,鮮紅中透着綠的怪異血液一滴滴順着白皙的手臂下滑,妖冶而悚然。
“郡主饒命!這個人,這個人,他,他……他勾引我們!屬下……真的沒有……他是個賤=貨……他,他會妖術!對!他會妖術!”兩個回過神來得人趴在地上對着我連連叩頭,那急於推卸責任的樣子,真的很好笑。
我看着他們,竟有些後悔。也許我不該打亂承歡的計劃,讓他們就此歡愉地死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那樣,醜惡是不是就會少很多?
沒有理會二人,我徑直走向承歡,他吊在那裡,靠着腳尖點地勉強站好,身上的衣服早就破敗不堪,卻一點也沒有邋遢的感覺。我真的沒有看錯,他果然穿什麼都那麼好看,都那麼有韻味。
他看着我,眼光不避不閃,渾身多處敏感的地方都留着不該存在的痕跡,左臉頰又紅又腫,嘴角也沁着血,卻還是那樣魅惑衆生的笑着,只是這笑容今天卻彷彿揉進了苦澀的東西,看得我也跟着莫名的心酸。
“不好意思。妹妹打擾你了。”我朝他笑一笑,順手從地上撿起他被人扯爛,踩踏得骯髒無比的褻褲,拿在手中看了看,最終還是圍在他的腰間,替他遮住裸=露的下=身。
他蒼白着臉嗤笑了一聲,沙啞着嗓音道:“無妨。”
“無妨?”我反問,將音量提高,“是赤=身=露=體無妨?還是耽誤你殺人無妨?”
我說着,擡起眼角看了看一直跪地的二人,兩個人果然一抖,同時後怕地擡頭看向承歡。
我轉身對他們笑笑:“下去!這事兒不怪你們,這天下間還少有人能抵得過如此蠱惑的媚術!下次,你們若想做也可以,不過一定要把他的手腳嘴巴都給綁牢了,不然死都不知是怎麼死的!”
我回頭看着承歡,笑道:“對嗎?”
“不!不!……屬下再也不敢了!屬下……告退!”
承歡微微閉了眼,帶着死過一般的無畏情緒,點點頭,輕聲道:“對。下次,他們若真如郡主一樣聰明,我便只能任人魚肉。”
我盯着他:“你不怕?龍遊淺談遭蝦戲,他們若是真的這樣做了,你能如何?”
承歡沉默了片刻,突然擡起眼簾沒見過我似的看了半天,竟漸漸露出淒厲的眼神,他桀桀地笑道:“那又如何?如果他有價值,就是乞丐也無妨!就是狗也無妨!哈哈……”
鎖鏈被扯動的嘩嘩直響,承歡失去血色的臉滿是崩潰的神情。
我頭一次見到承歡如此瘋狂的樣子,他像是一隻被揪住了尾巴的貓,優雅盡失。
只能露出深藏在溫和肉墊中的利爪,瘋狂的揮舞。
尖銳,卻也脆弱。
我轉過頭,心裡像被壓了千斤的石頭般難受,我說:“我不想這樣對你的,我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的!可是爲什麼你偏偏要跟爹爹做敵人?”
我回過頭,哀求着他:“我只是想知道爹爹在哪,我只是想保護他,你告訴我好不好?你告訴我!”
他歪着頭茫然地看着我,透着碧色的眼珠彷彿失去了焦距般,徒剩空洞,他張了張嘴,半天才發出聲來:“呵!”
是譏諷?是嘲笑?是無奈?還是悲哀?
我看不出猜不出,我搖着他,逼他看着我的眼睛:“承歡,你應該知道的,我囚你在這,是爲了引你的同夥上鉤,以便一網打盡!如果你肯告訴我爹爹在哪,我便放了你,好不好!好不好!”
他看着我,眼珠終於轉了轉,一絲痛苦悄然滑過,他黯然道:“我有不能說的理由。”
不能說的理由?這句話好熟悉!呵呵!爲什麼?爲什麼每個人都要這樣自以爲是的替我決定所有的事情?!爲什麼每個人都這樣堂而皇之理直氣壯地隱瞞我欺騙我?!我可以承擔!我不是那麼軟弱!爲什麼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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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看着腳尖,淚水漸漸迷濛了眼睛。
眼淚掉下來,砸到繡着銀絲的鞋子上,無聲無息。
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無奈!承歡如是,藍若溪如是!
可我也有我的辛酸啊!我也有我必須這樣做的理由!
我擡頭,看着承歡,帶着惋惜的口吻冷冷道:“你知道的,我既然走了這一步,就不可能再把你放回去!你的同夥不來,你就等着老死在這!我也沒辦法的……呵呵!你就老死在這兒!”
承歡勾了勾脣角,呆呆地笑着,竟帶着安慰似的口吻:“無妨,我死在哪裡都無所謂。其實,你爹爹瞞你,也是爲了你好,畢竟,你現在什麼都做不……”
心臟驀然一緊,一縮一縮地疼,我抿着脣,卻是笑不出來,只有惡狠狠地截斷他的話:“閉嘴!你還是做蠱惑人心的妖精比較好,這副悲天憫人的嘴臉根本不適合你!”
我拉了拉纏在他身上的鐵鏈,譏諷道:“我什麼都做不了?我什麼都做不了,還不是一樣捉住了你?!”
承歡的神情更加落寞,他垂下頭,像一具失去了生命的玩偶,孤零零得吊在冰冷的鎖鏈上,有些凌亂的頭髮傾瀉下來,幾乎遮住了本就微小的聲音:“好……”
如果可以笑,誰會選擇哭。
如果可以無憂,誰會選擇煩惱。
很多時候,人們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