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不叫“肉騰騰的大山”,她有一個很動人的名字,叫柳葉眉。
“柳葉眉”這三個字,林小可曾經猜想過,是不是來自韋莊的一首詞: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語多時,依舊桃花面。頻低柳葉眉。半羞還半喜,欲去又依依。 醒來知是夢, 不勝悲。
不得而知。
據說——不是親身經歷,親眼所見,一切道聽途說的人與事,均屬於“人云亦云”的鸚鵡學舌範圍。據說,把林小可送到這個人世間的始作俑者,叫鄧海量,曾是小縣城裡一名小有名氣的才華橫溢的音樂教師,能彈得一手好鋼琴,拉得一手小提琴。
林小可也會拉小提琴,而且還拉得不錯。大學裡曾在一次校慶表演,驚豔了一大羣人。林小可想,她的音樂天賦,是不是來自她的生父?
柳葉眉曾是鄧海量的學生。
也許是那個時候,柳葉眉愛上鄧海量的吧?柳葉眉懷林小可,是鄧海量暗渡陳倉,兩人屬於名不正,言不順,柳葉眉還頂着“未婚先孕”,以及“第三者插足破壞別人家庭”的名聲,因爲那個時候,鄧海量不但有了明媒正娶的妻,還是兩個孩子的父親。
上個世紀七十年中期,剛剛打倒“***”,改革開放還是二萬五千里長徵邁出的第一步,人們的觀念還比較保守,思想陳舊,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N們生不逢時,還在苦苦掙扎階段,沒有過渡到現在“因爲我有魅力所以我拽”的囂張,還不幸地屬於老鼠過街人人喊打。
鄧海量和柳葉眉這種現代版“西門慶與潘金蓮”的傷風敗俗之風流韻事,頓時一傳十,十傳百,彷彿被炸開鍋了一樣,成了那一年小縣城裡大街小巷認識的或不認識的平民百姓們所談論而不齒的話題。
有人說,如果生活在古代,那狐狸精一樣勾引別人老公的**,是被捉去浸豬籠的。
有人說,那現代的陳世美,如果是包公再世,肯定會被問斬。
鄧海量和柳葉眉,是別人嘴裡的姦夫**。
在衆叛親離的情境下,柳葉眉堅持的把林小可這個“孽種”生了下來,孩子是無辜的,誰也不能剝奪她到這個世上的權利。
那個時候的柳葉眉,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不但年齡小,還被狠心的愛好面子的父母趕出了家門。而柳葉眉的心上人鄧海量,不堪流言蜚語,也承受不了千夫所指,世人所不容,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便學了屈原,投江自盡了。
後來,是柳葉眉一位十八輩子扯不着關係的遠房親戚,於心不忍,觀音菩薩心腸,偷偷地救濟着柳葉眉,不讓她餓死在街頭。
林小可出生的第二天,柳葉眉咬了一咬牙,便狠心的把剛出世的女兒交給了一位好心來探望她的女同學手中,趁着林小可還不會捲起舌頭說“ON”,趁着林小可沒有反抗能力,不給發言機會,就來個霸權主義,很沒人道的小小的林小可送出去。
有句話說得好,上帝爲你關起一扇大門的同時,也爲你打開了另一扇窗。林小可的養父養母,還有比林小可大了八歲的哥哥林小海,一直愛着林小可寵着林小可,把林小可捧了在手掌心。他們便是上帝爲林小可打開的那一扇窗。
林小可常常想,什麼叫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像她,便是了。
後來柳葉眉嫁了人,再後來離了婚。據說那小肚雞腸的男人,常常把柳葉眉的往事抖落出來,嘲笑她,侮辱她,恐天下不知似的,當了流行歌謠來唱。柳葉眉終於忍受不了,果斷地和他勞燕分飛。
自此,柳葉眉再也沒有結婚。
除了林小可,柳葉眉沒有別的孩子。
如果不是後來遠嫁澳大利亞的女同學回國探親,如果不是柳葉眉千辛萬苦聯繫到她,也許這一輩子,柳葉眉和林小可,相見也不相識。
林小可第一次見到這個叫柳葉眉的女人,是十五歲,上了高中。
林小可沒有想到,她這麼年輕,這麼漂亮。
三十多歲的人了,身材還保持得這樣好,穿着精緻的蕾絲白襯衣,長裙子,膚色圓潤,線條柔和,臉上雖然有了絲絲的歲月痕跡,但還是美得驚心動魄,有一種性感妖嬈的氣質,令人過目不忘。
林小可長得並不像她。
林小可像了那個據說是她生父的男子。當柳葉眉拿出幾張鄧海量的相片時,呆住的不單單是林小可的老爸老媽,還有林小可。林小可的五官,簡直就是那個男人的翻版,一個印模子印出來一樣。
那個時候,柳葉眉還沒有現在這樣的珠圓玉潤,還沒有現在像了一座肉騰騰的大山,也沒有這樣現在那麼的有錢,富得流油,但因爲腦子靈活,精明強幹,從擺小小的地攤開始,到後來開店鋪,再到後來買車子搞運輸,然後便躍身成爲縣城裡的女強人,是先富起來的一部分人之一。
據說,她成了女富婆後,很多男人追求她,包括以前她嫁過的那男人,也想吃回頭草,但她不屑一顧,自鼻孔裡哼了一聲,一棍子打落一船人:“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彷彿,五千年來男人所有的罪孽,只要是雄性動物,都見者有份。
但林小可不肯跟她走。
她不知道金錢的魅力,不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不知道有了錢,平庸的人變得高貴,俗氣的人變得精神抖擻。
十五歲的林小可,堅定而固執地說:“我不認得你,我姓林,我永遠是林家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