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把聲音顯得格外可怕,或許是因爲那嘶啞語氣中帶着的絕望和蒼桑,讓陸子光聽起來,這眼前的黑衣人年紀已經很老。然而,陸子光卻可以感覺到,這人的肌肉很強勁,背也一點不駝,顯然,極爲精壯,並且那聲音中透出來的氣息,也是多麼的均勻有力。
面對着這樣的問話,陸子光覺得他既然這麼直接了,自己也應該直接的回答,於是對他說:“因爲,我覺得你很奇怪,你很神秘,所以,我就要跟着你,想知道關於你的一切。”
這個時候,或許是因爲四周沒有燈光的緣故,陸子光沒法看清楚這黑衣人的臉,他努力地張望着,而黑衣人似乎也感覺到,對方想看他的容貌,並沒有迴避,只是輕輕的擡起頭來。
當黑衣人擡起頭的那剎那,機械般鐵鑄的臉孔即時映入陸子光的眼瞼,讓他受到一陣驚嚇,再認真看時,陸子光終於可以確認,這眼前的人,就是曾經在報名處出現過的鐵面具,那個被行內大伽張重風舉薦過的那個鐵面具。
“是你?”陸子光驚訝中叫出一聲,剛纔他只能以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來懷疑,眼前這個黑衣人,有可能是鐵面具,可現在,他卻是百分百的可以肯定,因爲那鐵面具實在太獨特,太有標誌性了,並且,估計也沒有人像這個人那樣,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戴着這個鐵面具。
當鐵面具聽出,陸子光好像認出他的時候,即時也有點震驚,可過了一會,就馬上鎮定下來,並問陸子光:“你以前見過我,見過我這個面具嗎?”
陸子光聽到他這樣的發問,心想或許在報名現場,當鐵面具在衆目睽睽之下,跟他的餐館老闆一起出現在那個報名位置,完全就沒有注意到旁邊有這麼一個陸子光,並且,現在是黑夜,光線很暗,鐵面具顯然是可以通過眼睛看到外面的一切,但卻沒有留意陸子光,更不知道以前是否見過這個人。
“你是不是去參加了廚王大賽的那個鐵面具?我在報名的現場,見過你,可能你沒有留意到我吧?但我卻注意到你,或者應該說,所有人都注意到你了,因爲你太特別了。還有,讓我們更想不明白的是,張重風這樣的業界老前輩,會舉薦你參加,究竟是爲什麼,你以前認識張重風的嗎?”
陸子光一口氣把自己心中的說話說了出來,也把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問出來,心想,不管鐵面具是否作出回答,反正,這只是他希望知道的,沒有得到回答也就只能那樣的,相信很多人都想知道,但這個真正的答案,或許只有鐵面具和張重風他們倆都能說出。
這一刻,鐵面具跟陸子光相隔大約有十米左右,這樣的距離還是有點遠,可彼此之間的談話,卻可以清楚的互相傳達。鐵面具也把剛纔陸子光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聽得很清楚。他一動不動,那面具正正的對着陸子光。陸子光除了看到他那個冰冷的面具外,就看不到他任何的表情變化,也無法看得清他的眼神。
似乎經過了一番思索,鐵面具終於打破了沉默,作出回答:“真沒想到,在這裡竟然讓你碰上了,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相信你也是去報名參賽的,是嗎?對於你的問題,對不起,我不能回答,
因爲我答應過張重風,不可以對任何人說的,我也不可以透露我的真實身份,就這樣吧,請你原諒我。”
說完後,鐵面具似乎想轉身就走。
這時,陸子光立刻叫住他,對他說:“先別走!我還想問你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也是比較直接的,請你不要見怪!”
漆黑的街巷中,不時有幾隻螢火蟲飛過,似乎這些螢火蟲在巡邏,也在尋找着希望,想在這迷茫的黑夜中找到一些未知的答案。
鐵面具不得不停下,他聽到,陸子光想繼續問下去。
本來,他想繼續那離開的步伐,可他卻聽得出,陸子光的話語間並沒有表露出惡意,或許那問話也完全是出於內心的好奇和疑惑,鐵面具覺得就這樣離開,似乎有點不近人情,於是他停了下來,只是對陸子光輕輕地說:“你問吧,我沒有多少時間的,還得回去忙。”
陸子光馬上問:“我只是覺得,像你現在做廚子,不是有一份不錯的收入嗎?爲什麼還要做這個事情?你覺得心安理得嗎?”
聽到陸子光這樣問,鐵面具覺得有點奇怪似的反問:“爲什麼你這樣說?我做什麼事情了?”
陸子光繼續說:“我的意思是說,你也有老闆的,在一個餐館裡面做廚師的,是嗎?那既然可以得到一份工資了,爲什麼還要做這些肉丸子,然後讓外面的小販幫你賣,雖然你做的肉丸子確實很好吃,但你這樣不是搶了小販們的飯碗嗎?你知不知道,我的一個朋友,就因爲你的突然介入,他已經破產了,雖然他也沒多少產可以破。”
鐵面具聽了後,終於明白過來,他思索了一會,對陸子光說:“呵呵,你一定是覺得那個帶我一起去報名的人,就是我的老闆了,是嗎?”
這一刻,陸子光怔住了,他想起了當時報名處的一幕,鐵面具跟那個胖子餐館老闆出現,這在外人看來,絕對是老闆與僱工的關係,並且當時也有人指出,這個胖子真的是老闆,只不過那餐館稍爲有點小。爲什麼現在鐵面具卻說,那個胖子並不是他的老闆?
鐵面具看到他這個驚詫的模樣,繼續對陸子光說:“你可能不知道,像我這個樣子,是不會有人願意僱我的。”一邊說着,一邊伸起了一隻手。
陸子光看到後,瞪大了眼睛。
他看見的,是一隻機械手,顯然,這是隻殘疾人的手,只不過通過了機械進行了接合,手指頭還可以靈活運動,表面上可以幹活,實質比一般人要慢。
“你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沒有老闆願意請你炒菜?”陸子光的聲音顫抖着問,他的額上也不斷冒出驚懼的汗來。
鐵面具進入了沉默狀態,好一會才笑起來,然後說:“你覺得,有人願意僱傭一個整天要戴着鐵面具的人嗎?他還得考慮到安全問題,而且,他的其它員工會不會害怕這個同事?還有,如果客人知道他請了這麼一個廚師,然後在外面傳開來,會怎麼樣?這樣就沒人再來光顧了….”
聽到鐵面具發出這樣的感嘆,陸子光也覺得,確實由於這諸多的問題,眼前這個既殘疾又必須戴着鐵面具的人,哪怕廚藝再好,也很難找到工作,顯然,那個
在報名處出現的老闆,或許只是通過他的餐廳名義上保薦鐵面具,並沒有跟鐵面具存在真實的僱傭關係。
“這麼聽來,你是因爲找不到正式的工作,所以得做這個事情?做這麼多的肉丸子,然後放到附近的小販們那裡,讓他們幫你賣,然後你跟這些小販們分成?”陸子光一邊問,一邊心生憐憫,他這刻對鐵面具並不是產生某種驚懼或憤怨,更多的是同情,覺得如果一個人要這樣維持生計,是很困難的事。
並且,眼前這個鐵面具已然是殘疾人,不知是什麼原因,臉孔不能讓任何人見到,,必須長期戴着一個鐵面具,並以這樣的方式一直繼續維生,堅強的生存下去,過着悲慘的人生,這樣的痛苦,確實是一般人承受不來的,但從另一個側面來看,他卻有着頑強不屈並不斷堅持生活下去的意志,他並沒有因爲身體上的這些問題,而放棄了人生。
這一刻,鐵面具不想再跟陸子光談下去,他知道,如果這樣談下去,陸子光必定還會問他更多的問題,他也無法回答出來。
過了一會,他對着陸子光說:“是的,我不得不以這樣的方式來掙錢,求的是一個生存的機會,所以,你如果有朋友因爲我而破產,怪不得我,是因爲他賣的東西不行,如果他可以做得比我更好,相信他不會這樣。”
陸子光問:“你以前學過廚的嗎?究竟是做了多少年的廚師?爲什麼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你這次參加廚王大賽,是要證明一下你自己?還是想拿到那獎金?”
聽到陸子光問了這麼多的問題,鐵面具即時痛苦地搖着頭,並對陸子光說:“過去的事情,我已經記不起來了,請你不要再問好嗎?如果你很想知道我的廚藝怎樣,咱們可以在比賽中見,我相信我還是可以參加比賽的,希望可以見到你,但我不會回答你的問題。”
說完後,鐵面具真的要離開了,他扭過身就要走。儘管陸子光還想繼續問下去,可看得出,鐵面具是不會再理他的了,他就算再問,或許也只是對着這漆黑中的空中發問,因爲鐵面具已經不斷在移動着,沒有理會他在後面的叫喊聲。
“哎,前輩,等一下,我真的很想再跟你談談!”陸子光在他後面叫喊着,並且對這個鐵面具稱呼爲前輩。事實上,陸子光對鐵面具的真實年紀難以判斷,從那聲音聽來,這聲音或許在嘶啞的時候顯得蒼老,然而,正常發音的時候卻又非常年輕,甚至陸子光幾乎有一種感覺,鐵面具的年齡跟他差不多大。
當然,這樣的可能性極低,因爲陸子光估計,鐵面具如果真有一身廚藝,可以讓張重風看得起,那至少也得進行很長時間的修煉,陸子光大致猜測,鐵面具或許就跟杜一初差不多的年紀,二十八九歲之間,這種可能性是最大的。
到底這鐵面具的過去,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會讓他進入這樣的狀態,不得不在某個不爲人知的角落,做出這些肉丸子來,然後自己還不能親自到外面售賣,只能藉助外面的小販來幫忙賣,然後跟小販們分成。
這是他的謀生手段,那肉丸子做得這麼好吃,卻似乎不能爲他帶來多少金錢。或許分成的大部分,是在小販那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