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太過恐懼,鄭平安的臉上到處都是鼻涕和眼淚,一瞬間涕淚齊飛的他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纔會這麼失態,此時的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自己的父親鄭不負,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他有大把的錢和每年利潤近百萬的酒吧,他有權力有地位,雖然不見得多顯赫但是已經足夠他過上比絕大多數普通人都要舒服太多的衣食無憂的日子,也正是因此他更加害怕死亡。
人死如燈滅,一切東西都沒有了,他的錢,他的女人,他的酒吧,他的權力,全都沒有了。
鄭平安越想越害怕,他的臉色一陣蒼白泛青,他恐懼地看着鄭不負,用無比渴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親爹。
鄭不負皺着眉頭,面對鄭平安這絕對談不上有出息的表現,他恨其不爭地說:“平安!你的一切都是林家給你的,這麼些年來,林家給了你多少,又什麼時候指望你付出過什麼,現在林家需要你了,你卻害怕成這樣,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鄭平安在巨大的恐懼下整個人都要崩潰了,他憤怒如瘋狗一般地說:“林家林家林家!你一直就知道一個林家,你從小就告訴我要對林戩恭敬,要把林戩當成自己的主子一樣看待!我心裡雖然很不滿,但是我聽你的,把林戩當成自己的主子,我把自己看成是林戩的一條狗,他讓我向東我不敢向西!他讓我吃屎我不敢喝尿,而這一切都是你讓我這麼做的,我真很懷疑我真的是你兒子?你至於不至於這麼糟蹋我?”
“可是林家對我們有恩。”鄭不負皺眉嘆了一口氣說。
“有個屁的恩,就算是有那也是對你的,關我屁事我操!你知道不知道林戩每一次看着我的眼神?就算是家裡養的一條狗有時候開心了都摸摸它的腦袋,但是對待我?那不是看一條狗的眼神,是看一條蛆的眼神你知道不知道!每一次他虛情假意的對我好我都噁心的快要吐了,他的一切都是僞裝給所有人看的,僞裝給你看,給他老子看,給林家看,給外人看,顯示他林戩林世子是一個和善大方的少主,林家的繼承人,顯示他的宅心仁厚!但是我從他的眼神裡看的出來,他看我的眼神不是看一條狗,而是一條蛆!厭惡噁心的蛆!”
白俊逸的表情很驚訝,因爲他第一次發現有人居然因爲別人不把他當一條狗看而生氣成這樣的?
“我是你的兒子!你的親生兒子,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你說要對林家感恩我就對林家感恩,你說要把林戩當自己的主子看,所以就算是他用看蛆的眼神看着我,我都巴結討好他,就像是一條哈巴狗對自己的主人搖尾乞憐!可是我夠了,我真的夠了!現在他就要殺了我了,你居然還要我爲所有狗屁的林家去死,我操啊!林家的好壞關我屁事啊!林家愛死就死去啊!讓他和林家死磕去啊!但是我是你兒子啊,我姓鄭啊,你真的忍心看着我被這個人殺了?你覺得林家會感激你?不會的!林戩這個人就是一條咬人的瘋狗,他不相信任何人,只要他知道了你今天來了醫院,和白俊逸接觸過了,他會對你有個狗屁的信任!”
不得不承認,在死亡的恐懼下徹底崩潰的人真的是什麼話都說的出來,加上之前的鄭平安可能真的受到了極大的精神壓力,此時徹底歇斯底里的他把所有壓在心底的話全部倒了出來,他再也忍受不了了,也無法忍受了,再忍的話?白俊逸真的會殺了他。
要報恩,是你老頭子的事情,我配合你這麼多年已經夠了,現在要我死,我不答應!憑什麼要用我的命來表現你對林家的忠心?
被鄭平安的一番話說的怔在原地,鄭不負悲哀地看着自己的兒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這是你早就想要對我說的話吧?”
“是!這的確是我早就想要對你說的話!我真的過夠了!我不想平白無故的生下來就是別人的一條狗?甚至連一條狗的待遇都不如!這樣的日子我真的過夠了,如果他不威脅我要殺了我,我還能忍下去,因爲我知道靠着林家的大樹的確會有好處,所有人都知道我有林家的關係,會對我客客氣氣,所以哪我在林戩的面前連一條狗都不如,但是在別的人面前我還能挺直腰桿做人,但是現在我要死了啊!他要殺了我啊!我憑什麼用我自己的命去報答你對林家的恩?”鄭平安眼睛通紅地說。
鄭不負嘴脣哆嗦,然後他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對一個老人來說,最難過的莫過於自己子女的指責,他無法承受。
哪怕是再測算無疑的老狐狸,也總有自己堅持和守護的東西,而鄭平安這個唯一的兒子,就是鄭不負最軟弱的防線。
“你是故意的?”鄭不負眼神看向了白俊逸,蒼老的聲音帶着嘶啞說。
“故意只是讓平安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卻不殺了他,你就是要讓他說出這些話來打擊我,因爲你知道他活着說出這些話對我的效果最好最有用,而你一開始就雷霆般地殺了他,或者直接把他帶走帶到我找不到的地方通過電話威脅我?你現在的辦法有用的多。”鄭不負繼續說。
白俊逸點點頭,認真地說:“我的確是故意的。否則的話你以爲我是不小心留着他?”
鄭不負後退了一步,再一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蒼老的眼神看着白俊逸,又看看鄭平安。
“爸,我是你兒子啊,救救我吧,求求你了,這一次之後,我絕對把你侍奉的好好的,給你養老送終,我絕對不給你惹麻煩了,爸,救救我,你不能看着你兒子死在你面前啊。”鄭平安哭喊着說。
鄭不負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他乾澀的聲音就好像兩張磨砂紙相互摩擦傳出來的,他說:“你贏了,你贏了!我答應你!放過他!”
白俊逸臉上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容,說實話,這麼欺負一個老人的愛子心切,他也感覺很不好意思,於是在鄭不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白俊逸立刻就鬆開了鄭平安。
重新恢復了自由,那種被死神趴在肩膀上在耳邊吹氣的恐懼感也消退了,鄭平安連站着的力氣都沒有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他連滾帶爬地爬到了鄭不負的腳邊,抱着鄭不負的大腿說:“爸,謝謝你,爸!”
鄭不負低頭緩緩地撫摸鄭平安的腦袋,蒼老地說:“我給了你生命讓你來到這個世界上,而現在你也已經過了三十而立的年紀,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了,這一次之後,無論遇到什麼事情你都要自己一個人面對,我希望你成長起來,記住我的話,不要有爭執之心,人,平安是福,平平安安,纔是最好的,以前的你一直都把我的這話當成耳旁風,你喜歡前呼後擁喜歡權力和地位,希望經過這一次的事情之後你能改變一些?改變不了我也沒有辦法了,以後是福是禍,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鄭平安怔怔地看着鄭不負,喃喃地說:“爸,你這是什麼意思?”
鄭不負搖搖頭,沒有回答,或許真的如他自己剛對鄭平安所說的,這是他身爲人父對鄭平安能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白俊逸或許猜到了什麼,但並沒有說話,他沒有義務去同情別人。
更何況,這樣的同情或許傷害到的是自己。
喪盡天良的事情白隊長做的多了,但是從來沒有一件事是愧對良心的,現在也是,鄭家的父子本身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白俊逸現在用這麼惡毒的辦法對付他們,白隊長敢大聲地說我問心無愧。
“我會配合你,那麼現在,我可以帶着平安走了?”鄭不負問白俊逸。
“當然不行,鑑於我們剛剛合作,所以我必須要把他帶走,一直到我們的合作完成。”白俊逸笑眯眯地對鄭不負說。
鄭不負微微皺眉,但是沒有堅持,反倒是鄭平安聽見白俊逸居然還要把自己帶走的時候他想要抗爭一下,可什麼都沒說他就放棄了,他很清楚自己說了也沒用?
白俊逸的答案並沒有出乎鄭不負的意料之外,從這一系列的手段來看,鄭不負知道白俊逸對人心理的把握已經到了一個極其微妙的境界,怎麼可能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希望你能說到做到。”鄭不負喃喃地說。
白俊逸微微一笑,招呼了姜不凡一聲,讓姜不凡抓起了鄭平安,於是白俊逸就打算離開。
走到了門口,白俊逸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回頭對鄭不負說:“之前我聽了你的故事感覺很感動,想要好好地回味一下,於是就用手機把我們後半段?特別是你答應我的那一段內容錄音了下來,你也知道林戩這個人嘛,唔?參考一下你兒子的意見。所以哪怕是你事後反悔了或者和林家攤牌了,我都有辦法把這個感人的故事說給林戩聽,你說對嗎?”
看着空蕩蕩的病房門口,鄭不負忽然癱軟在了病牀上,他喃喃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其心可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