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不是少陽着小子提醒,我還沒覺察,的確這樣。我現在越看越彆扭。”武功打量着粉紅色的高雅包間,點頭道。
“的確是這樣子。”陳浩陽又把頭轉向周衛國。
周衛國一顆已經滿目蒼夷的小心肝,已經徹底的死心了,都已經做好了接受領導教育的準備了。
因爲這個包間就是他定的。
雖然他是根據老領導當初的指示:不要豪華、不要奢侈、不要排場的三不原則定的,可領導不滿意,那就是他的工作沒有做到位。
“小周,你知道哪裡有這種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好氛圍地方嗎?”
咦?
沒有等到意料的教育批評,竟然是這件事情,周衛國舒了一口氣,接着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兒去了。
這麼一個符合氛圍的地方,可真的不好找啊。
心中又不免埋怨始作俑者,這個傢伙,難道是他的剋星嗎?怎麼陰魂不散的整的他體無完膚啊。
易少陽心中暗笑,知道周衛國爲難,所以提議道:“兩位老哥,我倒是有個不錯的地方,就是看你們敢不敢去,願不願意去?”
激將法很有效,兩個司令同時氣急了:“還沒有我們不敢去的,我們也是泥腿子出生,也沒有不能去的地方,你小子都能去的,我們兩個怎麼去不得。”
“好,兩位老哥果然沒有忘本!”小小的拍了一個馬屁,說道:“那咱們就去路邊攤,吃烤串吧!”
啥?
周衛國聽到這個提議,首先一愣,接着不等兩位領導說話,一口搶先道:“不行!”
易少陽聳了聳肩:“你看,我說你們去不得吧。”
武功是個火爆脾氣,瞪了眼周衛國:“小周,你這個同志什麼都好,就是這一點不好,我們怎麼不能去了?”
“首長路邊攤不衛生,你們不能吃,對身體不好。還有,路邊攤的安全實在是太沒有保證了,作爲此次隨行,我得爲兩位首長的安全與健康負責,所以,此事我堅決不同意,要不然,我會如實彙報阿姨的。”
周衛國說完,啪的雙腿一併,挺胸擡頭,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
易少陽坐在旁邊,笑呵呵的看着,看看兩位領導是不是‘氣管炎’。
“小周,你這個同志,路邊攤不是給人吃的嗎?別人吃的健康了,我們就不健康了嗎?我們也是泥腿子出身,沒有那麼金貴,要是我們都不敢吃,能給別人吃嗎?”
“還有,路邊攤不安全,那我們人民羣衆的生命安全就是這麼個保證法嗎?我們的治安就這麼差嗎?我們連自己都貪生怕死的,我們這些人尸位素餐的坐在這個位置上幹什麼!”
陳浩陽氣的一邊說,一邊都站起來了,劈頭蓋臉的憤怒道。
周衛國擡頭挺胸,承受着老領導的教訓。然後啪的的一聲,再一次併攏雙腿,大聲道:“司令,我知道錯了!”
“嗯!”
陳浩陽點了點頭,輕嗯了一聲,拍了拍周衛國的肩膀:“你還得好好的鍛鍊,身上的矯情氣還是沒有除去,這不是一個好兵,我問你,一旦爆發戰爭。在敵後戰爭中,沾了血,沾了土,沾了炮灰的饅頭你就扔了嗎?”
陳浩陽這句話,
易少陽聽了暗自不有點頭。
他是有着親身經歷的,在作戰期間,尤其是非洲那種鬼地方,交通不便物資說上不來就上不來。
那個時候,爲了能夠保存戰鬥力,別說奢侈的饅頭了,就是沙漠土撥鼠、壁虎之類的,只要沒有毒,有助於恢復身體機能的東西,你都得吃。
武功站起來,笑着道:”那咱們就去路邊攤大吃一頓,不知多少年,沒有路邊攤吃飯的經歷了,看來這些年我們還是忘本了。不體驗民間苦,難知前進路吶!養尊處優要不得,要不得。”
就這樣,一羣人離開了裝飾典雅的包間。
期間,陳浩陽與武功一行人,還特意換了一身行頭,然後在九點左右出現在一個路邊攤。
“各位老闆,想吃點什麼?”老闆一看十幾個人,立即笑着迎了上來。
大概是常年製作燒烤,臉被燻黑了,只有說話的時候牙齒的潔白與黑黑的面孔行程鮮明的對比。
歲月的磨礪,讓這個老闆的臉上盡顯一種滄桑與無奈。
陳浩陽毫不忌諱的和老闆握手,親切的問道:“老哥,你開着小攤多長時間了?”
燒烤老闆比劃了三個手指頭:“三十年嘍,當初大學一畢業,就開始幹這行嘍。”
武功聽着不有差異:“老哥,你這大學畢業怎麼還乾燒烤這個行當呢?”
“哎!”往事不堪回首,歲月無情刀刀不留情,嘆息一聲,燒烤老闆陷入了沉思中:“我是14年的畢業大學生吧,那個時候正值全球範圍金融危機,經濟低迷,而且畢業大學生也多。”
“也怪自己年輕時候不爭氣,是個二流的學校,讀了一個二本。出來後幾經崩波,都沒有找到工作,最後辦起了一個小報,剛開始那會兒,我記得我還得了一個咱們民營大學生創業獎呢!”
說道自己得獎,老闆緬懷崢嶸歲月,顯得十分的興奮。
“可惜,我們這種創業沒有背景給你撐腰,我的小報被同行業打壓不說,報道了一些明星醜事,還被人家僱人上門報復,我小女兒差點因此出事,最後辦不下去,只能開這麼一個燒烤攤。”
聽着這位大學生燒烤攤老闆的往昔崢嶸歲月。
武功與陳浩陽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他們年紀相仿,大學畢業也相仿,無疑他們是命運眷顧了,所以纔能有現在這樣的成就。
又有多少人在強權與不公面前,本有才華,卻成了這個老闆現在這樣子呢?
呵呵……
老闆是個樂觀派,馬上變呵呵笑着自勉道:“其實我算是好的了,我好多同學連我都不如。而且,我的女兒兒子也很爭氣,我雖然受一點苦,可他們都送出國了。”
這句話,說的讓兩個人心中莫名的刺痛。
送出國!
高官害怕腐敗貪污暴露,送子女出國,轉移財產出國。
而這些曾經經歷過不公的人,砸鍋賣鐵,不惜自己生命勞碌的送子女出國,爲的只不過是一個公平的環境。
兩相對比,讓兩個人心中生出一種荒涼的可笑。
真的很可笑,這就像一個腫瘤一樣,如果不把那些強權分子,那些貪官污吏割掉,這個腫瘤只會越來越大的。
有多少這個老闆這樣的同胞呢?
他們不敢想!
老闆招呼他們坐下後,就去忙碌燒烤傳菜去了,武功和陳浩陽的臉上都有些蕭索。
他們潔身自好。
可光管住了自己夠嗎?
陳浩陽想到了徐海被捕前瘋狂的話:你自命清高,你的後代,你的兒子,你的孫子也能自命清高嗎?世家望族,豪門閥門,世世代代子子孫孫,永遠不會斷絕的!
難道真的就沒有一個辦法遏制嗎?
有一句話,其實陳浩陽很想對燒烤老闆說:外國的月亮也不是圓的,世家望族,豪門閥門,強權作爲私器這種事情,有人的地方就永遠存在。
只是,陳浩陽覺得自己沒有權利說,也不忍心說出來。
這等於擊碎了這個老闆一身的夢想。
人活着其實就是一個信念,即便是苦,有一個信念支撐也是甘之若飴,信念沒有了,那就是生生撕裂般的痛苦了。
沉默中,武功看了看易少陽:“小子你帶我們來的這個地方,是個好地方。”
說完,轉頭看着陳浩陽,笑的有些不知所措:“老陳,你覺得呢。”
“是好地方,不在其中,就會忘記自己曾近也是其中一員,不體他人之苦,永遠也不知何爲苦,何爲樂。”陳浩陽說了這樣一段話。
雖不高深,卻蘊含着一種真實與真情在其中。
易少陽低着頭,微微一笑,心中在想,如果所有的爲政者都有這份心,恐怕像這個老闆這樣的人,會少很多吧?
絕對的公平,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可相對的公平卻應該是爲政者爲之奮鬥與努力的目標吧?
淡然了,這些話他是不會說的,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他要做的,只有做好自己,做他自己,憑他自己的底線做事。任他東西南北風,任他電閃雷鳴,狂風暴雨,他就是他,他就是易少陽。
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情。
周衛國坐在另外一張桌子上,卻看着易少陽的背影。想着那個老闆的事,想着兩位首長說的話。
忽然之間,周衛國覺得他與易少陽之間的差距,不止是經歷的差距,武力上的差距。
更多的是一種心胸,胸懷與眼界的差距!
眼界的差距或許可以慢慢的改變,胸懷的差距卻很難改變,有一種人能夠容納萬物,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
有一種人的胸懷,只配在山腳下,爲了自己的蠅頭小利,碌碌無爲,一聲忙忙碌碌,最終爲了利益忙碌,爲了利益而亡。
或許屍骨化爲一捧黃沙的時候,猶自覺得自己纔是那個站在了巔峰上的人呢!
其實他一直都低着頭,看着腳下的利益,根本沒有擡頭看更高的方向。沒有看到,他只不過是在山腳團團轉。
就是那句話,宰相肚子能撐船。
或許,這就是人與人的差距吧,想着周衛國自嘲的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嘲笑着風中紛擾的東西。
詩人有寫道:亂花漸欲迷人眼。
而那些胸懷寬廣的人,恐怕在嘲笑山腳忙碌的人:金錢漸欲迷人人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