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和茶館。
調到燕京不到一年時間,就因爲一份過於顯眼的成績單而接手代理局長位置的張雲哲呷了口茶,開口對坐在對面的趙東虎道:“上次的事情麻煩你了。”
趙東虎咧嘴笑了笑,“張局客氣了。”
道上最近一年以來,風頭最盛的人物莫過於趙東虎了。
相對於趙東虎強勢解決掉老牌大佬樊三的種種傳聞,更讓許多人意外的是趙東虎在挑了樊三的場子之後,十分反常的遏制了擴張的意圖,甚至就連樊三手裡原來堪稱暴利的讀品生意也棄如敝履。
起初旁人都覺得趙東虎實力不濟,大概在暗中積蓄勢力,然而直到一連平靜了好幾個月,衆人這才知道了趙東虎似乎是真的沒有打算染指這些東西。
“有件事我比較好奇,能不能說說你爲什麼不碰?”
張雲哲一臉不解的問道:“以你們的性質來說,好像不存在不敢這種情況。而禁品的暴利程度,相信你比我要清楚多了。”
相對一年前那個剛從石門調到燕京,鬱郁不志副局張雲哲。雖然現在他並沒有升職,腦袋上只是多了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摘去的‘代理局長’身份,可偏偏像是脫胎換骨一般,舉手投足間意氣風發。
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張雲哲卻知道這一切基本上都得益於對面這位,做事很有分寸,也異常低調的黑大佬頭上。
兩人第一次合作,正是端掉前段時間剛被執行死刑的樊三。
值得一提的是,剛端掉樊三的時候,礙於趙東虎手中拿到了他的把柄,所以他一度將對方視爲心腹大患。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趙東虎並沒有以此要挾他做什麼,最後反而主動將關於自己的證據材料交給了他,擺明了誠意。
確定了趙東虎並不涉毒,只是控制了幾家對於大局沒有什麼影響的賭場,而且還承諾不會提出什麼不規矩的要求,張雲哲這邊也就接納了對方的投名狀。
並不是說趙東虎犯忌勾結警方,也不是兩者沆瀣一氣,因爲他們都很好的掌握着底線,只是彼此會爲對方提供某種程度上的便利。數次磨合之後,他們兩人已經達成了一定的默契,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去提,也懂得有些事情需要知會一聲。
事實上,警匪一家的情況應該算是很普遍的問題,其他一些國家也不是沒有類似的例子,不過其中反水或者出事的例子屢見不鮮。
究其原因,大多數出事的雙方都是因爲貪婪所致。要麼是前者要求太多,以至於後者被同道孤立,要麼是後者索取的利益超出了前者的承受範圍,彼此生出嫌隙。
一直以來,張雲哲對於趙東虎不涉毒的事情都覺得好奇。按理說對方掌握了這麼多的資源,沒理由會對這塊蛋糕視而不見纔對。
趙東虎聞言,笑道:“我要是真的涉毒的話,相信張局也就不會坐在這了吧!”
張雲哲挑眉,不置一詞,答案卻顯而易見。
“其實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趙東虎說道。“其實我之前都沒有想過要去取代樊三,求的也不過就是一碗飯而已。應該算是陰差陽錯,這才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哦?”
張雲哲興趣更盛,“怎麼個陰差陽錯?”
趙東虎迴應道:“樊三以前在道上抽水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我之前每個月都要給他交筆錢。有人問我想不想以後都不交,我答應了,最後就成現在這樣子了,不碰毒品也是他給我的建議。”
張雲哲訝然,“什麼人?”
天子腳下的燕京註定不會是什麼能夠容忍動盪的地方,樊三會存在那麼些年,也僅僅是因爲那傢伙比較識大體,也懂得壯士斷腕的手段,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找一個替死鬼出去。
樊三倒臺之後,趙東虎原本可以順理成章的頂替出去,可他卻並沒有那麼做,而是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因此燕京的格局有些像是‘羣雄割據’的場面,小打小鬧雖然多了,但也都處在一個可控範圍內,總體還是趙東虎一家獨大。
聽完趙東虎的話,張雲哲對對方口中那個‘他’的身份着實好奇了起來。如果趙東虎所言屬實,那麼就等於是那個人在幕後左右了燕京格局。
趙東虎緩緩搖頭,呷了口茶道:“他的身份我這邊不能透露,還希望張局能夠理解。”
張雲哲一怔,旋即笑着道:“既然不方便那就算了。”
趙東虎還沒回話,已經能夠獨當一面的絡腮鬍走了進來。對着張雲哲露出一個歉疚的笑容,隨後他便彎腰在趙東虎的耳畔低語。
等到絡腮鬍離開,張雲哲便出聲道:“有什麼事嗎?”
“的確有點事。”
趙東虎迴應道:“如果張局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咱們改天再聚。”
“改天再聚。”
張雲哲心裡雖然有些疑問,卻也依言起身。告辭之後,他便戴上墨鏡朝着茶館門口走去。
快到門口的時候,他和一個年輕男子擦肩而過。有些疑惑的扭頭看了一眼年輕男子的背影,他驀地將對方和剛纔趙東虎口中的那個人聯繫到了一起。
可能是他多心了,但以他從警二十多年的經驗來看,卻也認定那個年輕男子的身份不會簡單。
寬和茶館的確是守法經營,但礙於位置偏僻,儘管趙東虎接手之後做出了一系列的措施,但生意一直都不算太景氣。
一個人來茶館喝茶本身就不算正常,而且選擇的地方還是寬和這個背景特殊的茶館。
如果他猜的不錯,趙東虎忽然間送客肯定也和對方有關。能讓趙東虎把他晾在一邊,着實很難不讓他對年輕男子的身份起疑。
只是趙東虎口中那個改變格局的神秘人,真的會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嗎?
步入寬和茶館的段飛望着迎面走來的趙東虎,笑着打趣道:“看樣子你現在生活不錯,都發福了。”
上次趙東虎幫忙找到呂克之後,他已經許久沒有和對方見面,只是會偶爾通個電話,閒聊幾句。
他現在需要找一個知根知底,可以打入方鼎內部的人。想來想去,他還是覺得在趙東虎這邊或許能夠找到合適的人選。
趙東虎苦笑,出聲道:“看見張雲哲了嗎?”
段飛點頭,“進門的時候碰到了,那傢伙還看了我幾眼!”
“先坐。”
趙東虎請段飛坐下,替對方倒了杯茶水,“剛纔我們聊天的時候,說起爲什麼不涉毒的問題,我告訴他有人指點,結果你就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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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飛接過茶,“你們現在關係很密切?”
趙東虎搖頭道:“算是找到了一定的默契點,有些事情可以心照不宣的處理。上個星期那傢伙還查了我一個場子,總體還算照顧。”
“尺度你自己拿捏就行。”
段飛直接道:“我這趟過來有點事找你,看看你能不能幫我找個人出來。”
趙東虎立即問道:“什麼人?”
“機靈點的就行。”
段飛回答道:“我和一家企業幕後的老闆有些過節,希望這個人能混進去。能不能找到人另說,但我希望他能幫我找出這家企業的問題。”
接着,段飛又簡單的把方鼎的事情敘述了一遍,然後等待着趙東虎這邊推薦,看看有沒有適合的人選。
趙東虎沉吟一陣,迴應道:“能不能找到人或者找出問題我不敢打包票,但你要機靈點的人,我這邊可以推薦給你一個,而且這個人你也認識。”
“我認識?”
段飛皺眉,一臉懷疑。
他實在是想不到自己在趙東虎這邊認識的人裡,有誰適合這件事。要說熟悉,那麼肯定是算得上是趙東虎左膀右臂的絡腮鬍和光頭佬兩人,可這兩個傢伙就差在臉上寫一個‘我是壞人’的標籤,哪裡又適合去做這種事情。
趙東虎故弄玄虛,喊了守在旁邊的絡腮鬍一聲,“去把螃蟹找過來。”
“嗯。”
絡腮鬍答應,立即依言找人。
“螃蟹?”
段飛咀嚼了一遍這個名字,出聲道:“是不是那個豎着髒辮的傢伙?”
他依稀記得在找呂克事情上立下頭功,最後跟了趙東虎的髒辮男好像是叫螃蟹。略一思量,他簡直覺得這件事似乎是爲對方量身打造的一樣。
撇去一頭髒辮,那傢伙外形倒也算是陽光。更重要的是那傢伙聰明,而且眼光又毒,這些年廝混下來,早就練就了一身遇到什麼人說什麼話的本事。
“嗯。”
趙東虎的點頭道:“他腦袋上的髒辮早就剃了,現在正在上學。”
段飛意外道:“上學?”
“我投資了些正常生意,缺個知道根底的人。”趙東虎說道:“看那個傢伙條件不錯,就打算扶持對方上去接手那些。”
段飛笑道:“那就把人先借我用用。”
閒聊了一陣,T恤運動褲,打扮像極了普通大學生,一頭髒辮更是被短髮替代的螃蟹氣喘吁吁的跑進了茶館。
“大哥,什麼事?”
問完之後,螃蟹這纔看到了一邊坐着的段飛,連忙道:“段哥,你也在。”
趙東虎手下那批元老成員大都認識段飛,而他在入夥之後更是早就把段飛的身份問了個底朝天。
知道段飛和趙東虎的關係,以及段飛當初和樊三交鋒的場景後,他只慶幸當初並沒有得罪段飛,然而事實上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得罪段飛的能力。
段飛笑道:“先喘口氣。”
趙東虎遞了杯茶過去,出聲道:“你段哥這邊有件要緊的事,過來找我推薦個人。我準備安排你去做,你覺得自己行不行?”
“砍誰!”
灌了口茶的螃蟹立即扭頭,望着段飛道:“段哥你把他地址給我,要胳膊要大腿隨便你說。如果我出事你們也可以放心,我手裡有神經病證明。”
段飛搖頭,無奈道:“沒打算讓你去砍人,不過你先說說精神病證明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