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天風對自己被誣爲淫賊並不很在乎,但一想到壺七公可能遇險,心中立時就象給火灼了一下,殺氣騰地狂升起來,扭頭,眼中殺氣如電,掃向左先豪,左先豪叫道:“戰天風,你這淫賊,還不拿下假面具,束手就縛,你淫我女兒,息水羣俠人人得見,江湖雖大,已再無你立身之地。”
他口中叫得豪氣,但給戰天風眼中的殺氣所逼,心下卻是怯了,情不自禁退了一步,明顯的心下發虛。
戰天風嘿嘿冷笑:“你不夠資格算計我,不管你背後是什麼人,有句話你給我傳過去,七公若有事,所有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要拿命來抵。”
戰天風猜得沒錯,左先豪這一條計,確是要坐實他淫賊之名,讓他身敗名裂,因此小樓四圍,不全是左家的人,有一小半是息水一帶俠義道中的成名人物,這些人先前也跟左先豪一樣,義憤填膺,但給戰天風殺氣騰騰的眼光一掃,卻是人人噤聲。
戰天風騰身而起,展開玄天九變,急掠出去,左先豪不敢攔,其他人也沒人敢攔,鎮住他們的不僅僅是戰天風眼中的殺氣,還有他的名氣,刺殺玄信再加上最近閻王殿的事,戰天風的名氣已遠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
直到戰天風去遠,人羣才轟的一下炸了窩,又是羣情激憤,不過戰天風早已遠去,聽不到他們牛皮哄哄的話了。
戰天風雖放出狠話,一顆心卻是揪得緊緊的,傅雪胡嬌嬌的戲演得實在太好,騙過了他,也完全騙過了壺七公,他坐實了淫賊之名,壺七公會怎麼樣呢,他真的非常擔心。
“我和七公換了衣服洗了澡又戴了面具,又一直沒露半點口風,設這計策的人到底是怎麼認出我們的呢,難道又是那個神秘人,操他大爺的,這陰賊到底是誰啊?”爲壺七公擔着心,又毫無頭緒,戰天風心中火燒火燎,忍不住罵起來。
戰天風心中急,一直以玄天九變急趕,左先豪家到息水城,數百里地,不到中午就給他趕到了,遠遠的看到息水城,戰天風多了個心眼,凝思:“對付七公這一路不知有沒有動手,萬一沒動手,我這麼狂衝過去反倒打草驚蛇了。”
這麼想着,便在城外收術,煮一鍋一葉障目湯喝了,再煮一鍋耳聰目明湯,然後飛步進城,繞城急走,同時凝神頃聽城中各個角落裡的說話聲。
息水城並不大,不多會戰天風便繞城一圈,仗着耳聰目明湯的靈敏,再陰暗角落裡的聲音都給他聽了來,小人的詭計,偷情的淫笑,傷心人的嘀哭,惟一沒有聽到壺七公那獨特的嗓音或者傅雪的聲音。
“難道七公不在城裡,或者已經——?”戰天風不敢往下想,又不知道傅雪舅舅家到底在哪裡,不甘心出城,心急起來也顧不得了,縱聲跳上半空,揚聲叫道:“傅雪是條美女蛇,七公小心。”
他這一聲叫裡運起了玄功,息水城又是小城,當真每個角落裡都聽得到,所有聽到他喊聲的人都擡頭向天上看,偏偏戰天風喝了一葉障目湯隱了形的,左看右看不見,一時可就驚呼聲一片。
戰天風叫了那一嗓子,自己便尖耳聽着,卻仍舊沒聽到壺七公或傅雪的聲音,更沒見壺七公出來,又叫了一嗓子,仍是無聲無息,卻叫上來一個三腳貓道士,執劍高喝道:“何方妖孽,在這裡裝神弄鬼。”
“這雜毛看來真是欠揍了。”戰天風正一肚子火沒地方出,一步過去,一飛腳就把那道士踢了下去,再喊一嗓子,確定壺七公沒在城裡,只得出城。
城裡沒找到壺七公,戰天風一顆心七上八下,越發的着慌,只得自己安慰自己:“七公是個老狐狸,別人想要對付他該不會那麼容易。”但隨即想到壺七公其實是個情種,迷情之下,一切可就難說了,一顆心不由又直沉下去。
出了城,一時不知該到哪裡去找壺七公,壺七公找他有妙香珠,他找壺七公卻是無從下手,想來想去,忽地想:“七公有沒有又回傅雪家呢。”忙撥步又往傅雪家來。
到傅雪家,宅子空空如也,壺七公傅雪沒回來,那幾個家人也不見了,果然是一切都早有預謀,戰天風嘿嘿冷笑,卻是又氣又急。
兩處都找不到壺七公,戰天風沒轍了,打了兩個轉,讓自己先冷靜下來,想:“那陰賊早有預謀,這麼找肯定找不到的,怎麼對付七公不知道,但在左家玩的那一手,明顯就是知道殺不了我,所以借淫賊之名讓我身敗不裂從此不能見光,那樣沒死也等於死了,即然要我不能見光,左先豪他們自己就不能躲起來,必得四處宣揚。”想到了這裡,有了主意,咬牙想:“只要不躲起來就好辦,想用淫賊的大帽子來壓老子是壓不住的,老子一個個殺過去,不把七公殺出來,嘿嘿,老子絕不收手。”
拿定主意,戰天風復又向左先豪家來,掠出不遠,下面忽地竄上來一隻通體雪白的大老鼠,衝着他吱吱而叫,戰天風一愣,喜叫道:“你是七公養的那隻偷天鼠?”
雖然他聽不懂偷天鼠的叫聲,但偷天鼠卻似乎聽得懂他的話,吱吱叫着,不停的點頭。
戰天風更喜,急叫道:“七公在哪裡?是他叫你來找我的嗎?”
偷天鼠又點點頭,扭身就走,不過不是掠空而行,而是落在地下,在地面飛奔,想來這偷天鼠雖然頗具靈性,能大能小也能偶爾騰空,但要象人一樣以遁術長時間騰空掠行還是做不到,不過它在地下奔跑的速度卻是快如閃電,戰天風若不用玄天九變,只用普通的遁術,還真不比它快。
“能叫偷天鼠來找我,七公看來沒事,但只怕也受了傷,卻不知到底怎麼樣了?”戰天風心中擔憂,但不懂偷天鼠的叫聲也是無法,只有緊緊跟在後面。
偷天鼠去的方向是息水城左面,一直奔了兩百多裡,前面現出一座大山,偷天鼠直入山中,到一個山谷裡,直向一個山洞鑽去,這時戰天風已先一步感應到了壺七公,運起玄天九變,先一步進洞,只見壺七公斜靠在洞壁上,臉上面具已經去掉,傅雪竟也在,跪坐在旁邊。
“七公。”一見壺七公,戰天風驚喜狂叫。
“活着呢。”壺七公明顯是受了傷,身子靠着不動,但一雙賊眼仍是很亮,見了戰天風,也是一臉喜色,呵呵而笑。
“妖女。”戰天風第二眼看到傅雪,臉色一變,反手撥鍋,一鍋便劈過去。
“臭小子住手。”壺七公老眼立即就瞪了起來,強撐起身子,伸手護住傅雪,卻扯動傷口,一口血噴了出來。
戰天風大吃一驚,忙收了鍋子,叫道:“七公,你怎麼了,傷在哪裡?”
壺七公重又靠到洞壁上,大口喘氣,卻仍是鼓了老眼瞪着戰天風道:“臭小子,老夫嚴重警告你,你若是敢傷她一根毫毛,老夫這條老命就拼給你。”說完,卻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
“好了好了,你別激動,我不動她就是。”戰天風又驚又急,但怕壺七公再噴血,只得連連點頭。
壺七公從懷裡掏一丸藥吃了,傅雪立時遞過一個水葫蘆,壺七公吃了藥,精神好了些,轉頭看向傅雪,眼中愛憐橫溢,傅雪兩眼通紅,明顯是哭過,看到壺七公的眼光,她眼淚卻又掉了下來。
“妖女還在裝可憐。”戰天風心下驚怒,只是怕刺激壺七公,不敢吱聲。
“別哭,別哭,不怪你,要怪只怪這臭小子。”見傅雪落淚,壺七公心痛起來,抓過傅雪一隻手輕輕拍着,又狠狠的瞪了戰天風一眼。
戰天風這下可哭笑不得了,叫道:“七公,怎麼怪我啊,這明顯就是那神秘人爲對付我們施出的美人計,怎麼怪到我頭上。”
“你知道個屁。”壺七公呸了一口:“什麼神秘人,傅雪是天欲星胡天帝的弟子。”
“天欲星,胡天帝。”戰天風驚呼出聲。
“不知道了吧。”壺七公嘿嘿冷笑:“知道老夫爲什麼說怪你嗎?因爲胡天帝之所以用她們行計,是因爲你殺了胡天帝的記名弟子馬玉龍。”
“什麼?”事情竟扯到了馬玉龍身上,戰天風完全想不到,不過壺七公這一說,戰天風倒是記起,那次馬玉龍對白雲裳用春藥,好象確是說過他是天欲星的弟子的。
“胡天帝是馬玉龍的師父,那神秘人確實不應該是他,他不可能讓我們去滅神蠶山莊的。”戰天風有些失望,看向傅雪:“你師父就只是想替馬玉龍報仇。”
傅雪不敢回看他,只是點了點頭。
“那就只對付我一個人有了啊,即引開了七公,就不必再對付他,爲什麼又還要對付他。”戰天風不依不饒,壺七公不幹了,道:“你別兇巴巴的對着她好不好?”
戰天風暈死,只好不吱聲。
壺七公道:“在七大災星裡,胡天帝跟我的關係其實算好的,至少以前好過一段,這也是他能找傅雪來騙我的原因,因爲我以前和他喝過一次酒,酒後把沈芸的畫像給他看過,他找到傅雪並收爲弟子,最初可能不是爲了對付我,可能只是拉攏我吧,若不是你弄死了馬玉龍,胡天帝不會花這麼大心機對我出手的。”
“原來你給天欲星看過沈芸的畫像啊。”戰天風恍然大悟:“難怪他會從你下手來騙我兩個,而且戲演得這麼象,他是拿死你一定會上當了。”
“是的,這一點他看得很準。”壺七公點頭。
“即然明知她是天欲星的弟子,你又受了傷,那你還護着她?”戰天風終於忍不住了,直問出來。
“呵呵。”壺七公一笑,看一眼傅雪,在她的手上拍了拍,道:“因爲如果沒有她,我已經死了,是她替我擋了致命的一劍。”
“什麼?”戰天風張大嘴巴,這會兒是真個吃驚了,同時他注意到,傅雪左肩後面的衣服鼓起一塊,衣領處還有血跡,好象是受傷後包紮了。
“是真的。”壺七公見他似乎不信,補充道:“如果不是她在最關健的時候提醒我並替我擋了一劍,我現在已經是死人了。”
“爲——爲什麼?”戰天風信了,卻是想不明白。
“我也想知道爲什麼?”壺七公扭頭看向傅雪。
“都是我的錯,是我騙了你。”傅雪卻捂着臉哭了起來。
“不,不是你的錯。”壺七公拉下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臉正色的道:“要錯,也是這臭小子的錯。”
戰天風不服了:“怎麼是我的錯了,當時我殺馬玉龍。”
不等他說完,壺七公卻鼓起老眼直瞪過來:“老夫說是你錯,那就是你錯。”
“是我錯,是我錯,怕了你了。”戰天風這會兒不敢和他爭,只得連連點頭認輸,他這個樣子,到是逗得傅雪撲哧一笑,可馬上又哭了。
“不哭了,乖。”壺七公給她拭淚,道:“是這臭小子的錯,你師父也有錯,你只是夾在中間,一點錯也沒有,聽話,啊。”
聽着壺七公這麼跟傅雪說話,戰天風真的要嘆氣了。
傅雪倒是真的不哭了,看一眼壺七公,又看一眼戰天風,低下頭,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緒,道:“我是個孤兒,從小跟着叔叔嬸嬸長大,給他們做丫頭使喚,受盡了白眼,後來長到十二歲,叔叔見我長得還算漂亮,剛好他又賭輸了錢,就把我賣到了妓院裡。”
壺七公大怒:“你叔叔還是人嗎?他現在死了還是活着?”
傅雪明白他的意思,搖了搖頭,道:“算了,無論如何說,也是他們養大了我。”嘆了口氣,道:“我本來想一死了之,不想師父剛好經過,就把我帶了出來,師父待我不錯,教了我很多的東西,但——但。”說到這裡,她看一眼壺七公,似乎有些害羞,住口不說了。
壺七公兩個都不吱聲,只是看着她,過了一會兒,傅雪才又開口,卻是不敢擡頭,道:“但師父從來沒有用那種眼光看過我,就是七公你看我的那種眼光,除了孃親,我長得到這麼大,沒有任何人用那種愛憐橫溢的眼光看過我,不過。”
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看一眼壺七公,才又接下去道:“不過你若不是在中途揭下面具並把一切告訴我,我也不會救你,因爲你雖那樣看我,卻是用假面具對着我,那我仍會懷疑你的真心,可你竟揭下面具,用最真誠的心對我,我——我才真的被你——被你。”
她一時說不下去,壺七公卻已經明白了,呵呵而笑:“原來是這樣。”
戰天風卻驚呼起來:“原來七公你老早就揭下了面具?”
“是的。”壺七公點頭:“昨天在途中,我一直猶豫,我即然真心喜歡她,就絕不應該騙她,即便我露出真面目而失去她,那我也心甘情願,所以走到中途,我就揭了面具,說出了一切,誰知反而是這一點感動了我的雪兒。”說着呵呵而笑,傅雪卻是羞紅了臉。
“你老這一招還真是奇招了。”戰天風不能不驚歎了,卻想到另一件事,道:“我先前的疑問還沒解開呢,胡天帝即然和你關係不錯,又只是想要對付我,那他要殺你做什麼?”
壺七公看向傅雪,傅雪略一猶豫,道:“因爲師父覺得,僅是一個淫賊之名還不能徹底打倒你,但若殺了七公,你必會去找左先豪報仇,你要殺左先豪,息水羣俠必要阻攔,你一大開殺戒,那就真的萬劫不復了,即便是身爲佛門領袖的白雲裳也無法替你開脫,所以纔要害了七公。”
“原來如此。”戰天風明白了。
“你小子是不是已經想去找左先豪他們了?”壺七公看着戰天風。
“是。”戰天風點頭:“我當時去息水城找不到你,到傅雪家也找不到你,當然只能再去左家,嘿嘿。”
他嘿嘿兩聲沒再說下去,不過壺七公自然明白,更知道被激怒的戰天風會是什麼樣子,因爲他親眼見過戰天風爲馬橫刀報仇時的情形。
“還是老夫英明。”壺七公得意的捋捋鬍子:“若不是老夫及時遣偷天鼠去找你,嘿嘿,你小子就是萬劫不復了。”得意的一笑,卻又牽動傷勢,咳了起來,咳出一口血。
傅雪大急,道:“七公,現在戰少俠也回來了,你快點自療傷勢啊,別再借藥硬撐了。”
壺七公受傷極重,只是擔心戰天風,一直不肯運氣療傷,因爲一旦開始療傷就不能停下,而他這傷要收效,不是一時半會就做得到的,便只是借偷來的靈藥硬撐,這會兒終是有些撐不住了。
戰天風也明白了,急道:“七公,快,我運氣助你。”
“是得你小子助力才行。”壺七公點點頭,看向傅雪,拍拍她手,道:“沒事的,不要擔心,我天鼠門有一門自救的奇術,名這周天神鼠搬運術,只要心脈不斷,再重的傷也休想要我的命,不過周天神鼠搬運術運氣一次要十二個時辰,也就是一週天,我先說給你聽,你不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