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從未見過拔刀如此之快的人,眼睛被刺眼的刀光晃了一下,本能地閉眼,耳中聽到刀鋒的破空聲尖銳刺耳。身子連連晃動,退出七八米之外,睜開眼時,九鬼的身子連同刀光裹在一道亮銀色的光圈裡飛速急轉。
轉瞬即至。
如電閃。
似雷鳴。
王天赤手空拳,此時卻沒有半分懼色,低吼一聲,身子如一鶴沖天。
光圈如有靈性般也緊跟着王天的身子盤旋而上。
現場六千雙眼睛,只有幾位少數的人的能看清楚光圈裡發生的事——每一道刀光在拳影腿風中縱橫飛舞,如驚濤駭浪,如天塌地崩。
場中風聲大作,淒厲而詭異。
片刻之後,煙消雲散,歸於平靜。
兩人各自躬身背對在百米之外。
王天雙手握拳,橫放在腰間,垂着頭,看不清他的臉色,但距離近的人卻能看見此時正有大嘀大滴的汗水滾落在地。
九鬼的武士刀反握在手,刀鋒緊貼着腰間向後此處,右膝跪地,身子輕輕的起伏着。
口紅的心神緊張到了極致,以至於嬌軀輕輕顫抖,她不知道王天現在的情形怎麼樣。
反觀身邊的唐振邦也是面色凝重,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場中。
幾乎所有觀衆席上的中國人都默默地站了起來,誰都沒有發出聲響。
“咿——呀——”這是王天的尖叫聲,向破空而來的一縷遊絲,刺穿在每一個心頭。
王天霍然轉身,所有中國人都爆發出響徹雲霄的歡呼。
九鬼保持着半跪的姿勢不變,身子像被無形的手牽引着一樣,風馳電掣般從百米外,向王天奔襲而來。
一線刀光再次沖天而起,霎時間刀光本涌出數十米長的刀影。
氣勢萬千,直欲毀天滅地。
似乎集中了世間的一往無前的千般霸氣、萬種豪勇。
這一刀只有兩個字——霸刀。
王天矮胖的身子欺身直進,同樣的一往朝前,勇猛無雙,手腳四肢同時展動,像鬼魅一般變幻着身形。
口紅的口中輕輕吐出一句話,“虎踞千山傲塵世。”
幾乎就在一瞬間,所有的刀光泯滅於無形,在王天的雙掌之中消退。
場中兩人都是身子騰空,九鬼的武士刀下劈,王天雙掌上迎,並且以雙掌夾住武士刀的刀身,雙腿橫踢在九鬼胸口。
——這個動作彷彿定格了一樣。
頃刻間,發出“嘎嘣嘎嘣”的聲音。
九鬼因爲內息涌動而鼓起的胸膛逐漸乾癟下去。
“呼”的一聲,倒飛出去。
王天雙掌一鬆,刀鋒上的勁力還未消散,從刀尖噴射而出,“轟”的一聲,將他身後二十米的地面轟炸出一個直徑三米的深坑,碎石激飛,極其恐怖。
王天緩緩落地的同時,九鬼原本一米七五的身子以落在地上,萎縮成了一個一米三四的侏儒,又小又瘦。
場中詭異絕倫的情景令人心頭震驚慌亂。
九鬼的最終下場是——死亡。比佐佐木更慘,躺在通道口,身上包紮着繃帶的佐佐木一臉冷清之色,心中暗暗感到僥倖。
渡邊一郎皺着眉,以非常低聲沙啞的聲音宣佈這場賽事的結果。
柳生旦馬守身邊的忍術宗師伊賀真悄聲問道:“剛纔這一招就是‘中華傲決’嗎?”
柳生旦馬守輕輕點頭,“第三招‘虎踞千山傲塵世’。”
王天方纔以雙掌硬夾九鬼的刀鋒,直接導致體內的熱源從丹田引動,不受控制。此時他雙掌手心相互摩擦,收攝心神,剎那間將熱源壓制住。
耳邊是歡呼如雷動的聲響。
第三個與王天交手的正是忍術宗師伊賀真。這個矮矮胖胖的老頭子,滿臉皺紋,花白的頭髮鬍鬚,神色間顯得非常的冷淡,似乎什麼事也很能在他心底留下烙印。他就那麼輕鬆自若地走上場,像是即將面對的不是生死搏殺,而是閒庭信步。
伊賀真極爲友善和氣地與王天互通姓名。
這讓王天的警戒之意頓失三分。
伊賀真很溫和的笑着,甚至連臉上的每一條皺紋裡都充滿了慈愛的笑意,令人倍感親切和溫暖。微微眯着眼睛也逐漸睜開。
王天的心神卻漸漸像一道防洪大堤般萎縮,他當然不知道伊賀真忍術中有一門功夫就叫“攝魂術”,當初在藍色旅館領略到渡邊一郎的“攝魂術”時,事先早有防備,更何況還是作爲旁觀者的身份,而現在則完全是兩種不同的處境。
——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盤膝坐在廣場邊沿的柳生旦馬守卻在這時候輕輕搖頭,他顯然並不看好伊賀真,右手邊就是日本武壇的武林神話山本十三限。
山本十三限雙目微合,像是在閉目調息,可是卻只有柳生旦馬守知道山本十三限自始至終的精神注意力都完全放在王天身上,並時不時的發出輕輕地嘆息感慨聲。
唐振邦忽然在口紅耳邊輕聲道:“糟糕,這個伊賀真是日本國內數一數二的忍術高手,現在施展的是一門非常詭異的‘攝魂術’,看樣子,王天此時也進入伊賀真‘攝魂術’所營造出的那種氛圍中了。”
王天心頭一驚,她不是沒聽說過“攝魂術”這個名字,忙問道:“我們大聲喊話擾亂王天的心神,行不行?”
唐振邦緩緩搖頭,“不行,沒用的。王天的心神以完全由伊賀真所控制,外界的任何事都不能使他擺脫束縛,他必須以強大的精神意志力突破攝魂術的禁制才能活命。”
此時懸掛在廣場上空十三米處的巨幅大屏幕顯示出這樣一幅畫面——伊賀真臉上流動着詭異而陰森的笑容,時而雙目灼灼放光,像兩個太陽鑲嵌在他眼中,顯得非常刺眼;時而目光柔和,比皎潔的月光還有陰柔三分,令人沉迷。身子委委屈着,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像一尊雕像。
王天則挺立如山,臉上的飛快地展現出喜怒哀樂各種神色,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身子也是紋絲不動,像釘在地上的一杆標槍。
不明就裡的中國人幾乎心中都同時泛起這樣一個念頭——“咦?場中這兩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一動不動地站在哪裡?”
只有局中人才明白自身此時的處境究竟有多兇險。
王天的心神逐漸被伊賀真控制時,他猛然意識到自己遭遇了比渡邊一郎更厲害的攝魂術。“中華傲決”的內功心法在腦海中漸漸展開,在意念的牽引之下,丹田內的熱源逐步被釋放出來,而心神也一點點從混亂迷惘中清醒。
——他覺得自己就像被籠罩在一團濃厚的黑霧中,伸手不見五指,而且黑霧中也是真空的,沒有空氣可供呼吸,每一次的呼吸都非常困難。
伊賀真卻暗暗感到心驚膽戰,他萬萬沒想到王天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體內生出對“攝魂術”的抗力。不斷的催動念力,提升“攝魂術”的控制力,可是這一切都好像泥牛入海,每一絲念力融進控制力內都在無形中被王天體內發出的熱源所融化。
三分鐘時間,轉瞬而逝。
王天汗流浹背,白色衣衫褲子緊緊地貼在身上,衣物上竟然沒有一絲乾燥之處。
觀衆席上一些聰慧的人逐漸明白場中此時的比拼類似於武俠小說裡的內功拼鬥,外人誰也看不見拼鬥的內容,只有局中人才能感受到敵我雙方間的激烈鬥爭。
五分鐘之後。
“嘯——”尖銳刺耳的聲音化作一條聲線直衝五十米高的穹頂。
片刻之後,穹頂上鑲嵌的一隻燈泡“啪”的一聲爆裂。
王天身子直挺,臉孔揚起,正對着上方那隻爆裂的燈泡。
三米之外的伊賀真身子一陣晃動,慢慢地萎頓在地,行如爛泥。
王天再次一聲銳嘯,雙腿旋風般掃出。
“轟”的一聲,雙腿撞擊在一個乾瘦的老人身上,老人一手抓起伊賀真,藉助王天腿上的狂猛力道,飛速向後閃退。
正是一直冷眼旁觀的山本十三限。
而伊賀真方纔躺倒的地上,一地水漬。
王天再次深吸一口氣,暗道一聲僥倖,他滿心的怒火被伊賀真的卑鄙手段所點燃,立下誓言要把伊賀真廢在自己的一雙腿下,卻萬萬沒想到竟然有一直沒出手武術高手將伊賀真劫走。
乾瘦老人將昏迷不醒的伊賀真交給幾個醫生之後,轉身走向王天,面上的神色非常平靜,如古井不波。
王天冷眼看着老人。
老人向王天一鞠躬,沉沉地道:“我是山本十三限。現在我若和你交手,勝之不武,你已經連續應戰三場。”
王天對這老人沒多少好感,沒好氣地道:“你什麼意思?”
老人眼中一線精光閃爍,“半個小時後,我與你交手,希望你能盡情發揮出‘中華傲決’的神威,不要令我失望,更不要辱沒了你師傅精武英雄的名聲。”
王天不動聲色地吐出一口濁氣,正色道:“好。”
當下盤膝坐在原地。
山本十三限轉身回到場子邊緣,也是閉目調息。
運動館內人聲沸騰,觀衆席上無數人爭先恐後地要下場與王天相見。
唐振邦見狀急忙吩咐幾句,身後的K省武術觀摩團一擁而上,將王天圍在覈心。老武師華鐵錚也招呼門人弟子,加入觀摩團的陣營,將王天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