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聲難挽流雲住,哭音相隨野鶴飛,寶婺光沉天上宿,蓮花香觀佛前身!
一代黑道梟雄,不是死於更新換代的浪潮之下,也不是死於熱血沸騰的刀斧戰場,卻因香港一行而客死他鄉,這大概便是七爺凌峻峰這輩子最大的不甘吧。
趕來參加這一場曠世葬禮的賓客們越聚越多,整座別墅莊園的寬敞院子裡被一張張桌子椅子塞得滿滿當當,可這還遠遠不夠,因爲外面還有更多的車流跟人羣。
所有人都在對七爺凌峻峰的突然殞命而議論紛紛,這樣的死法,對於一個王者而言,絕對比什麼都要淒涼,衆人皆是一片噓唏。
凌楚楚本以爲自己已經足夠堅強了,已經在昨天晚上一整夜把眼淚都流乾了,可是當每個賓客都要上前衝她道一聲“請節哀”,架不住這種悲痛襲心而來,她的浮腫雙眼,終究又是一片涕零。
夏柳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她了。不過這妮子心性大變之後,也是乖巧萬分,在抽泣之後,抹了抹眼淚,衝夏柳微微點頭示意自己能夠挺得住。
葬禮發展到這種地步,登時讓那幾個小記者瞪直了眼神,本來他們只是想做一番關於平津市喪葬禮儀性質的報道,沒想到隨着人羣不斷雲集,這早已經是整個平津市上流階層的權貴們的一次交流會。
當然,今天的主題始終在討論着七爺凌峻峰這位黑道梟雄的風雲一生。
人已逝去,只留空名,若非歷史傳奇,上不得書,終歸化爲一捧黃土,隨着時光匆匆,漸漸爲人所遺忘。
心中帶着感慨,夏柳帶着雷軍跟龐天虎二人,領着諸多的少青幫弟兄,開始爲招待賓客們的午餐而忙碌起來。
賓客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要不是從登記員的手中接過名單大致看了一下,夏柳還以爲這羣人裡面有一些混蛋傢伙魚目混珠的鑽進來混吃混合。
當然,之所以有這樣的懷疑,那是因爲這種事兒夏柳本人經常這麼幹。
當年在雲霧山,只要山下的那個小農莊裡頭髮生了什麼紅白之事,夏柳總會偷摸混進去,喜事的話就跟着別人樂呵樂呵,喪禮的話就一臉悲慟,但無論如何,他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蹭吃蹭喝。
天色似乎更加陰沉了,每個賓客嘴裡呼出的空氣都化成了一縷白煙,顯然是溫度降低到了極致。
看到了凌楚楚似乎有點兒瑟瑟發抖,夏柳忙不迭找了一件黑色外套披在她的肩頭,頓時惹來了小記者的幾個特寫鏡頭。
在場大部分權貴們心中都明白,這個年輕人在向世人宣告着一件事兒——他即將接任凌家的一切。
認識夏柳的,自然知道這是凌家的一種策略,若不是凌楚楚把夏柳擋出來,凌幫跟凌峰集團也許早就被瓜分空了。
而大多數人是不認識夏柳的,所以他們的表情微微詫異,免不了又是一番議論紛紛。
不過,當這一羣人看到市委書記陸薄雲居然跟這位年輕人非常熟稔的模樣,他們只好把議論聲不斷壓低,直至消失,轉成心中的腹誹。
世人皆着相,唯我獨清明,夏柳渾然不在乎這些。
他本身就無所謂什麼空頭的名號,更不想要在道上闖蕩出什麼巔峰,要不是老傢伙的要求,要不是爲了準尋自己夏家的仇恨,
他打心眼裡牴觸問鼎黑道王者之道。
臨近一點時候,看着院子裡擠滿了人羣,根本已經沒法再繼續接納,夏柳跟凌楚楚商量了一下,只好開始好言勸慰一些人羣離開。
當然,這裡面是非常有學問的。在凌楚楚這位凌家現任掌門人的介紹之下,夏柳倒也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哪些人只是過來趕個過場而已,跟凌家的關係算不得多親密。
而這樣的人,本想趁着機會結識更多的大人物,無奈被開了逐客令之後,只能悻悻然離開。
直到今天,夏柳才明白,原來一場喪禮的儀式竟然是如此之複雜。
清理了一部分人羣之後,院子裡的空地頓時多了起來,然而這個時候,第二撥趕來弔唁的人羣也已經紛紛抵達了。
“柳哥,來了幾個不得了的人物!”
夏柳還在忙碌,雷軍卻火急火燎的衝了過來,附在他耳畔小聲彙報。
乖乖……的確是不得了的人物。
夏柳猛一擡頭,便看到四道人影朝着靈堂的位置匆匆走了過去。
她們的出現,頓時也讓周圍的許多賓客臉上露出幾分驚詫,立馬又引起了一陣交頭接耳。
沒想到——真沒想到——平津市四大家族居然也出現了。
雖然不是平津四少那一羣年輕一輩,也不是他們現任的當家之人,卻是周致遠、林浩宇、趙軒、邵玉澤四個傢伙的老媽。
這四個貴太太,雖然臉上都戴着大號的黑色墨鏡,但依舊能從身材上看出一個個風韻猶存。
不錯這樣的時候,所有人看到的可不是她們的徐娘半老,而是她們所代表的姿態。
在七爺凌峻峰身前,平津四大家族與他可謂是針鋒相對,無論是在黑道爭霸,還是在商界稱王,亦或者在政界權謀亂鬥,一次次都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
可今天,這四個壓寨夫人居然出現了。
靠——故意來挑釁的嗎?
夏柳小心翼翼的跟了過去,在她們正在表示“默哀”的時候,趕緊湊到了凌楚楚身邊,生怕這幾個老女人言語恐嚇了凌楚楚這個小女人。
不過還好,情況並沒有想象中的麻煩,這幾個女人最終也只是朝凌楚楚點了點頭完成禮節,然後便又火速離開了。
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有點兒把這裡當成衛生間的意思!
可能今天註定要有不少的驚奇之事,在四大家族的代表人物前腳剛走,後腳馬上又迎來了一位是非人物。
看到這個人出現,夏柳的心裡頭頓時大叫了一聲不好。
該死的,她怎麼也來了……
一個回頭,夏柳當即看到凌楚楚原本悲絕的臉色霎時間因爲來人而變得慍怒跟兇狠,眼神裡透着一股錐心的冰冷。
料定會出事,夏柳連忙就伸出右手護在了凌楚楚面前,不讓她因爲情緒失控而做出某些不理智的行爲來。
那道身影,即便是在一席黑衣之下,仍舊能看出身形上的婀娜多姿。她的到來,立馬就讓那些喜歡八卦的賓客們竊竊私語起來。
“哼!真沒想到這個女人也敢來!”
“像她這種該死的狐狸精,說不定七爺就是被他折騰死的!”
“是啊是啊,你們可不知道
,這女人不折手段的,聽說最近還勾搭到了省裡面的大人物!”
越來越多的議論聲充斥在夏柳的身邊,那些長舌婦的毒舌功力瞬間就把來人比喻成了一個比潘金蓮還要不如的,人盡可夫的蕩婦。
可是至始至終,那道身影的目光卻一直凝視着七爺凌峻峰的遺像,久久不語。
劉珍珍——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場葬禮上的。
夏柳非常清楚,對於凌楚楚而言,劉珍珍的存在,始終是她這輩子紮在心坎上的一根刺。
即便凌楚楚在人前人後表現得多麼理智跟不屑,但劉珍珍始終是一個搶走了她父親的該死女人,是十幾年來她故意放縱以至於養成傲嬌性格的最大原因。
每一個兒女的心目中,自己的親生父母纔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從小時候開始,即便已經明白自己的母親穆芳已經再也回不來了,但凌楚楚還是打心眼裡憎恨這個破壞她幸福家庭的小三。
此時的劉珍珍,嘴脣非常蒼白,摘下眼睛的那一瞬,夏柳看到了那一片因爲哭泣而浮腫的巨大眼袋。
七爺——她這輩子最愛之人,同時也是她這輩子最恨之人。
可現在,這個男人走了,這場葬禮正式向世人宣告,不會再有任何的希望了。
劉珍珍最終還是很理智的完成了弔唁,在面對凌楚楚的時候,她看着凌楚楚那副恨不得撒潑撲上來的憎惡臉色,只是很輕輕的鞠了個躬。
夾在中間做人的夏柳心中實在有點兒憋屈,他自然不會讓凌楚楚衝上去撒野,所以趕緊衝劉珍珍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快點離開。
劉珍珍心領神會,輕點了腦袋之後,迎着周圍不少賓客的指指點點,委屈的表情一閃而逝,立馬快步行走打算離開。
“劉姐,這邊走吧!”龐天虎得到了夏柳的指示之後,爲了避免劉珍珍被那些八卦賓客們羞辱,趕緊就護在她身邊,引着她離開。
“今天可別給老子出什麼意外啊!等一下才是老子需要應付的大場面!”
在目送着劉珍珍拿到孤寂的身影離去之時,夏柳突然神神叨叨的嘀咕了一句。
直到看到龐天虎把劉珍珍護送進了車子,關上車門,夏柳的心這才微微放鬆了下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就在夏柳以爲可以沒事的時候,一道完全陌生的身影卻突然出現在了劉珍珍的車子面前,直接擋住了她的去路。
“先生,請你讓開好嗎?”
在夏柳趕出去查看究竟出了什麼事情之時,龐天虎的眼神已經跟這個陌生的中年人對上了。
“小兄弟,這裡沒你的事情。我只想跟劉珍珍談談而已!”
話音不大,可裡面包含的那股不容置疑的味道卻非常明顯,這位中年人的目光直視着龐天虎,嘴角突然就勾出了一抹不屑。
“麻痹的!我讓你讓開,沒聽到嗎?”
龐天虎出了名的火爆脾氣,怎麼受得了這種被人蔑視的憋屈,當即就是一個拳頭砸了過去。
靠——已經隱約感到會出亂子的夏柳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院子的大門位置,剛剛好看到了虎子那勢大力沉的一拳迎着那陌生男人的臉面呼嘯而去。
“特麼的,老子想起來了,這傢伙的身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