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快,激憤的騷動就變成了死寂。
幾位悍軍士兵摘下了搶,打開了保險,將冰冷的槍口對準了四大流派的人,面無表情一聲不吭。
喝罵聲沒有了,已經衝到訓練室臺階前的幾個明心流和黑龍道弟子,只呆呆的看着頂在自己胸口,眼前,甚至腦門上的槍口,渾身僵硬。
他們這纔想起,剛纔請薩德他們進去的,是各大流派都不怎麼正眼相看的幻影流宗主。
可趕他們出來,端着槍的,卻是此刻如日中天,第一戰就設伏全殲北商盟一個滿編機甲團,成就心狠手辣之名;第二戰又奔襲兩百公里鑿穿十一個勢力防線,強行借道,成就蠻橫霸道之名的悍軍!
只要看看眼前這幾個悍軍戰士冷漠的眼神,只要感受一下他們身上那股殺氣,大夥兒就明白,自己敢衝上去,這些混蛋就敢開槍!
不光敢開槍,他們甚至會毫不猶豫的把包括兩位宗主和兩位一級機甲統領在內的所有人都掃成篩子,然後把屍體丟進垃圾桶!
可是,進不敢進,他們同樣也不能就此退縮,不說四大流派的榮譽,光是幾位宗主的面子,就擱不下去!
進退兩難中,最尷尬難受的就是明心流宗主薩德,因爲其他三大流派,都是他召集來的!
自從泰流分裂,新泰流和幻影流在普羅鎮成立流派互助同盟以來,薩德就一直關注着這個看似脆弱的聯合。
幻影流沒什麼好關注的,新泰流此刻的勢力,更是連幻影流也不如。
薩德關注的,是那五十輛忽然出現在普羅鎮的黑色軍用機甲以及這些人背後的勢力!
而當北盟的一個準軍事裝甲團在普羅鎮被一百二十輛黑色機甲全殲之後,舉世震驚,事情完全超出了薩德的想象,他開始考慮這個流派互助同盟對於明心流的具體作用了。
其後,北盟大肆出擊,忽然冒出來的戰鬥機甲集羣,以橫掃千軍之勢將三大流派打得節節敗退,小流派更是無法直面其鋒,一時間,整個自由世界人心惶惶,各流派以往的權勢不但成了水中泡影,似乎就連現在的地盤,也快要守不住了。
隨着明心流所處局勢越來越險惡,薩德也越來越擔心,當悍軍忽然間發動奔襲,長驅直入硅谷,又大搖大擺的原路返回時,他已經再也沉不住氣了。
悍軍的戰鬥力,他已經見識到了。並且,他篤定,在這一百二十輛機甲背後,華夏還隱藏着更強大的力量!他不相信有哪個瘋子敢只憑着這一百二十輛機甲就如此囂張!
最終要的是,這個有華夏背景的勢力,打的是流派互助同盟的牌子!那幾乎是擺明了他們在招攬這些走投無路的流派,他們開出的條件,就是一個新的流派聯合會,一個迴歸到以前的傳統格局。
在這個時候,利用這股有着華夏背景的強大戰鬥力,重新讓自由港自由世界恢復流派統治的傳統格局,讓明心流不至於被人吞併或者分崩離析,已經成了擺在薩德面前最現實的選擇。
參與博弈,明心流付出的代價,無非是和幻影流這樣的流派一樣,成爲悍軍的一員而已!
這一點,薩德在看到那一百二十輛跟在黑色機甲身後長途奔襲硅谷的流派機甲時,就已經明白了,他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己想要獲取什麼,也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麼。
正因爲看得太明白了,所以薩德才給平日裡關係還算比較好的黑龍道等三大流派打了電話。
他召集三大流派的意圖,就是要將大家捆綁在一起,增加在流派互助同盟中的份量,讓華夏明白,自己這些人,遠比沒有核心技法的幻影流和那個什麼所謂的新泰流,要有用要重要的多!
薩德不想明心流只成爲悍軍中最普通的一員,相反,他認爲,只要四大流派能抱成一團,這個流派互助同盟的主導權,就應該是他們的,他甚至想得更遠……等到戰爭結束,三大流派煙消雲散的時候,原本排名第四的明心流,就是當仁不讓的第一流派!
而現在,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坐穩了流派互助同盟裡的位置,和華夏搭好線,把局面控制在自己手裡,在這一系列算盤中,薩德甚至已經做好了接收普羅鎮領導權的準備,等着獲取華夏的武器裝備和其他支援。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剛到這裡,那個很明顯被華夏派到第一線領着一百二十輛機甲當炮灰的方楚天,竟然因爲自己對老史密斯的一句不怎麼客氣的問話,就直接將自己轟了出來!
沒見到華夏背後的人,沒有達成任何可供四大流派改變處境的協議,就這麼走了,自己不但會成爲各大流派的一個笑話,而且,也沒法跟其他三大流派交代!
喪失了這次機會之後,四大流派將與悍軍是敵非友,不但不能改善目前的處境,甚至增添了一個讓人覺得頭皮發麻的敵人,對現在的四大流派來說,無異於弄巧成拙雪上加霜。
這個責任,誰來負?
一時間,新仇舊恨混合着焦慮盤算在心頭翻滾不停,薩德目光閃爍的盯着訓練室大門,進退兩難。
薩德的尷尬,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很快,段天道就帶着兩位長老一搖三擺的從訓練室裡走了出來。
“看着我幹什麼?”段天道一副惡霸地主的嘴臉,張口就沒好話:“老東西,不服氣怎麼着?”
一聽段天道的話,跟在他身後的老史密斯差點暈過去,原本以爲,在薩德等人被轟出訓練室的時候,方楚天主動使眼色,示意自己和傑弗裡跟他出去,是準備給薩德一個臺階……
誰知道,這混蛋反倒得理不饒人,火上澆油來了!
只有自始至終沒有開腔的傑弗裡一臉自如,似乎方楚天怎麼做,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他都無所謂。
“方楚天,方上校,名傳華夏的英雄人物,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個愣頭青。”說話的,是站在薩德身旁的布里奇曼。
布里奇曼體型瘦削,有一對濃濃的黑眉和一個寬廣額頭,在各大流派宗主中,向來以足智多謀著稱,他看着段天道,聲音淡淡的道:“你的行爲,是在爲華夏增添敵人,我很難相信,薩德宗主不過是語氣稍微有些失禮,竟然值得你如此大動干戈,而且,是在我們來協商合作的情況下!”
“嗬喲,都認識我?”段天道驚奇的挑了挑眉毛,接着一撇嘴道:“不過你們顯然不瞭解我,上次在國內,我看見一個將軍不順眼就把他給揍了,更別提你們這樣的小角色。要不然,你們以爲我爲什麼會被派到這裡來?”
段天道隨口胡吹,一臉的不以爲恥反以爲榮:“我這個人,向來是別人敬我一尺,我敬別人一丈,有恩必報!誰要是跟我過不去,我也向來是睚呲必報,從不考慮什麼後果,我不過是一個只管打仗的軍人,不是政客!”
聽了段天道的話,薩德等人對視一眼心底都是一沉。
現在回想這個方楚天自踏足自由港以來的所作所爲,他還真是如他自己所說,做事從來都不考慮後果!
別的不說,單說他當初將門羅等一干泰流的核心弟子打死打殘丟到機甲館門口示威的事情,就可見一斑!很顯然,當時這個方楚天,是在爭奪泰流普羅分館的控制權!而他使用的手段,乾脆得讓人發懵……誰擋了他的道,他就直接廢了誰!不管這人是不是門羅,也不管那纔是他上任的第一天!
自從決定到普羅鎮來,四大流派就已經達成了默契,並商量好了種種對策。
他們不怕遇見政客,再狡黠難纏的政客,都脫離不了利益兩個字,在這種人的眼睛裡,反而更能發現四大流派的價值,更有益於四大流派主導流派互助同盟!
他們怕的,就是方楚天這種做事情只憑喜好,不計後果的渾人!跟這樣的人,談什麼利益,講什麼道理?
只聽這個男人接着道:“你們來幹什麼我不管,我只知道,史密斯先生現在是悍軍的一員,誰要是對他不客氣,就是對悍軍不客氣!別說你們現在還是外人,就算加入了悍軍,也應該明白,軍隊不是內訌的地方!只要上面還讓我負責,我就不需要像你們這樣的人加入!論打仗,你們懂多少,爭權奪利倒有一套!哼!四大流派一起來,給老子下馬威來着?”
段天道嘴裡義正詞嚴,老史密斯和一干流派弟子固然是感動,就連被揭穿了本意的薩德等人,也悻悻的說不出話來,卻不知道,在旁邊的悍軍戰士中,幾個原方舟號的華夏士兵,簡直已經五體投地,對方楚天頂禮膜拜!
方楚天上校實在是太能掰了!
他不像軍人,倒像一個混跡江湖的老鬼騙子!
這傢伙面不改色心不跳,胡話張口就來,不光是讓幻影流和泰流的機士們感動得肝腦塗的,還把自己裝扮成一個似乎是因爲犯了錯,降職降銜被華夏派到自由世界來的,只懂打仗的粗線條丘八。
什麼上面還讓他負責,悍軍哪裡還有什麼上面?
最上面就是他方楚天!
若不是知道內情,單聽這方楚天的話,任誰都會在不知不覺中以爲悍軍真是華夏的前鋒,似乎在悍軍後面,還有無數艦隊和陸軍隨時等着空降自由港!
誰會知道,這就是這個扯虎皮拉大旗的方楚天所有的本錢了!
誰要是相信他是一個不計後果的愣頭青,相信他只懂打仗,其他的東西一概不懂,相信他那副滿不在乎,恨不得把送上門來的四大流派趕緊趕走的嘴臉……
那誰的虧,估計也就吃定了。
而看着薩德等人猶豫的神色表情,悍軍戰士們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很明顯,眼前的這四個人,不會是第一批上當的,也不會是最後一批被騙的。
被騙的不要不要的宗主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