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件艙裡的維修兵丟掉手裡的抹布,撥開門口的炮手,擠進人羣,笑道:“要說專家,還是咱們維修部老部長,中校,你給大家講講啊。”
“對對……”官兵們圍着一名五十來歲的軍官齊聲催促:“本特爾中校,這裡面,你纔是專家,你給大夥兒說說。”
本特爾敲了剛纔說不太難的那名士兵一個爆慄,罵道:“不懂就別胡說八道,不太難,你給我造一艘試試!別說你,就咱們蘇斯的船廠,也造不出這麼一艘來!”
“真的假的?”
“這麼厲害?”
一片紛雜的議論聲中,本特爾中校冷笑一聲道:“若說分體船,那倒是不復雜,就那些雙體船,把中間的連桿加個脫鉤,他娘滴,想分開的時候分開就行了,可是,那樣的東西能上戰場?”
點了一支菸,本特爾指着屏幕上的幾艘戰艦,接着道:“這艘戰艦別看外表破,實際上可是個寶貝啊!這樣說吧,當初人家沒有分體的時候,你們誰看出這是一艘多體船了?”
官兵們互視一眼,盡皆搖了搖頭,說實話,從頭到尾,他們都以爲那是一艘從廢船廠開出來的破銅爛鐵!
“戰鬥剛開始的時候,人家那速度,不比長弓快?再說,長弓敢這麼一頭撞上去?”本特爾探着腦袋,詢問的目光轉了一圈,見大夥兒都面露尷尬的不說話,這才接着道:“咱們不能看分體,要看,得反過來看人家合體時候的表現,能以多艘戰艦形成巡洋艦,這就不簡單,把我們的巡洋艦湊一塊兒,能變成一艘戰列艦?扯淡!”
“我在船廠做甲方代表幹了那麼多年,守着建造的艦艇多了去了!內部結構,引擎系統,武器系統,生活區……都必須在合體時合六爲一,分開時又以一化六,這得涉及多少技術你們根本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你們還沒看明白,人家這艘戰艦,就是他們那種新的大海戰術的核心,咱們服役那麼多年,打仗也不少,誰想過仗還能這樣打的?光憑這一個新戰術,這艘船的價值就比咱們的長弓高几十倍!”
本特爾的話,引來了一陣喧鬧,官兵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贊同的,也有死鴨子嘴硬不服氣的。
卻聽本特爾幽幽的嘆了口氣,緩緩道:“如果當初,咱們長弓艦隊能有這樣的技術和戰術,托爾斯泰將軍,或許……”
說着,本特爾紅了眼睛。
所有的爭論都停止了,過道里,一片死寂。
當看見破爛艦隊以這種極其另類的戰術獲得完勝之後,阿芙羅拉知道,這一局棋,自己應該沒什麼機會了。
那個神秘的對手,已經將所有能算的,都算計了,阿芙羅拉不會天真的認爲,這樣的人會任由奮勇號佔領海盜基地,無論雙方是敵是友,對方艦隊的指揮官也不會把主動權交到蘇斯艦隊的手上。
因爲一旦被蘇斯艦隊獲取了足夠的能源,那麼,局面就不是他們所能控制得了。
果然,很快兩條接踵而來的消息,就證實了阿芙羅拉的判斷。
第一條消息,是位於相鄰的de4568海域的艦隊主力發來的。消息稱,一支不明身份艦隊,出現在他們周圍。對方沒有任何敵對動作,對艦隊發出的信號也沒有迴應,只是靜靜的呆在原地,監視着航母和其他幾艘戰艦的動向。
第二條消息,則是奮勇號發來的。他們還是沒能進入海盜基地。因爲,他們在準備通過礁石羣的時候,被一艘和破爛艦隊的戰艦一模一樣的武裝商船擋住了去路……那艘戰艦,是從海盜基地裡出來的。
沒人明白阿芙羅拉此刻的心情。
那是一種,深陷羅網,卻無力掙扎的挫敗感。
雖然阿芙羅拉可以用自己的艦隊已經山窮水盡,沒有多餘的牌可用,來爲自己開脫。
可阿芙羅拉同時也明白,如果把自己換到對方的位置,她絕不可能以零傷亡贏得這場戰鬥,並俘虜海盜的巡洋艦。
對方,究竟是誰?
“少將……”塞西莉亞立正敬禮:“偵查艦發來通訊碼。”
“接通通訊頻道。”阿芙羅拉坐正,理了理自己的制服,將垂下額頭的幾縷頭髮拂到耳後。
謎底,終於要揭開了。
屏幕旋轉的光團消失,一位身穿藍色制服的中年人微笑着出現在阿芙羅拉眼前。
“很高興見到您,少將。”中年人道:“華夏艦隊方舟號驅逐艦艦長王大亮,向您致敬!”
“華夏?”
戰列艦上,所有人都被驚呆了!
這支精銳兇悍的艦隊,來自華夏?
那個,在亞洲逐漸強大起來的國度?
“您好,王大亮艦長。”阿芙羅拉迅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問道:“你們怎麼會在這裡?這支艦隊……我是說,這是華夏的戰艦?”
“呵呵,這說來可就話長了。”王大亮微微一笑,將方舟號驅逐艦流落自由世界的經過大概講了一下,接着道:“……所以,這些戰艦都是我們改裝建造的,雖然不是華夏軍方編制,不過,它們依然屬於華夏。”
艦橋控制室裡,所有人都驚訝得不能自已,方舟號幾近傳奇般的經歷,讓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楚天?”阿芙羅拉在心裡唸叨着王大亮口中不斷出現的這個名字,問道:“那麼,你們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裡,知道我們的主力位置,甚至還知道我們目前的困境?”
“這就得問方上校了。”王大亮笑道:“我只是執行命令而已,希望我們的出現,對於我們最親密的盟友來說是及時的。在來之前,方上校就反覆交代過,寧肯我們拼到全軍覆沒,也要把你們救出來!”
說得好聽!
眼前的這幫傢伙狡猾的要命,什麼都控制住了,這纔過來賣好!
阿芙羅拉心裡鄙視,嘴上卻不得不道:“蘇斯長弓艦隊上下官兵,同感大德,這份情意,未來我們一定會百倍相報。”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王大亮似乎一點也聽不出阿芙羅拉話裡的意思,連連擺手道:“我們一直感佩於托爾斯泰老將軍的愛國熱忱和長弓艦隊的英勇頑強,既然遇見了,斷然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況且,既然我們的處境都差不多,大家更應該攜起手來,畢竟,人多力量大嘛!”
阿芙羅拉忍不住有些氣悶,這王大亮最後一句話,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
不過,別說人家剛剛救了自己,就說這支艦隊目前的處境,也由不得阿芙羅拉做其他的選擇。
況且,老托爾斯泰如果還在的話,也一定會和華夏艦隊合作,畢竟,現在人家已經在這裡打開了局面。
沒等她說話,就聽王大亮接着道:“這裡距離我們的主基地不遠,最近我們搶了不少東西,補給方面你們不用擔心。而且,我們有船塢,可以進行艦艇的修補和改裝。”王大亮臉上笑得胸有成竹:“在自由世界,這樣的鉅艦,可是沒辦法來去自如的。”
阿芙羅拉沉默了,王大亮的最後一句話,正打中她的死穴。在密如蛛網大小交錯的自由航道,以拿破崙戰列艦的體積,大部分地方都去不了,更別提航母了。
如果沒有看見那艘可以分體的巡洋艦,阿芙羅拉還不明白。可現在,這種改裝的好處,明明白白的就擺在她的眼前,讓她無法視而不見!
現在,大家需要討論的,不過是怎麼合作了。
阿芙羅拉凝視着王大亮的眼睛,認真的道:“我想,我需要和你們的方上校好好談談。”
自由港空寂的街道,已經恢復了幾分生氣。
人們步履匆匆的行來往去,各自奔忙着。
他們或者在食品店排隊,或者在街邊與偶遇的熟人互相問候,唏噓着講述這段時間的遭遇,或者在公司接待大廳裡神情緊張的等待一份工作,或者拿着鮮花去墓地呆上一兩個小時。
再不然,就站在街頭兜售一些家裡可供變賣的東西。
遠處自由港中心城的炮聲和爆炸聲,從清晨到深夜,響個不停。
這些劇烈的聲響沒個規律,有時候如同耳邊的驚雷,有時候,又遠在天邊隱隱約約。總之綿綿不絕,難得有停歇的時候。
一旦碰巧超過兩分鐘聽不見炮聲,人們就會互相詫異的對視一眼,困惑不解的側耳等待。而通常這個時候,炮聲和爆炸聲又會滾滾傳來,然後,人們才安心的繼續各幹各的事情。
這是普羅鎮。
炮聲,離這裡還有好幾十公里,這距離,已經足夠躲藏在角落裡的人們走到陽光下戰戰兢兢的過日子了。雖然不怎麼安穩,可是,和中心城的那些可憐人比起來,普羅鎮就是天堂。
三大流派和北盟攻伐不休,各大勢力之間的戰鬥也此起彼伏,不過任憑他們怎麼鬧騰,普羅鎮的人們也不在乎。
哪怕他們把天都轟下來呢,至少在普羅鎮,有咱們的悍軍頂着!
咱們的悍軍!
這是在普羅鎮生活的人們見面掛在嘴裡的話。
這五個字,包含了他們對這支軍隊的認同,甚至還頗有些自豪的意思在裡面。
就是因爲有悍軍在這裡扎着,所以,當自由港戰火滿的硝煙瀰漫的時候,戰爭爆發的初始的普羅鎮,卻成爲了最和平的地方。
誰也不敢招惹悍軍,從前不敢,現在更不敢!
就在兩天前,一個消息震驚了整個自由世界。
黑龍道,明心流,千軍道和花形門忽然聯合發佈加入流派互助同盟的公告。旋即從各自防區全員出動,四路洪流相互呼應,穿越中心城西十個大區近五十個街區,向普羅鎮行進。
與此同時,普羅鎮悍軍精銳盡出,防線外移至距離中心城西區環線不足兩公里的地方,一百二十輛橫刀帶領四百輛經過改裝的私人機甲,遊弋在一百多平方公里的扇形區域,對西區所有割據勢力虎視眈眈。
原本就混亂到極點的自由港,如同在鼎沸的油鍋裡又澆上了一瓢水!
一時間驚呼聲四起,誰也鬧不明白,四大流派什麼時候和悍軍合流了。
當四大流派浩浩蕩蕩的機甲集羣和車隊,穿越中心城一路向西挺進的時候,沒有遭遇任何阻攔!
這個世界,只認實力。
悍軍上一次長途奔襲擊穿十一道防線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那些被搶了地盤,徹底消失的割據武裝,就是前車之鑑!
現在,悍軍陳兵西線邊緣,那是個什麼意思……
誰還能不明白?
你們都他媽給老子乖乖滴罷!
不然弄死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