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作戰會議室的中控電腦上,段天道打開了海風山通過蘇刻舟給自己的電子文檔。
最先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封信。
段天道深深的吸了口氣,閉上眼睛。
沒事就要罵這個混蛋幾句,明明活着,卻死活不肯出來爲方舟號洗刷冤屈。
罵了好半天,段天道才終於打開了這封信。
“叛徒還隱藏在暗處。儘量將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因爲我們並不知道,究竟誰是叛徒,或者誰是叛徒的人。此計劃爲高度機密,看後銷燬,准予方楚天少將在自由港便宜行事……海風山。”
段天道怔了怔,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叛徒雖然難纏,但有了便宜行事這四個字,就算是有了把尚方寶劍了。
克萊頓站在船塢巨大的圓形中控室裡,失魂落魄地看着窗外。
在他眼前,一艘破爛的巡洋艦正在海面中劃過一條漂亮地弧線,隨着這艘戰艦的運動,左舷的旋轉炮塔,如同數十根被磁鐵吸引住的鋼針,絲毫不差地指向戰艦的斜後方,片刻之後,猛烈的白光閃過,一艘屬於步槍會艦隊的重型護衛艦,被撕成了碎片。
巡洋艦優雅而精確地完成了迴轉,在她的身旁,五艘同樣破爛地武裝商船,正在完成一次齊射。
這一次,受害者,是兩艘步槍會地同等級武裝商船。
一發發混合炮彈,打在這些破爛戰艦的身上,不過是泛起一點漣漪,而他們的每一次齊射,都收割着步槍會艦隊的生命。
遠處,是另一艘破爛巡洋艦率領的艦羣。同樣從容不迫的遊走,同樣精確的射擊,在這羣戰艦的面前,步槍會的艦隊,就像是屠夫刀下的羔羊。
克萊頓艱難地轉動着眼珠,看着海面中這羣來回穿梭,不斷將步槍會艦隊切割開來一一點殺的戰艦,只覺得嘴裡發苦。
第一眼,他就認出了這些戰艦……“破碎幽靈”。
這支海盜艦隊,和人們對他們的形容一樣,是如同幽靈一般忽然出現在自由航道上的。在此之前,誰也沒見過他們。
可就是這些破爛戰艦,在短短的一兩個月裡,襲擊了兩百多個艦隊劫掠了一千三百多艘艦艇。就連巨型企業的物資艦隊,保安團艦隊,海盜艦隊也無法逃過他們的魔掌!
再好勇鬥狠的人,也將這支艦隊視爲自由航道的一個噩夢!
克萊頓不想遭遇這個噩夢。
自從自由港流派戰爭開始之後,他就一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他不但將步槍會所屬地所有戰艦都調回了106船塢。還花費重金,購買了從薩勒加長弓星系流落出來的一門要塞炮!並絞盡腦汁搭上了在自由港一家獨大的北方商業聯盟。
克萊頓知道,戰亂一起,106船塢,遲早都會成爲別人眼中地肥肉。自由世界本來的規則就是弱肉強食,戰爭期間,更沒有人講什麼情面道義。
直到得到了北方商業聯盟的保證後,克萊頓才稍微放下心來,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一點都不心疼自己所花的錢。
只要能保住106船塢,再多的錢也能賺回來!在這裡,他就是主宰一切的上帝!
可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地一切經營,在頃刻之間,就已經成了泡影。
中控臺電腦上地戰報顯示,安裝於船塢的要塞炮,在沒放一炮的情況下。被破碎幽靈的戰艦一次齊射準確摧毀。
現在,巡遊在106船塢外的步兵會巡邏艦隊,已經被殲滅。陸續出港應戰的戰艦,也遭遇了相同的命運。在敵人兩艘巡洋艦的火力封鎖下,剩下的戰艦,恐怕連港口也出不了!
克萊頓不得不說,這支該死的艦隊,來得太是時候了。
就在二十天之前,還有二十艘北盟的武裝商船和六十五艘護衛艦駐紮在106船塢的港口裡,他們的指揮官伊布還跟克萊頓推杯換盞。
摟着最漂亮的女人站在船塢最高,也是最豪華的房間陽臺上,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羣,享受着權力帶來的一切。
那時候,沒有人敢打106船塢的主意。
可誰曾想,在伊布接到北盟總部命令,剛剛帶領所有戰艦離開106船塢沒多久,這支遊蕩於自由港航道,讓人談之色變的“破碎幽靈”艦隊,就找上了門來!
不僅如此,這支艦隊比傳聞中更強大。他們竟然還擁有兩艘全軍事配備地巡洋艦!
“立刻想辦法和北盟艦隊聯繫。”克萊頓如同困獸般在房間裡亂轉,現在北盟艦隊是他唯一地指望:“他們應該還沒有走遠!”
通訊員立刻執行了克萊頓的命令。
信號發送地滴滴聲,鍵盤敲打聲,呼叫聲,頓時響成一片。
當屏幕上北盟艦隊指揮官的影像漸漸浮現的時候,克萊頓猛地抓起了通訊器:“伊布!我們遭受攻擊了,是破碎幽靈,救救我,我的朋友,你必須趕快回來,只有你的艦隊能救我。他們的攻擊力太強大了,我的艦隊,現在連港口也出不去……”
一番語無倫次之後,克萊頓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的心,緩緩沉了下去,聲音,也越來越小……屏幕上,那位自己着意結交,稱兄道弟的北盟艦隊指揮官的臉上,是一臉的苦笑。
“克萊頓……”伊布緩緩地道:“北盟已經戰敗了,現在,掌握自由港和北盟的,是那個我曾經在你面前奚落過的普羅鎮悍軍!現在我正奉命帶領艦隊,停駐在指定海域,等待悍軍艦隊的接收。恐怕,我幫不了你什麼忙了。”
“北盟戰敗?”克萊頓大腦一片空白:“那個華夏人?”
“是的!”伊布嘆了口氣道:“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你投降吧。”
“投降?”伊布已經完全傻了。
“不怕實話告訴你,我已經從北盟其他艦隊的朋友那裡聽說了……”伊布苦笑道:“當初惡魔之眼,就是栽在這支艦隊手下的。而且,他們最近劫掠的自由船塢,大部分都沒有趕盡殺絕……他們的身份,不用我說得再明白了吧?”
“這是普羅鎮悍軍的艦隊?”克萊頓站都站不穩了:“華夏人的?”
“人家可沒承認!”伊布苦笑道:“你步槍會雖然對華夏人不怎麼樣,可終究還算維持着秩序。憑你船塢裡那些華夏人,你就能保住一條命。要知道,那些屠殺華夏人的船塢。幾乎是被全滅了的!”
“轟”一聲巨響傳來,窗外,已經結束了戰鬥的破爛艦隊,正向船塢港口船閘開炮。被炮彈撕碎地船閘碎片,在海面中四處迸射。
“給我發信號。”克萊頓猛然轉身:“請求和對方艦隊指揮官通話。”
106船塢貧民區。
顧新將破爛的圓柱形休息艙,讓給了一對剛剛來到這裡的夫婦。自己在街邊選了個靠牆的地方,坐了下來,他的妻子緊緊地依偎着他。
疲倦地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懷裡摟着的女兒。已經睡着了,這個今年三歲地小傢伙有一頭柔順地頭髮和長長的睫毛,不過,因爲缺少食物,孩子原本粉嘟嘟的臉,已經瘦了許多。
顧新回頭看去,接管了自己休息艙的那對夫婦,女人,已經睡進了休息艙,四十多歲的男人。則衝自己感激地點頭。
顧新擺了擺手。自己不是什麼濫好人,讓出休息艙,是因爲那個女人懷着身孕。或許是受了驚嚇,來到這裡的時候,她的臉色煞白,看着讓人擔心。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連華夏人自己都不幫華夏人,日子,還怎麼過得下去?
將懷裡女兒垂落在眼睛上的頭髮輕輕拂了拂,顧新靜靜地看着眼前這條自己呆了快二十天的街道。
街道上,已經是人滿爲患。
或許是因爲大家都收到了同樣地消息。所以這個巨大的船塢裡的所有華夏人,都彙集到了這裡。現在一些人靜靜地坐在路旁,一些人在人羣中穿梭着,試圖找個空地。還有一些人,圍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說着什麼。
“轟!”遠處,又傳來了一聲爆炸。
船塢在爆炸聲中,晃動着。
“那是我們的人?”妻子的聲音有些發顫。
“嗯!”顧新用力地點了點頭。他扭開頭,不讓自己猶豫的眼神被妻子看到。事實上,對於妻子的問題,他自己也不確定。
一個多月前,顧新帶着妻子女兒出海旅遊,結果遭遇海島,被打劫一空後丟棄到了這裡。原以爲苦難已經過去,可誰知道,竟只是噩夢地開始。
高出百倍的物價,是最溫柔的搶劫。隨後,就是公然的搶劫,綁架,勒索,拐賣……這裡,沒有華夏人講理的地方。那些步槍會衛兵,對華夏人被欺凌視若無睹,而那些蘇斯人,傑彭人,德西克人,則肆無忌憚。
就顧新所知道的,和他同一艘船來的好幾個華夏家庭,都因爲女人被拐賣強姦或男人被搶劫殺害而家破人亡。
如果不是找到了華夏人聚集的貧民區,大家聯合起來拼命,如果不是捅死那個想強姦自己妻子的蘇斯人時,身旁沒有步槍會的衛兵,如果不是還有許多自由港人討厭蘇斯人和傑彭人的囂張,顧新不知道,自己現在還能不能坐在這裡。
在這個船塢裡的這麼多天,他沒有睡上一個安穩覺。
每天,都處在在提心吊膽和隨時準備拼命的狀態下。不光是他,這條街上的每一個華夏人,都是這樣。
錢已經用完了,身上的首飾和所有能變賣的東西,都已經賣了個乾淨。眼看每天喝一杯水吃一小塊黑麪包的日子,也過到了山窮水盡,大夥兒卻得到了華夏人自己的艦隊,將要攻佔106船塢的消息。
如果不是那個腦袋大大的傢伙是華夏人,顧新對這樣的消息連百分之一也不敢相信。
一艘流落自由世界的驅逐艦,就能攻佔海盜基地,拉扯出縱橫自由航道的強大艦隊?
一百多號人,就能攪翻自由港,彙集所有眼高於頂的流派機士,打敗北方商業聯盟,控制自由港島嶼?
這不扯淡麼!
爆炸聲,此起彼伏,船塢的搖晃,也越來越劇烈。
看着街道上的人們,那一雙雙充滿希翼的眼睛,顧新的心,也隨着船塢的搖晃變得火熱。
或許,那個大頭華夏人,說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