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那不應該稱之爲一個峽谷。
那是地獄!
數不清的機甲橫七豎八地躺在峽谷中,從峽谷這頭,一直滿滿地鋪到了峽谷微微翹起的那一頭,直到被拐彎的山壁和倒臥的大樹樹冠遮住,看不清楚。
一輛靈貓機甲斷成兩段,倒在地上,它的上身軀體在熊熊燃燒着,冒出滾滾濃煙,而它的下半截軀體則殘缺不堪,甚至難以分清機械腿的模樣,能看見的,只是堆扭曲的零件。
在這輛機甲的旁邊,是另外三輛同樣的靈貓機甲,它們有的頭向南,有的頭向北,機體的一部分交疊在一起,形成了一個高達五六米的廢鐵堆。
以這一堆廢鐵爲中心,四周擴散開去,都是同樣的機甲殘骸。有黑色的白蘇斯機甲,也有紅色華夏機甲。沒有生命的跡象,有的只是烈火,只是黑煙,只是不時出現的殉爆以及兩邊樹叢已經快要斷裂的樹幹在風中吱吱呀呀的聲音。
殘骸最密集的是在峽谷中央,而在靠近陣地這邊也有不少殘骸。
殘骸中,幾輛古銅色的阿努比斯分外扎眼。
這些機甲幾乎都是背部朝上,受到致命攻擊的方位,也打多在側面和背上,很顯然,這些機甲都是最後逃亡的時候被擊殺的。
一陣風吹過,即便在密不透風的機甲座艙裡,所有人都還能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皇家第一衛隊第二裝甲營中,最強橫,最精銳的刀鋒特種營……
全軍覆沒!
與此同時。
江山號航母如同一支龐大的黑色鯊魚一般,靜靜浮於海中。
數十艘救贖級戰列艦如同一羣小鯊般簇擁在母艦周圍。在戰列艦整齊的主陣外面,數以百計的浩劫級巡洋艦和獵鷹級驅逐艦組成的混合編隊,以及體型小些的護衛艦和高速魚雷艇在廣闊的海面四處遊走,就像是石頭周圍灑落的細沙,被風一吹,密密麻麻地滾動。
艦艇艙室的燈光,融入了璀璨羣星之中,遠遠望去,龐大的艦隊就如同一團旋轉的銀河系,讓人爲之陶醉。
旗艦巨大的指揮大廳裡,燈火通明。
一排排屏幕上,海域圖,戰機傳回的畫面,艦隊前線戰鬥的場景以及戰報、艦艇個系統參數載飛快地翻卷變化。
一大羣參謀往來穿行。站在大廳的中向上看去,分割成五層的巨大空間裡滿滿都是忙碌的人羣。他們或匆忙奔走,或交頭接耳,或聚集討論,或高聲呼叫,或埋頭計算……
從知道老元帥李存信還活着開始到現在,這個大廳就一直以這個節奏在忙碌着。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已經把精力壓榨到極限,把時間利用到了極致。
整個指揮系統就如同一輛油門踩到底的高速賽車,不斷地沿着賽道加速加速再加速!
不是這些參謀們不知疲倦,而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耽擱不起哪怕一秒鐘時間!
就在距離這裡幾十海里的地方,盟軍艦隊正在和以雷霆超級艦隊爲首的北約艦隊苦戰。
就在那廣闊的地面上,十三裝甲師和五十一機步師正在那個叫雙溪橋的小鎮構築工事,準備迎接無數因爲斷了後路而準備破釜沉舟的白蘇斯部隊亡命的衝擊!
這片海域已經成了一個旋轉的漩渦。
白蘇斯人、蘇斯人、華夏人……三個國家總計上千萬的軍隊都在這旋渦中瘋狂的旋轉。
而這個漩渦的中心,就是那個小小的裝甲營!
直到計劃推進到現在這樣的程度,參謀們想起來還如同做夢一般。
當時,第二裝甲師已經出現在距離李存信所部只有四十公里的地方。誰都知道白蘇斯皇家第一衛隊陸軍的戰鬥力,也知道一旦被這支部隊咬上,關門打狗的計劃就會破產。
作戰部完全開動,所有的參謀都聚集在電子沙盤旁邊,一邊提出一個又一個方案,一邊做着推演,可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能夠讓主力趕到雙溪橋鎮又擺脫第二裝甲師糾纏的辦法。
不是時間不夠,就是兵力不足,再不然就是地點不對……
就在這個時候,李存信所部,提出了一個方案。
以一個裝甲營僞裝成主力的斷後部隊,北上對插,吸引敵人的第二裝甲師,去爭取這關鍵的幾個小時時間!
這個方案,迅速引發了指揮部的爭議,在上報給盟軍最高指揮部之後,也同樣是一片七嘴八舌的爭吵。
白蘇斯皇家第一衛隊的第二裝甲師和一支屬於華夏二流裝甲師的一個營,這種力量的對比,只能用天壤之別形容。
這是一次徹頭徹尾的冒險!
按理說,這個方案應該被毫不猶豫地否決。可是無論怎麼討論,也沒有人說出否決的話來……因爲,與這次冒險相比,可能取得的戰果實在是太炫目了。
贏了這一仗,華夏軍就能在狂風島站穩腳跟,就能開闢出第二戰場,爲贏得東南海域戰局乃至爲贏得整個戰爭打下堅實的基礎!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是老元帥李存信領着十三裝甲師和五十一機步師的弟兄們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裡拼出的機會,誰也不甘心輕易放棄。
雖然李鴻武上將在召開了緊急會議之後認可了這個方案,可事實上大家都知道,上將已經做好了揹負一切責任的準備。一旦那個裝甲營失利,盟軍十六個裝甲師身處險境甚至是全軍覆沒的結局,足以讓李鴻武上將走上軍事法庭!
就在這種患得患失中,這個方案到了黃勝天的手裡。
“就這樣打,我來背黑鍋!”黃勝天元帥的一句話,爲事實上已經啓動的作戰計劃打上了一個堅固無比的保險!
現在,陸軍已經完成了登陸,就算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參謀們一邊忙着手裡的工作,一邊焦急地等待着,偶爾眼神的延伸交錯,都是焦急和擔憂。
那個裝甲營到了哪裡,戰鬥會以一種什麼樣的方式開始,敵人會不會上當,那位名叫方楚天的少將究竟能不能完成這一次足以載入史冊的誘敵……
所有的問題都還沒有答案。
前線的戰機集羣直到現在也沒有收到那個裝甲營的約定信號,更沒有傳回來任何畫面和消息。
一波又一波戰機在空中盤旋等待,在消耗完能源之後,又被另一波戰機所取代。
那個裝甲營,只有在完成了吸引任務讓第二裝甲師全員跟進之後纔會發出信號。
只有收到他們的信號,機羣才能出現並向第二裝甲師發動進攻。否則,過早出現的機羣會對敵人判斷裝甲營的實力和意圖產生干擾。
焦急的等待,無疑是人世間最難忍受的煎熬。
氣氛,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緊張!
所有人經過中控臺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地扭頭看向中控臺左側的那數十個屏幕。那些屏幕上,是前線戰機傳回來的實時畫面。
白雲在機頭兩側如同一縷縷棉絲般飛快地滑過機身機翼向後飄去。
“前面已經是警戒線了,看來,我們也白等了,走吧,換下一波來。”通訊頻道里,傳來了僚機的聲音。
陳濤轉過頭,透過頭盔上的電子護目鏡,看向一旁的僚機:“減速,再等待。”
“再等上十幾秒鐘?”僚機的透明座艙裡,多年的搭檔謝剛搖晃着頭盔,黑色的護目鏡反射着陽光。
陳濤看了看戰機控制檯的儀表,距離警戒線已經很近了。在收到信號之前,警戒線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越過的。他看了看雷達,身後,整整六個中隊的其餘五十八架戰機,正排成一個整齊的大三角形緊緊地跟隨着自己。
“好吧。”陳濤惋惜地嘆了口氣,伸手去撥集體返航的信號鈕。
就在他的指尖已經接觸到信號鈕的一瞬間!
忽然間,儀表臺上的特別信號器亮起了一盞紅燈!緊接着,又是一盞!接連三盞紅燈亮起之後同時轉成了綠燈!
“你們看見了麼?”通訊頻道里的鴉雀無聲,讓陳濤覺得有些不真實。
“看見了!”隨着謝剛的一聲大叫,整個通訊頻道里,爆發出一陣響徹雲霄的歡呼聲。
三盞紅燈轉綠燈,任務成功!
發起無限制攻擊!
一陣讓人酥麻的電流瞬間席捲了陳濤的全身,他迅速鎖定了信號方位,用手緊緊握住戰機的操控杆,猛地向前一推,大吼道:“跟上我!”
“明白!”整齊的回答聲中,六十架戰機的尾部推進器同時閃亮,機羣如同一波離弦之箭,穿過雲層,向着花田農業區北部呼嘯而去。
山川河流在機腹下飛快地掠過,幾秒鐘之後,機羣已經突破了警戒線。
越靠近戰區,飛行員們就越覺得熱血沸騰。戰機信號器上的三盞綠燈,讓他們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數十條縱橫交錯的壕溝掠過,那是白蘇斯裝甲師駐紮時臨時挖掘的半成品,片片叢林掠過,倒臥的樹木和數十輛機甲殘骸如同一條延綿幾公里的線條。
小小的高地和一條峽谷掠過,數不清的機甲殘骸層層疊疊,宛如機甲的墳墓。
雷達的警報驟然響起,數十枚導彈從遠處的山區中騰上了天空。
“自由規避,無限制攻擊!”
陳濤下達命令後,駕駛戰機猛地向上拉昇,在拋出兩枚誘餌導彈,又憑藉嫺熟的飛行技巧翻滾着避開導彈後,他透過座艙看見,下面那個翻滾的地面上,數以千計的白蘇斯機甲集羣宛若遷徙的獸羣,向前飛奔。
在機甲羣遮天蔽日的滾滾塵埃前面,兩百多輛紅色機甲正穿過叢林躍過小溪翻越山丘,一路狂奔!
而在白蘇斯機甲和紅色機甲之間,十輛白色機甲正一邊跑,一邊間或停下來反身殺進白蘇斯裝甲師突前的機甲羣。每每引發一片混亂。
“一個團!兩個團!三個團!”通訊頻道里,傳來謝剛激動地聲音:“西面還有一個團在向這邊靠攏!整個師!他們整個師都在這裡!”
“華夏萬歲!”華夏戰機如同數十隻翱翔雲霄的海燕,在空中交錯着飛快地一個轉折,向地面俯衝。
大地,在巨大的中控臺主屏幕上急速放大,當一枚枚空地導彈和機載炮彈在白蘇斯裝甲集羣中掀起一朵朵蘑菇雲時,旗艦江山號的指揮大廳裡,已經是一片歡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一波又一波戰機呼嘯着向北部山區飛去。戰機絡繹不絕地穿過如絲煙騰霧繞的海霧,在戰艦之間的縫隙翻滾穿行,投入母艦的懷抱。只是加滿能源懸掛上導彈,稍事休息,這些剛剛回來的戰機就再度出發,飛向那顆藍白色的島嶼。
隨着白蘇斯第二裝甲師被引誘開,登陸計劃最大的障礙,已經被掃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