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聲調已經帶着哭音的一等兵在眼淚奪眶而出的一瞬間,衝出了鏡頭。
片刻之後,一名看起來年紀比較小的二等兵,紅着眼眶被推到了畫面中。還沒說話,強忍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旁邊有人罵:“沒出息,說完了再哭。”
二等兵用衣袖抹着眼淚,髒兮兮的臉上更是一塌糊塗:“你們都有父母,老子的父母都死了,又沒有女朋友,跟誰說去?”
畫面外一陣沉默,一雙大手摟住了二等兵的肩頭。
二等兵用手捂住了臉,哭出聲來:“大志,誰他媽叫你也當兵的。不知道你死了沒有。要沒死,每年給我爸媽墳上送束花,填填土!”
二等兵離開了,再次出現的是一名面容剛毅,死死咬着牙的中尉。
雖然他用力地控制着自己,給父母,給老婆說完了話,可當給自己四歲的兒子說話的時候,眼淚猛地涌了出來,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怎麼抹也抹不乾淨:“聽你媽的話,好兒子,別他媽給老子走歪路。老子英雄,兒子也是好漢。誰要是欺負你就揍*。老師問,就說是你爸說的!”
中尉離開了,一個又一個戰士走進了鏡頭。他們流着淚跟自己的家人告別,或乾脆,或嘮叨,那一張張髒兮兮的臉,輪流出現在鏡頭中。
電視機前,民衆們看着這些哭泣的戰士,看着那一張張年輕的臉,淚水,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模糊了雙眼。
也不知道是第多少個戰士之後,遺言的畫面消失了。
出現在畫面中的,是一架戰機的俯拍鏡頭。
大地和鏡頭之間,鋪天蓋地的戰機集羣,如同一羣黑壓壓的候鳥,在越過一座座彷彿擦着機腹掠過的白色山峰後,忽然向下俯衝,撲向密密麻麻的白蘇斯裝甲集羣。無數的導彈炮彈,洶涌而出,鑽向地面。
爆炸的白光,在一瞬間就覆蓋了整個屏幕。鏡頭飛快地向上拉昇,地面羣山在飛快地縮小,可所有人能看到的,還是一片如同浴缸裡的泡沫一般一片連着一片的爆炸光芒。
戰地直播!
這讓人驚心動魄的畫面,在讓人心痛的遺言過後,一下子揪緊了觀衆們的心。
戰機在不要命地向漫山遍野的白蘇斯裝甲集羣攻擊,而白蘇斯機甲的防空導彈和炮火,也在瞬間就擠滿了整今天空。
無數的誘餌導彈被拋射出來,在天空中打着轉。
無數的導彈在空中亂竄,或被誘餌導彈俘虜,化作一團凝固在藍天上的黑煙,或穿過誘餌導彈的阻截,疾速飛向空中蝙躚的戰機。
戰鬥一開始,就已經激烈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地面,白蘇斯裝甲集羣已經全部散開,加速突進。就在他們突進的正前方,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而在山腳下,一支集結成三角突擊陣型的小小部隊,就站在那裡。
恍若狂暴海嘯前,港口裡的一葉小舟。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短短几分鐘的戰鬥,對人們來說,就如同幾個世紀那麼漫長。眼看白蘇斯裝甲集羣距離紅色機甲隊伍越來越近,人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林涵,準備好了吧?”段天道脫掉了自己的衣服,光着膀子握緊了操控杆。
“準備好了。”林涵回答道。
“大家準備,倒計時。”段天道擡頭看了看天上,三十艘中型運輸艦,三十個巨大的橄欖球,遮蔽了整個天空,無數的導彈從地面騰空而起,撲向運輸艦。一些導彈被攔截了,可更多的導彈則突破封鎖,撞了上去。
每一艘運輸艦都經過臨時加固,裝甲厚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度。但劇烈的爆炸就猶如暴雨中的池塘,只能看見一片接一片的漣漪。
運輸艦的裝甲,彷彿隨時都會被撕破。
“十,九,八,七……”段天道轉過頭,死死地盯着白蘇斯裝甲集羣中央的那一輛阿努比斯。
距離,在一步步的接近。
“四三二……”段天道的聲音,越來越冷,血液卻越來越熱。
“殺!”
隨着倒計時結束,一聲無比壯烈的喊殺聲,直衝天際。狂暴的聲音在山谷中橫衝直撞,在天空中激盪風雲!
一百六十輛紅色機甲,十輛白色機甲,如同離弦之箭,向着黑色機甲集羣風馳電掣。
機甲引擎在轟鳴,奔跑時激起的塵土,宛若一道粗壯筆直的長矛。
兩公里,一公里,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隨着一聲巨響,紅黑兩色裝甲集羣,就如同兩羣發狂的犀牛,猛地對撞到一起。
從天空拍攝的畫面中,人們能夠很清晰地看見那撞擊的一瞬間向四周擴散的衝擊波,能夠很清晰地看見那一副人仰馬翻的狂暴景象。
這就是那些留下遺言的戰士?
這就是兵力處於絕對劣勢下的華夏軍隊?
沒有人再能坐在椅子上看電視,隨着‘嗷’地一聲,所有的男人都紅着眼睛站了起來,攥緊了拳頭,梗着青筋畢露的脖子狂吼着。
一股熱血,一股悲愴,在這一刻直直地衝上頭頂。整個世界都消失了,男人們眼中,只有那一支紅色的裝甲部隊!
殺,殺,殺!
似乎是在和應着這一聲讓全世界都充斥着血性的狂吼,紅色裝甲羣狠狠地扎進了白蘇斯裝甲集羣中!
他們不負衆望。
黑色機甲羣,就如同浪花一般在他們面前粉碎。
在十輛完全聚集在一起,瘋狂地揮舞着離子光刀的白色機甲帶領下,整個紅色機甲集羣以一種近乎瘋狂的姿態和速度向前突進。一輛輛白蘇斯機甲在他們瘋狂的砍殺中碎裂,爆炸。
無數的零件殘骸,向四周濺射拋灑。
“好樣的,好樣的!”電視機前的男人們已經如同瘋魔。他們死咬着牙,渾身顫抖地低吼着,爲這支紅色部隊打氣加油。
白色機甲面前,白蘇斯機甲不斷的聚集,試圖以重兵阻擋他們的前進。
可是,隨着白色機甲的每一次揮刀,每一次踏步,這些密集得如同鐵膩般的防禦陣,都會被碎裂,被穿透。
電子通訊被完全壓制的白蘇斯軍官在擴音器裡大聲喊叫着,山下平地上,原本散開的黑色機甲集羣在拼命向中間合攏。
天空中,戰機還在不要命地攻擊着。運輸艦還在密集的防空火力中強行下降。
整個世界,已經是一片瘋狂。
黃勝天看了看錶,面沉如鐵:“時間不夠。”
華夏軍指揮部裡,將軍們都已經全然沒有了平時的儀表風度。一些人一支又一支地抽着煙,一些人則來回轉着圈。
黃小蕾已經垂下了眼睛,不敢再看。而李興海,則死死的盯着屏幕,目不轉睛。
時間不夠。
黃勝天的話,就如同一把匕首,割得人心裡流血。
看着那在防空火力中搖搖欲墜的運輸艦,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衝在最前面的那輛白色機甲身上。
五分鐘,他要怎麼爭取這五分鐘?
一記凌厲無匹地旋風腿,將一輛白蘇斯機甲踢得倒飛出去,段天道右手離子光刀猛然直劈。
一聲巨響後,正面的一輛白蘇斯靈貓已經被劈成了兩半。刀勢不減,只見泥地上憑空出現一條長溝,筆直向遠方射出。
周圍的機甲,還在不要命地往上撲。
“殺!”
離子光刀,在拉出十餘道幻影的白色機甲手中,已經看不見影子了。一輛輛動作遲鈍的白蘇斯機甲,在瞬間四分五裂。
機甲羣中的那輛阿努比斯,已經越來越近!
弗戈的手指,輕輕在扶手上敲打着。看着那支不斷向自己靠攏的部隊。
儘管有十輛超級機甲領頭,可他們身後的紅色機甲,還是在不斷的減少。這短短四百米的路上,已經有近二十輛紅色倒下了。剩下的機甲,也大多傷痕累累,幾乎都到了極限程度。
弗戈沒有動。
他認真地看着衝在最前面的白色機甲的動作,品味着,讚歎着。
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一百米,八十米……
聚集在白色機甲身前的白蘇斯機甲越來越多。
“弗戈!你這個沒臉見人的醜鬼,縮頭小烏龜,來和老子好好打一架?”
段天道近乎絕望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戰場。引來白蘇斯人的一陣冷笑。
弗戈冷笑着,對方顯然已經是黔驢技窮,這支部隊的銳氣已經挫了。
從現在起,他們已經無法再前進一步。要不了多少時間,自己就能看見這個毀了自己,也註定要被自己毀滅的敵人。這個方楚天,會是副什麼表情?
忽然,弗戈的神情一滯。
因爲,他聽見了自己那冰冷而嚴厲的聲音在戰場上滾過。
“都住手,放他過來!”
紅色機甲羣的攻擊頓時放緩,圍在他們身邊的白蘇斯戰士,手裡的動作也都下意識地一頓。
時遲那時快,就在這一瞬間,兩輛白色機甲已經忽然搶上,猛地抓住了段天道機甲的雙腿,將他狠狠甩了出去。
所有人都只看見一道白光閃過。白色機甲在到達半空的時候,忽然開啓輔助推進器,折而向下,閃電般地撲向阿努比斯。
眼看白色機甲的離子光刀已徑直奔發呆的阿努比斯座艙,忽然間,十餘輛一直簇擁在阿努比斯身邊的白蘇斯十代機暴從人羣中縱身而起,不要命地向白色機甲發動攻擊。
這些十代機暴,似乎是早有準備。他們的反應和動作頻率遠遠快於一般的白蘇斯機士,配合也極其默契。十輛機甲只是身形一閃,就已經出現在白色機甲面前,半數騰空突進在前,半數地面衝鋒在後:在阿努比斯面前,形成了一度厚厚的牆。
“三步突進加凌空反身側踢。”電視機前,一名對機甲近身格鬥有些研究的觀衆驚呼出聲。
他看見的那輛白蘇斯機甲,只用了三小步就迅即加速到全速狀態。
破空而進的身體,在巨大的慣性中依然橫身一轉,右側機械腿在屈膝高擡之後,隨着這一轉身,如同流星錘一般甩了出去,直奔白色機甲頭部!
這是超級機甲戰士才能使用的招數,手速不到五十動,連想都別想。
就在這位觀衆驚呼的同時,另外許多觀衆,也同時發出了一聲聲不同,卻同樣震驚的聲音。
“滯空變線。”
wωω ¤тTk Λn ¤¢〇 “十三角度連環揮拳。”
“超短程縱身鷹擊。”
一個個機甲操控守則上如雷貫耳的高級技巧,就如同一個個晴天霹靂。
白蘇斯第二裝甲師,這支白蘇斯陸軍中排名第二的隊伍,終於在最後時刻,亮出了它最鋒利的匕首!
這把匕首,足以見血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