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開口說話,忽然間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從腦海裡劃過。
戰局上,自己的戰列艦主陣,已經在對方的主陣和戰機集羣的雙重攻擊下,幾無生路。
而對方的參謀部,在之前展現出來的實力,也讓人心驚。在中央絞殺階段的後手段,對方各方面都在飛快地成長。
從聲音上聽,對方的指揮官年輕,自負。
以自己的指揮功力,失去參謀部所受的影響,絕對沒有這個傲慢自負的傢伙,在配合即將成型的時候離開參謀部的影響大。
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
這或者,就是一個反敗爲勝的機會!
“瞧,我說這傻子不敢接招吧。他要是敢送監控碼,老子就能打出他的屎來!”通訊器裡傳來段天道得意洋洋的聲音,旁邊還有一個咯咯輕笑的女聲。
即便沒有接通可視通訊。奧布恩也能想象,一個驕傲而虛榮的指揮官,在一個漂亮女性面前如同孔雀般炫耀的場景。
監控碼……
奧布恩眉毛一挑,對方有恃無恐所造成的疑慮,在這時候已經完全消除了。
監控碼是部隊設於旗艦指揮室,用於戰場記錄的電子監控器密碼。電子監控器的作用,是監控指揮官的行爲,本身不具備任何權限,和陸軍士兵手腕上的戰場記錄儀沒有什麼區別。
也就是說,就算雙方互換監控碼,能夠監控的,也只是參謀是否參與情報分析和作戰計刑制定,看不到對方的戰術佈置,也無法聽到任何聲音。
如果要反悔,其實也沒人能夠控制。最多就是在參謀重新投入工作之前損失一點時間而已。
交換監控碼,更像是一個君子之約。
“好,我答應你。”奧布恩輕輕揮了揮手。制止了張口欲言的山本和一衆參謀。他站在指揮台上,身軀筆直,從容鎮定。
對普通人來說,這是一個絕對不可能接受的決定,可是,對他來說,這卻是一個必須接受的決定!
他的本性狂傲自負。即便多年來不留俘虜的行爲爲人詬病,他也是我行我素。而正是他的這種性格。也造就了現在的這支龍騎艦隊。
沒有這種狂熱,沒有這種瘋魔,換上一個指揮官,龍騎艦隊,就不再是龍騎艦隊!
在這支艦隊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會接受這種類似於牛仔決鬥的挑戰,而作爲艦隊指揮官。他不能,也不想拒絕。
只是一個監控碼而已。
他會用二十年縱橫大海的指揮技巧和經驗,給這位年輕自負的指揮官,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
通訊器裡傳來的聲音,讓心理學大師一陣愕然。
他憨憨地眨巴着眼睛。看着已經同樣愕然的悍軍軍官們,眼神迷茫。
這也太簡單了吧,老子其實是想靠本事堂堂正正贏他的。
他怎麼這麼傻?
我要不要再跟他客氣客氣?
華夏第六集團艦隊第一艦隊,上百艘大大小小的鋼鐵鉅艦在第五航段航道高速航行。
自奉命進入狂風島尋找悍軍艦隊以來,整整三個小時,艦隊一直以戰艦所能達到的最高速航行。
用三個小時的時間航行平時高速行進需要六個小時的航程,已經近乎亡命了。
且不說航道中充斥着各種各樣的未知風險,單說戰艦長時間運行於極限度,引擎和艦體結構所要承受的負擔,就足以讓人心驚膽戰。
不過,這一切都沒人在乎。
從接到命令開始,艦隊以最快的度集合,以最快的度通過出海口。現在需要做的,也只是用最快的速度前進,前進,再前進!直到找到悍軍艦隊,將這支肩負着很多人希望的部隊接應回來!
“偵察艦有消息了沒有?”艦隊指揮官龍徵少將揹着手,在指揮台上來回踱步。不時停下來,把目光投向一直親自守在通訊臺前的參謀長。
“還沒有。”參謀長搖了搖頭。面色凝重得如同積雨雲一般。
天網通訊儀器裡,只是死一般的寂靜。兩人對視一眼。都是一聲無聲地嘆息。
這是一個難度隨距離長度遞增的任務。
如果悍軍艦隊在第二航段附近遇襲,他們有十足的把握掩護悍軍撤退。如果在第三航段,他們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如果在第四航段完成這個任務的可能性,已經不足百分之十。
而現在,艦隊已經抵達第五航段。
希望,隨着距離的增加而消失。任何僥倖心理到這個時候已經蕩然無存。
在這麼長的航線上,想要以一支艦隊的兵力,阻截白蘇斯名將奧布恩,幾近天方夜譚。況且,直到現在,艦隊還沒有遇見一艘悍軍戰艦。
海面空寂得讓人心裡發涼。這不是什麼好兆頭。可以說,這幾乎就意味着……
儘管所有人心頭都在猜測,可誰也不願意說出來。
“如果他們已經失利,你們要不惜一切代價阻擊敵人,收攏潰敗艦艇,掩護他們撤退。無論如何,要把方將軍給我帶回來!”
想到老元帥李存信的耳提面命,龍徵的嘴裡就一陣陣地發苦。
現在的他,已經做出最壞的打算。
在航線的某個地方,找到悍軍艦隊的殘骸,然後,將這個無比沉重的消息,帶回去。
很難想象,這對老元帥李存信,對黃勝天,對華夏來說,會是一個多麼沉重的打擊。
“嗶。”
一聲清脆的電子音響起,守在通訊臺前的參謀長,飛快地戴上了耳機。
龍徵緊張地看着自己的參謀長,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隨着參謀長緩緩搖頭,他的心又再度沉了下去。
“偵查艦已經進入第五航段障礙區,目前沒有發現悍軍艦隊,也沒有戰鬥的痕跡。”參謀長取下耳機,嚥了口唾沫,對龍徵道。
這個消息,讓整個指揮部都陷入了一陣讓人難受的沉默之中。
龍徵少將怔怔地看着天網控制檯,一時間竟有些失神。片刻之後,他搖了搖頭。目光艱難地轉到屏幕左上方。時鐘顯示,和指揮部定時聯絡的時間已經到了。
他步履沉重的走到自己的指揮席上,打開指揮台的通訊器開關。通訊官早已經接通了指揮部的聯絡專線。
以李存信和黃勝天爲的數十名高級將領那一張張緊張的面孔,浮現在通訊屏幕上。
“情況怎麼樣?”李存信飛快地問道。
“元帥閣下。”龍徵張了張嘴,這才現自己的嘴角已經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了一串水泡,火燒火燎地疼,嗓子如同着了火一般,沙啞得不像是自己的聲音。
他停了下來,躊躇着不知道怎麼開口。
該怎麼說呢?
偵查艦已經過了第五航段的障礙區,卻沒有任何發現。按照經驗判斷,不出意外的話,悍軍艦隊已經慘遭不測。
他們的兵力處於弱勢,指揮層也沒有任何磨合,又急於趕往雷峰海域,敵暗我明這麼多不利因素,足以致命!
還有更重要的一他們遇見了一個不該遇見的對手。那是白蘇斯名將奧布恩獨眼巨蟒。
奧布恩!
這個名字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名揚天下。大海中漂浮的無數戰艦殘骸,無數犧牲者的骨骸。可以爲此作證。
二十年前,龍騎艦隊還不是白蘇斯皇家直屬艦隊,奧布恩以兩支A級艦隊的兵力,在西北部的一次地區衝突中,正面絞殺對手六支A級艦隊,一戰成名。
第二年,被歸皇家直屬的龍騎艦隊,又在北約和華夏的一次衝突中,暗算了華夏共和國一支集團艦隊。
雖然那一次事件沒有確鑿的證據,可誰都知道是奧布恩乾的。
只有他才這麼瘋狂,也只有他纔出現在那個海域。如果不是事後白蘇斯在背後做了很多讓步,那次襲擊事件,差點就成爲世界大戰的導火索!
事後勘察,華夏艦隊在遇襲的時候,還是做出了正確的反應。不過,指揮官的指揮功力和奧布恩相比實在差距太遠,最終還是全軍覆沒,無一生還。
這樣的戰役數不勝數。
在北約和華夏對持的和平年代,地區衝突中,奧布恩的身影出現的機率比三上悠人還頻繁。可以說,他已經成了北約的金牌打手。
悍軍的方將軍雖然是一個擅於製造奇蹟的人。可這一次,他的對手是真正意義上的名將。
就算是漢弗雷,跟他比起來也不過是一個天賦超羣卻經驗不足的後起之秀而已!
後起之秀之所以被稱爲後起之秀,就是因爲他們還沒有成長爲一代名將。
他們在成長的過程中,還可能犯錯誤,還可能萬劫不復。而奧布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過了犯錯誤的時間。
在這樣的一個人面前,悍軍艦隊幾乎沒有一點機會。別說奧布恩慣於偷襲,就算是正面作戰,這個世界中又有幾個人敢拍胸脯保證能在他的絞殺戰術下全身而退?
這是一個錯誤。
一個錯誤的時間。一支錯誤組合的艦隊,一次錯誤的軍事行動。
“很抱歉。”龍徵無法正視李存信期盼的眼睛。他很不想說出自己的判斷,可是,現實卻容不得他說上一些好聽卻對事情沒有任何幫助的安慰話。
他頓了頓。再度搜腸刮肚的在心頭組織着措辭,艱難地道:“偵查艦已經抵達第五航段末端的障礙區,還沒有發現悍軍艦隊的蹤跡,也沒有任何戰艦逃回來。恐怕……”
龍徵的話音未落。忽然,一個聲音在他耳畔炸響。
“長官!艦隊。”參謀長一下子跳了起來,一把抓住龍徵的胳膊,將他拉了個踉蹌:“艦隊,艦隊,是悍軍艦隊!偵查艦發現他們了。他們在作戰。我的天,他們在和龍騎艦隊戰鬥!在第六航段出海口!畫面!畫面傳回來了,快看,快看!”
參謀長語無倫次的聲音,在一瞬間點燃了整個指揮室。
龍徵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在一瞬間涌上了頭頂。一種混合着驚訝和激動的狂喜。如同炸彈般在腦海裡轟然炸響,炸得他腦子一片空白。
片刻之後,他恍惚看見屏幕上,數以百計的戰艦,正在一片海面中纏鬥。無數的炮彈在世界中縱橫交錯,無數的戰艦,在爆炸中碎裂。無數的戰機,在編躚飛舞。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就只見原本定格般的通訊屏幕裡,數十名將軍,已經如同孩子般蹦了起來!
悍軍!
是悍軍在壓着龍騎艦隊打!
勝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