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譽爲萊恩軍區新一代天才將領,並在之前的戰爭中以兩場漂亮戰役而橫空出世的馬佩琪中將一面說着,一面撩起他那標誌性的亞麻色頭髮。
長達耳根的微卷長髮,讓這個高鼻樑凹眼睛的青年看起來與其說是一名指揮官,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個藝術家。
他面色凝重,黑色的眼睛有些渙散地看着咖啡杯裡的液體:“第一批南下艦隊,因爲準備工作的不同,就必須分爲三波。一週內能立刻啓程南下的只有五十支艦隊,後面的艦隊,能在接下來的兩週內順利啓程,就已經萬幸了。”
說着他扭頭凝視着窗外,眼神顯得愈加的茫然:“加上剛剛抵達的一支從上京抽調的雙頭鷹集團艦隊和兩支一級集團艦隊,目前在盤龍的總兵力,只有一百三十支A級艦隊。後面再集結三百多支艦隊,已經是目前華夏的極限。”
他回過頭來,目光認真地看着洪培楠上將:“上將,憑這麼點兵力,我們真的能贏得決戰嗎?”
咖啡館裡一陣寂靜。
洪培楠上將一隻大手捏着小小的咖啡匙,在杯子裡攪動着,良久,嘆息一聲道:“我們都知道,華夏目前面臨的困境。航道不暢,時間不足,準備倉促,兵力不夠,而且,所有人都明白切爾達能夠調動的兵力,絕不僅僅是他目前率領南下的這些艦隊。”
“根據我們對北約的兵力分析。”馬佩琪中將焦急地道:“如果切爾達需要的話,他至少還能從各大戰區抽調出同樣數量的艦隊來!”
“這些我們都知道。”洪培楠上將終於停止了手上毫無意義的小動作,擡起頭來,目光炯炯地看着馬佩琪中將:“你說,黃勝天閣下能不知道嗎?”
“關心則亂!”馬佩琪中將憤憤地道:“我不知道爲什麼,可是,黃勝天閣下對於悍軍實在太過偏愛了。不說之前他動用華夏資金爲悍軍裝備十二代機甲,就說這次華夏內爭,秦妖上將憤然出走,也和他不遺餘力的包庇方楚天有很大的關係!”年輕的中將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微微擡着下巴,露出一種下意識地倔強姿態:“即便是軍神,犯下這種錯誤,也是不可原諒的!”
“你的口氣很像你那位足智多謀的朋友滕剛啊。”洪培楠上將微微一笑:“恐怕私下裡,對於黃勝天閣下的這些做法,你們沒有少議論過。”
“不瞞上將,對此我也很困擾。”馬佩琪中將猶豫了一下,說道:“或許是因爲秦妖上將的原因,萊恩軍方的軍官階層中許多人都對黃勝天元帥執意將戰略重點放在東南的做法頗有微詞。畢竟,當初如果不是秦妖上將,或許萊恩就毀在班寧的手裡了。”
他放鬆了有些僵直的身體,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接着道:“其實,我並不贊同大家的這種牴觸情緒。畢竟,秦妖上將到萊恩,也是因爲黃勝天元帥的命令。可大家想不明白的是,爲什麼東南已經擺明了不可救,還要打這一仗。”說到這裡,馬佩琪的臉色,變得異常凝重:“根據情報判斷,北約的前鋒指揮官很可能是班寧。而無論是從兵力來看,還是從指揮來看,悍軍都無法抵擋北約的進攻。讓出中央通道,只是一兩週之內的事情。況且,還有三上悠人阻擋華夏軍南下。時間怎麼算都不夠!”
“如果我們這時候能夠把兵力投入到中央戰區,從另一個方向對北約形成牽制,同時,暫時放開對蘇斯和白蘇斯並不合時宜的絕殺,在狂風島形成僵持,我們的餘地還要大得多。若是一昧急功近利的話,即便是黃勝天元帥領軍,我們也很可能收穫一場無法承受的慘敗!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華夏軍主力損失殆盡,整個戰局都將不可收拾。”
他最後看着洪培楠上將的眼睛一字一頓的問道:“把我們能夠聚集的力量投入到東南這種態勢的戰局裡,在準備不充分的情況下,實施戰略決戰,值得嗎?”
洪培楠沒有回答。
良久,他輕輕搖了搖頭:“你的問題,我無法給你答案。”一臉期盼的馬佩琪中將神色黯然。
“原因是。”洪培楠上將擡起了頭,認真地道:“我不是軍神黃勝天!”
馬佩琪困惑地看着洪培楠,看他的手指指向窗外,對自己道:“看見這些艦隊了嗎?和以前相比,現在的華夏軍有什麼變化?”
馬佩琪沉默了一會,說道:“戰爭是不能完全以個人意志的方式進行的。歷史已經證明了,戰爭永遠都是少數精英的遊戲。而華夏軍目前的變化,得益於黃勝天元帥強行解散聯盟議會,對於這一點我們從不否認。我們是軍人,不是政客。”
“就只因爲強行解散議會?”洪培楠上將眼睛微眯:“難道,你們現在回想起來,就沒發現這一切是如何水到渠成的?”
馬佩琪凝視着窗外,若有所思。
“華夏因爲戰前掉以輕心,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那時候人人都說戰爭不會爆發,就連黃勝天元帥,也無法扭轉這一局面。有議會和政府套在脖子上的繩子國度的軍人,永遠也沒有可能準備進行一場戰爭!”
洪培楠上將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當我們的軍備方案和採購預算,一次次被駁回的時候,戰爭爆發了。整個戰爭初期,我們都只能被動挨打。都只能看着北約已經武裝到牙齒的艦隊,衝進我們的國門,肆意我們毫無準備的士兵,殲滅我們根本沒想過要戰鬥的艦隊!”
“在那個時候,黃勝天元帥一直保持着沉默,除了戰略上的部署以外,他不指揮任何一場戰役。在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他的時候,把權力都下放到了聯盟這些沒有經受多少戰爭洗禮的將領的手裡。”洪培楠望着遠方:“那時候,我是不理解的,可現在,我明白了。”
“如果沒有元帥的沉默,就沒有華夏的浴火重生,如果當時我們還在他的庇護下作戰,那當他的病情傳遍華夏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垮了!”他轉過頭,看着馬佩琪:“身爲軍人,你們想過麼,這個老舊僵板的聯盟,除了那些政客以外,還有誰在阻礙我們專心致志地投入到這場戰爭中來?”
“還有軍人的傲慢和自負。”馬佩琪中將道:“也有那些財閥和利益集團的貪婪和愚蠢。”
“既然這些你們能看明白,那你們怎麼會看不到黃勝天閣下之所以保持沉默,就是要讓我們明白我們的處境,要讓我們成長,讓那些阻礙我們的東西都暴露出來,並在最後將之除去?”洪培楠上將聲音如鐵:“讓有野心且和利益集團卷得太深的秦妖離開,解散議會上院,就是元帥爲華夏動的最後一刀!”
馬佩琪沉默着,看着窗外如同過江之鯽般的華夏艦隊,回想黃勝天這一步步走來,忽然間只覺得心動神搖:“可是,東南戰局……”馬佩琪依然想不明白。
“我說過,我不是黃勝天閣下,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洪培楠微微一笑道:“不過我可以肯定,他絕對沒有老糊塗。他的眼光,判斷力,控制力,他的深謀遠慮,依然處於巔峰狀態。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一陣鈴聲響起,洪培楠接聽電話。
馬佩琪苦笑着搖了搖頭,他承認洪培楠的判斷,可是對於他和其他的軍官來說,他們依然對黃勝天南下的戰略無法釋懷。就像是水裡的一隻魚,永遠也無法想象天空上的雄鷹能看見什麼。
“告訴你一個消息。”洪培楠放下電話,一時間有些發怔,說了一句,便停了下來。
“什麼?”馬佩琪好奇地問道:“悍軍已經殲滅了北約用於開路的先遣艦隊,並誘殺十二支北約增援艦隊。”洪培楠長嘆一聲:“目前,他們已經攻入了法克蘭墨提斯海域。”馬佩琪傻傻地張着嘴,目瞪口呆。
……
華夏最高指揮部大本營,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在忙碌的喧囂聲中快步如飛的各國將領軍官以及大本營參謀們的臉上,都洋溢着一種混合着興奮和難以置信的神采。
即便沒有時間停下來議論聊天,他們也在彼此擦肩而過時,交換一個震驚到了極點,也欣喜到了極點的眼神。
悍軍艦隊攻入墨提斯海域!
老天作證,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誰都不相信這是真的。這怎麼可能呢?
要知道,現在的華夏還在爲沒有足夠的時間南下馳援而犯愁,爲擋在途中的三上悠人艦隊而焦慮,還在擔心着面對北約遮天蔽目的艦隊,悍軍會不會一觸即潰,以至於根本來不及給華夏軍留下一點扭轉戰局的時間。
可誰也沒想到,就在大家憂心忡忡的時候,處於這場戰局最艱難位置的悍軍,卻已經迎着北約兵鋒,逆流而上,殺進了法克蘭帝國墨提斯海域!
根據傳回來的戰報看,他們先是在雙星角奇襲了北約先遣艦隊,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咬着北約後撤的先遣艦隊尾巴,席捲A3公共海域到法克蘭墨提斯海域所有航道。
在衝進墨提斯出海口,摧枯拉朽一般殲滅法克蘭防禦艦隊之後,悍軍殲滅和俘虜的北約艦隊總數,已經在短短不到三天的時間內上升到了二十六支!
此刻,這些黑色的戰艦,正浩浩蕩蕩地排着整齊的長線形隊列,輪番向法克蘭墨提斯海域移民島嶼發動毀滅性攻勢。
那些空港基地船塢,正在悍軍艦隊彷彿天火流星般的炮擊中呻吟,燃燒,爆炸,碎裂。
面對以泰山壓頂之勢南下的切爾達,悍軍這當頭一棒,敲得是何等的血性,何等的囂張!
簡直彪悍得一塌糊塗!
這個消息的傳來,讓每一個華夏軍將士都爲之熱血沸騰。
尤其對已經加入了悍軍聯盟的各區官兵們來有一種酣暢淋漓揚眉吐氣的痛快!
要知道,雖然華夏軍南下的決議已定,華夏軍內部的氣氛也遠比以前要好得多。可隨着華夏軍南下日期的臨近,關於華夏軍是否應該南下的爭論,也愈演愈烈,支持者和反對者的數量大體相當。
雙方脣槍舌劍甚至揮拳相向,大有水火不容之勢。
反對者理由充足,從戰略層面,從戰術層面抽絲剝繭列舉出華夏軍兵力,時間,目前戰爭局勢和悍軍面臨的問題等一系列理由,說明黃勝天元帥的南下決定,是一記不折不扣的昏招。
他們悲憤的表情,讓人感覺他們彷彿已經看到了華夏軍全軍覆沒,北約艦隊橫掃天下的那一幕。
而支持者卻沒有多少拿得出手的道理。
不過,道理少並不等同於理由不充足。
正所謂任你拳腳如風上躥下跳,我自一槍撂倒。有時候,一句話就足以讓擺事實講道理,分析局勢戰略,說得口乾舌燥的對手面色如土肝火攻心。
別用普通人的思維,去推測黃勝天元帥和悍軍方楚天上將!如果想要質疑他們的戰略選擇,請先達到他們的高度!
支持者們,總是梗着脖子蠻不講理地這樣說。
不過,雖然態度強硬地力挺南下戰略,可事實上他們在面對反對者們擺出的客觀事實的時候,也難免有些底氣不足。
雙方爭論勝負都在其次,大家難以忍受的,是在戰術討論會上,在參謀部平日裡繞不開的推演和作戰計劃擬定上,他們每天都會無數次聽到的冷嘲熱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