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勝天笑了起來:“說起來那已經是二十多年的事情了。
那時候的華夏五虎上將還是意氣風發的青年俊彥。聽說不少女孩子不知道你們的部隊番號和駐紮地,就乾脆寫信到國防部求愛。”
“老師,我該爲此驕傲麼?”趙小算忍不住哈哈大笑。
已經年近五十的他。聽老師提起當年歲月,也禁不住有一種時光回溯的感覺,彷彿自己年少得意的日子就在昨天。
“別在我面前得意。”黃勝天的嘴角露出一絲老小孩般頑皮的笑容:“當年我的腿沒有傷的時候,收到的情書比你們加起來都多。”
“我可不跟你比,這不公平。”趙小算大搖其頭:“華夏五虎上將裡面、我收的情書是第二名,比起錢柏林都多。”
“不是第一麼?”黃勝天詫異地問道。
“不是。”趙小算臉上的笑容緩緩斂去,良久,才悵然道:“當時最英俊,最有天賦。也最吸引女孩子的,是秦妖。”他回憶道:“那時候的秦妖已經是風雲人物了。年輕有才華,英俊多金再加上天生的冷峻氣質讓許多女孩子都爲之着迷。可他偏偏誰都看不上,滿腦子都是軍事。他越是這樣,就越有更多女孩子傾慕他。”
說到這裡,趙小算忽然笑了起來,自嘲地道:“我有時候一直在不服氣地想。秦妖能在華夏五虎上將裡排第一。恐怕是因爲他的仰慕者比較多的緣故吧!”
“哈哈哈。”黃勝天着着已近年近五十還爭強好勝的弟子,忍不住大笑了起來。蒼白的臉上也有了一絲血色。他用手指着趙小算。一邊笑一邊搖頭道:“你啊,沒想到你居然還有這樣的心思。”
“呵呵。”趙小算掀開軍帽、理了理頭髮道:“不過。現在我不嫉妒他了。”
“哦?”黃勝天問道:“爲什麼?”
“長江後浪推前浪啊,總有人比秦妖更值得嫉妒。”趙小算看着黃勝天,感慨地道:“例如您的那位外孫女婿。”
“你嫉妒他?”黃勝天忽然悶哼一聲,面色不善。
趙小算當然知道老頭在鬱悶什麼,趕緊解釋道:“我可不是嫉妒他的桃花運。雖然那傢伙身邊的女人……”
話還沒說完。趙小算後面的話頭就被黃勝天一瞪眼吞回了肚子裡,轉過話頭道:“以前,我一直覺得秦妖像是一座雪峰,冷酷不可逾越。可沒想到您那位準外孫女婿比他還厲害。”
似乎是想到方楚天的樣子,趙小算說着就笑了起來:“第一次段天道見到秦妖的時候。張口就把秦妖罵了個狗血淋頭。那還是我第一次看見秦妖那麼狼狽,華夏上將啊,居然被一個段天道訓兒子似的教訓。”
“如果說那時候還只是覺得方楚天頂撞秦妖是不畏權貴,拿下漢弗雷艦隊也是運氣使然。那麼後來我卻真正被這傢伙在軍事上的天賦所折服。”
趙小算感慨地道:“從一艘流落自由世界的驅逐艦,到現在這支悍軍。他做到了我連想都不敢去想的。據我所知。牛頓海域一戰之後,悍軍已經被各國軍部貼上了特級部隊的標籤。無論他們跟誰戰鬥,大家都從心底裡期盼並等着奇蹟的發生。”
“就像現在的墨提斯海域戰役。”黃勝天道:“恐怕包括你們在內,也在心底有同樣的期盼吧。”
“是的。”趙小算坦率的承認道:“切爾達率遠超悍軍十倍的艦隊大舉南下。就算其前鋒班寧所部、都是悍軍兵力的兩到三倍,如果沒有奇蹟出現的話,我們很難相信這一仗悍軍能贏。”
……
“上將閣下,發現華夏艦隊主力,正向我艦隊防線高速運動!”
參謀的報告聲,讓靜立於電子海域圖前的三上悠人回過了頭來。
這位身材矮小瘦弱的北約名將接過了參謀手中的文件夾,看了看,比之以往更加蒼白的臉上,不露絲毫聲色,只淡淡地點頭道:“知道了。”
他目送參謀敬禮離去,眼光定定的,似乎在想着什麼。
片刻之後,他看了一眼已經被標註得密密麻麻的海域圖,放下了手中的電子筆,轉身向指揮台走去。
“閣下!”蘇斯上將烏里揚諾夫緊跟在三上悠人身旁,急促地道:“我們排的斜掠翼型陣,雖然能夠在敵軍突破障礙區的時候實施一定程度的打擊,可是,卻很難拖延住他們的步伐。我建議,改成人字形陣,不惜一切代價阻擋華夏援軍南下!”
三上悠人沒有說話,只是如同踱步一般,揹着手緩緩向指揮台走去。
“三上悠人閣下!”烏里揚諾夫一下子就急了。
“上將……”三上悠人轉過頭來,看着烏里揚諾夫,有些淺褐色的眼珠一動不動:“蘇斯帝國還能派出多少艦隊增援狂風島?”
烏里揚諾夫一愣,旋即強壓着怒氣道:“蘇斯帝國的兵力閣下應該很清楚,目前派遣來的艦隊,已經是帝國能夠拿出點全部力量了!”
“拿不出來了?”三上悠人繼續向指揮台走去,淡淡地道:“白蘇斯也拿不出來了。”
烏里揚諾夫快步跟上,急道:“將軍,我知道我們兵力緊張,可如果華夏搶在切爾達大將閣下之前順利南下佔據通道,對我們兩國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啊!我認爲,現在不是保存實力的時候!”
“如果切爾達大將閣下需要我們拖住敵人,我們可以付出犧牲。”三上悠人站上指揮席,看着戰術電腦,口中冷冷地道:“可是,如果我們的犧牲卻起了相反的效果呢?”
“相反的效果?”烏里揚諾夫一下子有些發懵。
他怔怔地站在旁邊,看着三上悠人,不明白拖住華夏援軍怎麼可能起反效果。
“將軍!敵集團艦隊發動進攻,中路突破!”戰鬥官的叫聲,在指揮大廳裡響起。
三上悠人和烏里揚諾夫同時擡頭向天網中央屏幕看去。
只看見雷達上,無數紅色小點如同一羣密密麻麻的魚,飛快地遊進了雷達探測範圍。
緊接着,艦隊遭受電子攻擊的警報響徹戰艦。
天網前的官兵們子戰鬥官的吼聲中迅速投入戰鬥,一時間,只聽見各種各樣的吼聲、叫聲、系統警報聲。
片刻之後,雷達的探測範圍,就已經被壓制到了障礙區之外。通訊系統,指揮系統,艦隊的天網協調系統都受到了干擾。就連主炮和副炮的電腦火控系統,也被迫啓動了備用的半人工引導程序。
“人類總是在矛和盾之間掙扎。”三上悠人看着電子攻擊系統和防禦系統同時上下跳躍的警示燈,搖了搖頭:“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到最後不過是同歸於盡罷了。”
他的手指飛快地在戰術電腦上移動點擊。
隨着一道道指令通過天網傳到每一名戰艦艦長的指揮電腦中,只看見海面中,一艘艘巨大雄壯的戰艦,在緩緩地調整艦首。
片刻之後,數以千計的鋼鐵巨獸,已經將艦首主炮對準了同一個方向。
“突破障礙區,常規的戰術有六十五種,戰術組合則超過一千種,非常規的也有十幾種。”三上悠人完成了手裡的工作,忽然轉過頭,饒有興趣地問烏里揚諾夫:“你覺得,黃勝天會使用哪一種?”
正準備繼續之前話題的烏里揚諾夫吞回了口中的話,搖了搖頭:“不知道!”
“我知道!”三上悠人微微一笑。
“是什麼戰術?”烏里揚諾夫看着這個小個子名將,終究難以抑制好奇,問道。
“在正面對決中,最容易猜的就是黃勝天閣下的戰術,這並非我們對他的研究有多深,事實上只是因爲他永遠都會採用當前局勢下傷亡效率最高的一種。”三上悠人道:“所以,我猜他會使用旋轉戰術。”
“啊?日出?”烏里揚諾夫驟然握緊了拳頭。在他眼前的屏幕上,無數北約戰艦,已經在戰鬥官的咆哮聲中發動了齊射。浩大的白光如同一道道流星,彙集在一起,撲向障礙區那一眼看不穿的濃霧。
濃霧中,一支華夏艦隊尖銳的陣型棱角,已經隱約現出身形。
“是的,日出!”三上悠人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我們有機會,欣賞到這個世界上最壯麗的日出!”
……
天空中飄起了牛毛般的細密雨絲。
秦妖站在半山小樓的花園中,凝視着遠方漸被煙雨籠罩的翠綠山巒,聽着廊前落下的滴水打落地面小水窪的輕響,想着當年,黑髮淡然披肩的妹妹秦楚楚一身白色的連衣裙抱着書本舉着同樣雪白的傘,穿過校園林蔭道向自己走來。
那時的秦楚楚不過十九歲,清麗窈窕的身姿,在朦朧細雨中宛若女神。每一個經過她身旁的男學生,都會情不自禁地快步超過她,然後回頭看上一樣。甚至有迎面而來的,就那麼目不轉睛地看着這戴着一個藍色碎花髮箍的女孩,知道擦身而過之後,頭扭得不能再扭,然後在街沿一腳踏空。
此刻回首,一切似乎都還如同昨日一般。
似乎妹妹並沒有離去,似乎她還是會從這被風吹亂的雨絲中走來,走到自己的身旁,挽住自己的胳膊,表面青春乖巧地淡淡笑着,眉眼卻在顧盼間,不動神色地風情一一灑向在場的每一個男生,讓所有人眼睛發光的同時在自己耳邊低聲譏笑這一羣不自量力的癩蛤蟆。
這是她骨子裡的高傲,她不屬於這個世界,她一直認爲女人要美,就要美得讓人炫目,美得囂張。
她視世間的一切爲玩物,視除了自己哥哥外的所有男人爲豬狗。
她盡情地在人世間遊戲着,流動着她的眼波,盪漾着她的微笑,用她的美貌和智慧將世間的一切都玩於掌心。
直到他在最後一場遊戲中,因爲動了那個方楚天的家人,而被他用刀子抹過喉頭。
心臟再一次被悲痛的大手給攥緊了,秦妖機械地向前跨了一步,離開了石天彪手中的黑色大傘,走入細雨中。他擺擺手,示意石天彪無需跟上,然後獨自沿着青石小路,走到水面盪漾着萬千漣漪的水池邊。
大理石鋪就的水池邊,只有淺淺的三十釐米深。池水清澈,一羣紅色和黑色的小魚,在水中游走。黑色的魚,像一大團滴落渲染開的仇恨墨汁,而紅色的魚,則像滴入水中的悲傷血液。
只不過和真正鮮血墨汁不一樣的是,這裡的魚,黑的永遠是黑的,而紅的則永遠都是紅的。絕不會如同此刻心頭的恨和悲一樣混雜融合。
細雨涼絲絲的,溼潤了頭髮和肩膀。
秦妖看着水池中的魚兒,一邊忍受着無盡仇恨在身體和心靈中切割出的條條傷口,一邊消化着自己剛剛收到的消息。
消息來自兩個方面:先是法克蘭帝國的墨提斯海域,在那裡天機老人率領的華夏軍艦隊正與班寧艦隊展開連場大戰。
從悍軍悍然北上迎敵,出奇兵偷襲法克蘭首都,到班寧放棄回援全力進攻墨提斯,雙方接連落下的都是強硬的對殺棋路。
以目前的局面來看,還分不清雙方的勝負籌碼。兵力上班寧似乎佔了上風,可悍軍一向以狡猾瘋狂著稱,很難猜測這幫傢伙後面還有什麼後招,說不定奇襲法克蘭首都,就只是一系列陷阱的開頭!
不過……
秦妖的嘴角,勾起一絲森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