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一說蘇斯政變我就感到奇怪。”黃小蕾撇了撇嘴角道:“這麼大的動靜,華夏指揮部這麼可能沒有一點消息?”
“況且,他們既然選擇推翻親北約的派系,那麼朗德即便沒有在事前和華夏商量,至少也應該在事後第一時間聯繫。可是我讓林涵反覆覈查了華夏天網中從蘇斯政變之前一個月到現在的每一條記錄,沒有找到任何聯絡的文件。這也就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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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小蕾蔥白如玉的手指在電子文件夾上敲了敲,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道:“首先,這位朗德先生並不像大家想象那樣是一位強硬的主戰派,對這場戰爭他沒什麼興趣。其次,不管他因爲什麼原因上位,至少他還面臨一些問題。因此,他需要繼續延續北約的通訊管制,從而方便他完成內部整合和權力鞏固。”
“這麼說來,我們在蘇斯聯邦其實有不少潛在的合作者。現在的任務就是選擇其中的一個並與他聯繫上,打聽一下那****的究竟遇見了什麼問題?”段天道笑了起來:“這事情跟老爺子說了嗎?”
“當然。”黃小蕾點頭道:“我在第一時間跟外公聯絡了,他給了我一份蘇斯軍方的名單。”
她說着,從段天道手裡的電子文件夾裡調出了一份名單:“就是這份,你看看這個人。”
“馬克西姆上將,前長弓海域軍區作戰部主任,總參謀長,龍槍海域軍區司令。”段天道飛快地瀏覽着黃小蕾從四位蘇斯將領名單中選出來的一個人,奇怪地問道:“這個人的履歷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啊?”
“他過去在兩國交流期間,是華夏軍高級指揮官培訓班的學生,外公很欣賞他,不過這不是重點”黃小蕾道:“剛剛我讓羅拉妹妹看了名單,這個人是羅拉妹妹的學長,也是值得信賴的朋友,曾經在一起共事多年。”
“能聯繫上嗎?”段天道問道。
“羅拉妹妹說,當初她跟隨托爾斯泰上將的時候,馬克西姆上將已經升任龍槍海域軍區司令。現在不知道如何了。”
黃小蕾捋了捋髮梢:“調令是托爾斯泰上將最後親自簽發的。雖然不明白爲什麼朗德成爲軍方的領導者,不過羅拉妹妹相信,這次政變一定有這些人的參與。她說,如果當初馬克西姆上將留在長弓海域的話,他肯定會和托爾斯泰將軍一同赴死,絕無猶豫。”
段天道一時肅然起敬。在這場戰爭中,每一個人都會做出自己的選擇,也總是會展現出兩種極端的品質。
一些人自私自利,爲了榮華富貴不惜出賣國家利益,爲了爭權奪利視公理道德如無物。而另一些人則截然相反。他們將生死置之度外,更遑論個人利益榮辱。他們在戰場上前仆後繼英勇作戰,就只爲捍衛領土,尊嚴和自由。
“派隱形電子艦。”段天道毫不猶豫地道:“讓林涵想辦法聯繫上馬克西姆上將,弄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嗯。”黃小蕾點了點頭道:“另外,羅拉妹妹已經給朗德回信。要求他率領艦隊跟隨華夏主力艦隊一同進入華夏,不出所料,朗德拒絕了。他再三要求羅拉妹妹先回蘇斯,他會在長弓海域通往首都的銀象出海口等候。”
“哦?”段天道扭頭看向海域屏幕,眉頭深鎖。
從華夏啓程的話,需要從‘百慕大’穿過公共海域抵達‘長弓’海域,然後進入‘銀象’海域後再經過一個公共海域,才能抵達蘇斯聯邦首都‘寶石’海域。
朗德爲什麼不到‘長弓’,也不在‘寶石’海域等候阿芙羅拉,卻選擇中途的銀象海域?
段天道微微挑了挑眉毛。
3月,切爾達艦隊抵達法克蘭帝國。
通過北約媒體近乎於狂熱的追逐報道,人們發現切爾達艦隊在抵達法克蘭‘普羅米修斯’海域後並沒有停下休整,而是一刻不停地穿過‘普羅米修斯’通往‘赫拉’海域的出海口,向‘墨提斯’海域駛去。
在這些延遲了大概兩到三天時間的媒體鏡頭中,成千上萬的北約戰艦,如同一隻只體型龐大的鋼鐵巨鯨,結伴而遊。
體型最大的航母被造型雄壯裝甲堅固的戰列艦簇擁在中央。主陣外側,則是密密麻麻數不清的重型巡洋艦和高速驅逐艦。它們一波一波地在航道盡頭浮現,然後以相同的速度和整齊的隊列駛過移民島嶼。
壯觀的畫面,被架設在城市夜色大樓上的攝影機捕捉並傳向北約各國,引發了北約民衆的齊聲歡呼。這是北約強大武力的展現,是絕世名將切爾達所率領的艦隊。
人們懷疑,在如此強大的軍事力量面前誰可堪一擊。
隨之而來的戰局演變,似乎也證明了這一觀點。
三月六日,切爾達艦隊前鋒進入墨提斯海域,旋即向A8海域進發。
原本停留在A8海域的悍軍艦隊在北約強大銳利的兵鋒面前選擇了退避。他們沒開一槍一炮甚至沒有跟北約艦隊打上一個照面,就放棄了前期戰役中好不容易纔控制住的A8海域,撤出了地理條件易守難攻的天涯走廊。
兵不血刃拿下天涯走廊的北約艦隊似乎早已經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他們一路南下,沒有絲毫的停留,也沒有行進中的戰鬥戒備,甚至連隊形都沒有變化,就這麼浩浩蕩蕩地繼續前進,直接撲向A7出海口。
各國情報部密切地關注着東南的局勢變幻,猜測着悍軍的戰術。對於這支屢屢依靠其先進技術和嫺熟的偷襲手段獲取勝利的軍隊,大家都有一種莫名的期待。
可誰也沒想到,當北約艦隊進入A7海域時,悍軍再次不戰而逃。同樣在接觸距離之外,同樣是非戰術性撤退。沒有襲擊,沒有陷阱,也沒有任何戰鬥的意圖。而是一種近乎於屈辱的逃亡。
一次,兩次,三次從A8海域到A3海域,逃到後來,就連北約的民衆都希望悍軍能夠轉身迎戰,更別提已經沮喪到極點的華夏民衆了。
看着一份接一份傳回來的戰報,華夏社會一片譁然。譏諷,嘲笑,謾罵,鄙夷,人們毫無顧忌地宣泄着自己的各種情緒。這些聲音,相較於之前黃勝天南下的時候,甚至更大,言辭也更尖銳。
人類世界在喧囂動盪,狂熱而混亂。蘇斯國防軍龍槍軍區司令部會議室裡,卻是一派閒暇氣氛。
這是龍槍軍區軍事例會會後的閒暇時間,一些軍官在閒聊,一些軍官圍在電子海域圖前討論,一些在看手中的文件,還有一些則圍在司令馬克西姆上將身邊。
一位軍官隨口提起現在華夏的局勢,坐在會議桌首位的馬克西姆上將,點燃了手中古拙的檀木菸斗,說道:“華夏人有一種極其矛盾的心理。我敢肯定,現在的華夏南下艦隊之中,也會出現同樣的問題。”
哦?
聽到馬克西姆聲音的軍官們,都好奇地互視一眼,同時把注意力集中在他們的長官身上。
馬克西姆上將今年四十九歲,身材精悍器宇軒昂。即便只是正襟危坐,也自有一股威風氣勢。他說着話,聲如洪鐘,兩條烏黑的濃眉低壓,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大手不時做出有力的手勢,以加強語氣。
“對華夏民衆來說,這三十年來,整個華夏都是黃勝天獨立支撐起來的。他們視他如神頂禮膜拜敬畏有加,認爲有他的存在,華夏永遠都不可能失敗。可是在這場戰爭中,他們寄予重望的黃勝天不但一言不發毫無作爲,反而在華夏最危急的時刻將好不容易湊起來的唯一一支華夏軍艦隊拉到了東南海域並拒絕回援。”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會議室裡異常清晰:“他們恨黃勝天,卻無法改變多年來的信任和崇敬。他們一方面咒罵,另一方面卻期待看到親自出手的軍神能夠在東南取得一場偉大的勝利。由此可以想見,當悍軍一再不戰而退,將原本已經擴展出去的防線以如此屈辱的方式拱手相讓,重新壓縮到A3海域時,華夏民衆有多麼的失望。”
“在大家看來,這原本就是一場毫無希望的戰爭。黃勝天的南下戰略從頭到尾都充滿了糊塗的味道。而悍軍的表現正好證明了這一論斷憤懣的情緒,經過這種失望的催化,再加上某些有心人的推波助瀾,罵聲一片也就不足爲奇了。”
馬克西姆幾句話,就將華夏民衆的心態分析得細緻入微,辦公室裡一片唏噓。
沉默中,剛纔提起這個話題的那位年輕軍官問道:“長官,您剛纔說在南下聯軍的內部也有同樣的問題?”
所有人都看向馬克西姆,露出恭敬聆聽的神色。就連在會議室遠端角落裡聊天的一些軍官也走了回來,圍在馬克西姆身旁。
在龍槍軍區,馬克西姆的威望之高無人能及。這歸結於他本身的能力和人格魅力。只要接觸他的人,都能從這位身高一米九零的漢子身上,感受到毫不做作的坦蕩,英勇,正直和公正。
這是和托爾斯泰上將一脈相承的品質,讓人着迷。
聽到部下的問題,馬克西姆抽着菸斗,一雙銳利的眼睛在煙霧中半眯了起來:“跟華夏接觸了這麼多年,我對他們太瞭解了。打順風仗,他們個頂個都是好手。可是這種苦仗惡仗……”
他將菸斗在菸灰缸裡輕輕磕了磕,又塞進嘴裡:“以目前華夏的局勢來看,跟隨黃勝天閣下繼續南下的前途的確不怎麼光明。國內的聲音,華夏軍指揮部的一系列變化,特里藍如山海域局勢的危急都明明白白地擺在眼前。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不是華夏無法動搖黃勝天閣下的地位,他們必須要服從黃勝天閣下的命令,恐怕有三分之一的人已經選擇返航了。”
“說起來,這也不能怪他們。身爲指揮官,他們必須要爲自己的部下負責。”馬克西姆環顧四周:“如果換做我的話,我也會有同樣的顧慮。而且,這種思想包袱會隨着距離特里藍如山海域越遠,變得越大。”
“司令,你不是說能跟隨軍神閣下打一仗,死都甘心了嗎?”一位坐在馬克西姆左首次席的矮壯中將笑着道。
“我要是不管你們,我顧慮個屁。”馬克西姆眼睛一瞪,引來一陣笑聲。
笑聲過後,馬克西姆叼着菸斗,接着道:“悍軍之前奇襲百慕大,殲滅謝爾頓,打得很漂亮。還有打班寧的那一仗,也很漂亮。尤其是進攻法克蘭首都的艦隊最後直接從主航道殺回墨提斯海域,和主力做時間差陷阱,更是神來之筆。不過,正因爲他們前期打得太漂亮了,反而造成現在的問題。”
軍官們面面相覷,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