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樣的一個天然陣地,如果在防禦方兵力充足的情況下,北約聯軍中沒人願意啃這塊硬骨頭。
這在許多對悍軍抱有成見的華夏將領們看來,也是悍軍讓人討厭的原因之一。
當初華夏軍艦隊抵達雙角星走廊的時候,悍軍艦隊一轉身就直接佔據了左翼戰區,然後就不挪窩了。似乎是知道這個地理位置關鍵,又容易防禦的地方,是北約不願意作爲主攻方向,又是華夏軍不敢忽視的。
一旦有什麼危險,聯軍拼了命也得增援上來,協助他們防禦。
這種小心眼的算計讓人鄙夷。
火山第二衛星島,是黃勝天選定的主要防守點。
這顆黑色的小島此刻處的位置在三號島嶼的左側後方,與三號島嶼一左一右一前一後,彷彿兩面盾牌,擋在火山島的前面。迎面而來的北約艦隊,想要突破悍軍的防線,首先就必須拿下這兩顆衛星島嶼所在的區域。
這是一個並不輕鬆的任務。
在海戰中,戰艦之間的戰鬥勝負,取決於誰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佔據攻擊位,誰能更快的擊毀對手。這其中,除了戰艦本身的性能,指揮官的戰術指揮影響勝負以外,地形也是決定勝負的重要因素。
相較於背靠着島嶼的悍軍艦隊來說,北約艦隊缺少高速突進的空間。
就像是一隊騎兵想要衝擊對方的陣營,卻發現對方的身後就是城牆。這就使得他們在貫穿對方的陣型時,必須被迫減速。而失去了速度的騎兵,和一盤菜沒什麼區別。
在海戰中也是如此。
況且悍軍艦隊身後的島嶼,對北約艦隊來說遠不是一面阻擋去路的城牆那麼簡單。
那意味着他們和悍軍交戰的時候,不能進行貫穿突擊,不能全速前進。一旦糾纏在一起,他們的戰艦花在弧線轉向的時間會更多,選擇的空間會更小,進入攻擊位置也會更慢。
因此,雖然知道切爾達在左翼投入了六十支a級艦隊,可段天道一點都不擔心。
悍軍的強大並不僅僅體現在偷襲上。
十一支悍軍艦隊,十艘末世級航母,再加上魅影艦隊和華夏艦隊,會給讓任何一個輕視悍軍的人一個教訓。
天網屏幕上,悍軍艦隊的前鋒已經繞過了二號島嶼。從左側繞過的,是由費文中將指揮的悍軍第四,第五艦隊。從右側繞過去的,是由張鵬程指揮的華夏第十二集團艦隊。
不過讓段天道感到驚訝的是,突在最前面的卻不是悍軍的主力艦隊。
而是曾鑫的魅影第一集團艦隊。
難道?
“悍軍的那些特定戰術我不如你瞭解。”黃勝天開口道:“你沒上過軍校,和其他人比起來,你這位排名第十六的名將有點名不副實。我今天教你的不是什麼奇妙的戰術,而是最基礎的常規戰術。不過……”
他說着微微一笑,笑容中是無盡的自負和驕傲。
“這是屬於軍神黃勝天的常規戰術。”
屏幕上雙方艦隊的驅巡戰艦在第一輪交火之後,距離已經越來越近。戰列艦主陣,也進入了射程。
黃勝天打開了指揮系統的指揮頻道,拿起通訊器,蒼白的臉上是一抹病態的嫣紅。
“第一階段,迎敵!”
段天道老老實實地坐在黃勝天身旁,豎起耳朵,睜大了眼睛,認真傾聽。
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學生時代。
那時候自己還是一個毫不起眼的男孩,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裡。窗外校園綠樹成蔭。揹着書包的學生和步履從容的老師從林蔭下經過。
夏天的蟬在鳴叫着,紅色的跑道上一條條白色的跑道線線延伸到遠方的宿舍樓。太陽明晃晃的,照在球場的草坪上和樹木的葉片上。有一種火熱的寧靜。
教室裡的環繞音響總是那麼的清晰,沒有一點雜質。講臺上,頭髮花白的老師用教鞭指着黑板,聲音抑揚頓挫。身旁的同學在困頓的午後神態各異,學習差的一臉的無所謂,吊兒郎當,或交頭接耳,或趴在課桌上睡覺。學習好的則全神貫注,臉上的表情近乎於聖潔和虔誠。
那時候的自己,只是一個成績不高不低,沒有讓人眼紅的身世,也沒有出衆外貌的普通男孩。
最大的樂趣就是站在過道上往穿着連衣裙的女孩臉蛋上瞄,再不然就是回家整理自己的雜誌,火燒火燎地扳着手指計算訂購的最新限量版娃娃的到貨時間。
偶爾也會孤獨地站在人羣中,悄悄地看着聚光燈下的王沁。看她和同學們嬉笑,看她的長髮飛揚,看她在燈光迷離歡聲笑語的晚會上,如同精靈一般舞動,征服每一個人。
這些似乎就是自己學生生活中的全部。
平靜而躁動,充滿了青春期的荷爾蒙、遐想、汗水,陽光和憧憬的味道。
那個時候的自己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每天回家學習的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技能,都是殺人的技能;想不到後來自己會成爲世界最頂級的殺手;更想不到在自己想要退出江湖的時候,戰爭會爆發,城市會被摧毀,自己會成爲一名軍人,在硝煙瀰漫炮火紛飛的戰場上爲了那漫不經心的生活拼命。
最想不到的則是今天,自己會坐在華夏軍神黃勝天元帥身旁,上這樣的一堂課。
面前半圓形的銀白色的中央指揮台散發着柔和的金屬光澤。三個巨大的戰術電腦主屏幕,數十個不同顏色不同大小同時也分屬於不同系統終端的小屏幕懸浮於其上。
透過這個指揮台,段天道可以很清楚很直觀地瞭解有關於艦隊的一切信息。
兵力部署、天網電子對抗的態勢、艦隊戰損的比例,乃至每一艘戰艦目前的具體情況,都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段天道知道,這中央指揮台就是棋盤。這些鋼鐵艦隊就是棋盤中的棋子。
黃勝天坐在棋盤的這一面,而切爾達就在棋盤的另一面!
他們是這片海域的神明。
他們的每一個指令,都將決定棋盤中數十上百萬雙方軍人的生死!
這一堂課!
重逾千鈞!
氣氛隨着曾鑫艦隊和北約艦隊距離的接近而變得越來越緊張。
因爲切爾達在左翼戰區投入的兵力遠遠超過其他戰區,也因爲左翼戰區的重要性。因此指揮大廳裡的華夏將領們對左翼戰區給予的關注遠比中路和右翼爲高。
“戰術指揮,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神秘。”似乎是感覺到段天道的緊張,凝視着屏幕的黃勝天回過頭來對段天道說。
“無論你是想擊破敵人,還是想阻擋敵人,你需要做的,只不過是根據戰場局勢選擇相應的陣型和戰術而已。這些陣型戰術,軍事教科書上都有。都是經過了千百年來的戰爭錘鍊的經典之作,掌握它不困難。困難的是運用……”
“陣而後戰,兵法之常,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段天道立刻迴應道。
“對……”黃勝天讚許地點了點頭,說道:“海上作戰說難難,說簡單也簡單。”
“一艘戰艦,哪怕是一艘最基本的護衛艦跟一個士兵或一輛機甲比起來也要珍貴成千上萬倍。因此沒有哪一個國家能夠在海中投入像地面那樣不計其數的作戰單位。數量少,再加上艦隊的戰鬥頻率、持續時間遠比地面戰鬥更長更多,因此艦隊之間的戰鬥是可控的。你無法操控一名士兵躲閃子彈,規定他的射擊目標和奔跑路線。可是,你卻可以控制一艘戰艦,一支艦隊在戰鬥中的幾乎所有細節。包括航行路線,轉向角度和齊射時間……”
黃勝天說到這裡微微休息了一下,緩緩道:“因此,海戰也被稱爲細節的戰鬥,指揮官需要將指揮深入到艦隊和戰艦的每一個細節中……”
段天道認真的聽着。
雖然黃勝天說的這些,對於一個哪怕是資質最普通的軍校指揮系學員來說都是最基礎的知識,可是對段天道來說,卻是全新的。這些東西無論是隻做戰例分析,只引導他思考的天機老人,還是當初曾經在決勝千里這個指揮遊戲中指點過他一些規範指令的黃小蕾,都從來沒有講過。
“細節的戰鬥……”段天道喃喃地咀嚼着這句話。
黃勝天道:“千百年來,海戰的戰術已經成了一個相對固定的體系。就像冷兵器時代的佈陣。也像是下棋,只要你掌握了定式並深入地研究了這些定式的變化,那麼你就會發現無論你的對手把棋放在什麼位置,都有相應的定式變化可供參考。當然定式不是萬能的,我們不可能掌握所有的定式,更不可能知道由此出現的那無數種變化……”
“不過你的悍軍艦隊,就是一個打破了傳統的例子。”
段天道嘴角一咧,難免有些得意。
“定式是死的,人是活的。雙方對陣比的是誰能更靈活地運用戰術破解對方。”黃勝天道:“不過想要靈活運用,你就必須先掌握這些定式……”
指揮屏幕上,曾鑫的魅影第一集團艦隊和敵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段天道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曾鑫麾下的五支雙頭鷹a級艦隊,排列的都是標準的三角突擊陣型。他們的戰列艦主陣位於後方,平行列隊。驅巡集羣則以更小的三角突擊編隊,在前方組成了一個大三角。
五支a級艦隊就像是五架戰機在陽光下投向起伏不平的地面的陰影,貼着二號島嶼,迎向敵人。
“我現在教你的,是迎敵。這是我對艦隊作戰的第一階段所有戰術的總稱……”
黃勝天一邊緊緊地盯着屏幕,目光隨着戰艦的移動而移動。另一邊卻爭分奪秒地給段天道上課。不過,即便局勢看起來再緊張,他的聲音也緩慢而清晰,似乎想把每一個字都印入段天道的腦海。
“無論是偷襲也好,正面對陣也罷,艦隊在遭遇的時候都會盡力壓制對方的火力,搶佔攻擊位置,保持陣型。從而爲接下來的戰鬥打下基礎。”
“歷史上有不少戰例都是一方艦隊在開始過程中被敵人壓制,從而在後面的戰鬥中漸漸落於下風並最終輸掉戰役的。因此如何在戰鬥的初期壓制或者避免被敵人壓制,就是一名指揮官必須鑽研掌握的學問……”
說話間,屏幕上的雙方艦隊,距離已經不到三海里了。
透過遠視儀,段天道能清楚地看見迎面而來的北約艦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