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年輕好啊,精力充沛,什麼時候都有風流的興致。”
中將身旁,一位五十多歲的上將,笑環顧身旁的同伴道:“早聽說麥克是咱們北約青年將領中的情聖,一雙眼睛能迷倒任何一個從他面前經過的女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剛纔那位,論品相也是上上之選了。打從這裡過,餘光就沒離開過麥克。”
“哈哈哈哈。”衆人都是一陣大笑。
“這是一個值得慶賀的日子,不是麼?”青年中將麥克瀟灑地聳了聳肩膀笑着道:“如果在回房間的時候,能夠看見一個洗了澡香噴噴的女人和一支香檳,我會覺得更有徵服的成就感!”
青年中將的話再度引發一陣笑聲,氣氛輕鬆而愉悅。
“的確值得慶賀。”旁邊一個身材臃腫,帶着一副無框眼鏡的將軍笑着道:“真是做夢也沒想到,一代軍神黃勝天,就這樣敗在切爾達將軍的手下。看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傳說多少是有些誇張的。三十年來,黃勝天的名字被無限誇大,成了華夏的護身符。到今天,這張符不靈了!”
眼鏡將軍的這番話,正撓中了北約將軍們心頭的癢處。一時間衆人紛紛附和。
“論戰績,黃勝天也就是三十年前那一戰拿得出手!就算當日他還算名副其實的第一名將,時至今日,也是廉頗老矣。長江一浪推一浪,誰能永遠不敗?”麥克道。
“若是他還和戰爭初期一樣藏拙,或許能全了他生前身後的名聲!可惜被吹捧了三十年,再冷靜的人也會難免腦子發熱,真就以爲自己天下第一!南下迎戰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五十多歲的上將搖着頭,語氣說不出是惋惜還是勝利者的憐憫。
“說句公道話,迎戰階段黃勝天的指揮還是配得上他的排名的。不過別說切爾達將軍在相持階段的指揮獨步天下,幾無抗手。單拼體力精力黃勝天也熬不下來。及時撤退是最明智的選擇。一旦相持超過十個小時,恐怕他立刻就得死在指揮席上!”
衆人正說着話,剛剛追着女人離開的副官匆匆回到麥克身旁,附耳低聲說了兩句。
一看副官的臉色,衆人就明白,恐怕麥克這次是吃癟了。
果然,聽完副官的耳語,麥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不識擡舉!”
“麥克。”眼鏡將軍看了看劃官,問道:“怎麼回事?”
“那女人是穆爾的機要秘書,切爾達剛剛從秘書處調給他的。”麥克被女人的拒絕弄得惱羞成怒,恨聲道:“真是跟什麼人學什麼樣!剛剛跟了穆爾沒兩天,什麼沒學到,倒把他的那臭清高德行學了個十足!早知道她是那傢伙的機要秘書,我會看上她?”
“這種身份地位的女人,對你來說不過是一夜的玩物罷了,還值得你跟她計較?”旁邊一人道。
“我是看不慣那個叫穆爾的傢伙!”麥克冷哼一聲道:“以前不過是我米國一個小小的校官罷了,被切爾達將軍看重,立刻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在參謀三組當參謀,就敢跟上司當面頂撞。現在成了三組組長,更是成天板着臉,看誰都眼睛朝天愛理不理的模樣。狂妄!”
“聽說這個人在原來部隊就不招人喜歡。個性執拗孤僻。”五十多歲的上將淡淡地道:“切爾達將軍用他,不過視角不同罷了。戰鬥指揮和計劃擬定,什麼時候輪得上他?別看他現在受看重,打完這一仗,以他這性格,恐怕還是哪裡來會哪裡去!”
“他蹦不了幾天了。”麥克冷聲道:“黃勝天雙星角一戰敗北,等於被揭了虎皮。現在華夏黔驢技窮,我聯軍卻士氣如虹。能夠擊敗黃勝天,我們就能夠擊敗任何人!從這裡到華夏,整個東南有誰能阻擋我們?等我們拿下中央海域作爲前進基地,陳兵百慕大,一紙命令,就能讓蘇斯率兵來投。”
“到那時候,這位靠猜中悍軍戰術升官的穆爾上校還有什麼作用?大本營參謀部隨便拉一個人出來,也不比他差。”麥克的聲音從牙縫中冷冷地蹦出來,極盡譏諷地道:“難不成,他還想升將軍?”
似乎是聽到了一個最好笑的笑話,衆人都是哈哈大笑。
在北約這種嚴格的種族等級制度下,低等民族的軍官最多能幹到上尉。功勞特別大的才由皇室給一個名譽少校的職位養老。
穆爾雖然不算金字塔最底層的那幾個種族,不過他的出身也並不怎麼體面。能升到上校,已經是切爾達破格提拔的結果了。要升任不但要考察本身的能力素質重家庭背景和貴族身份的將軍,這一輩子他都沒有機會!
在舷窗邊的將軍們冷漠的目光中,穆爾靜靜肅立於指揮席旁邊。
他並不知道此刻正有一幫貴族將領拿自己當做話題。即便知道他也不在乎。這種不友好的目光他見得多了,雖然有時還是會在心底感到憤怒,不過他更多的是學會無視。
他的目光中,只有切爾達!
切爾達半靠在指揮席是扶手上,右手託着下巴,目光看着班寧所在的方向,不過只要仔細看就能發現,這一刻他的神思顯然沒有在這裡。
他就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平視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整個人看起來安靜得如同米國皇家廣場上那一尊豎立千年的雕塑。
沒有喜悅,沒有慶祝,甚至沒有一點激動的意思。
如果不是雙星角一戰時就站在他的身邊,親眼目睹了一切。穆爾完全無法相信這就是那個剛剛纔擊敗了人類最頂尖的軍事家黃勝天,登上了軍人職業生涯頂峰的切爾達!
自雙星角走廊擊敗華夏艦隊之後,切爾達就放棄了指揮,將艦隊的指揮工作交給班寧等戰鬥執勤官。
在這支聯軍當中,戰鬥官總共有六個人。
每一個人都是當代名將。除了班寧以外,還有格林尼斯,帝國名將伊登卡德爾,米國名將沃爾特卡內基,和夜軍統領克勞迪厄斯基恩斯等人。
從名氣上來說,這些人雖然比不上班寧和三上悠人,可是,他們在北約中的地位卻不比班寧和三上悠人低。
每一個人都是北約軍方的中流砥柱,深受切爾達信賴。
除了米國軍方另外一個重臣,被稱爲僅次於切爾達的名將,海陸空三軍副總司令,拜恩雷恩博德此刻在特里藍如山以外,東南海域集中了北約幾乎所有名將,陣容空前強大。
此刻艦隊正在這些戰鬥官的指揮下,追擊華夏艦隊。
而停止了指揮的切爾達就一直這麼靜靜地坐着。
無論是追擊華夏還是擬定的對中央海域的作戰計劃,他都毫不關心,彷彿神遊天外。
“將軍!”阿歷桑德羅上前一步,輕輕叫道。
切爾達已經這樣坐了很長時間了,沒有進餐也沒有睡覺。這種反常現象,讓跟隨他多年的阿歷桑德羅憂心忡忡。
阿歷桑德羅知道多年來,切爾達一直將戰勝黃勝天當做自己人生中最大的目標。
爲了這一天,他隱忍了三十年,也奮鬥了三十年!
當他從一名基層軍官一步步走上軍方第一人寶座的時候,人們只看到皇室對他的信任,只看到他的天才光環和無上榮光,卻很少有人知道,三十年前當老切爾達兵敗卡爾斯頓海域葬送米國數十年國運的時候,整個切爾達家族都成了帝國的罪人。
切爾達也不能例外!
雖然在普通人眼裡他還是那個讓人羨慕的貴族子弟。可是,在貴族圈子裡他沒有朋友,甚至不少親戚都對他避而遠之。
除了冷漠和白眼之外,他只有心頭一直燃燒着的復仇火焰和切爾達莊園大廳正中央,永遠都懸掛着的那幅老切爾達敗於黃勝天之手的戰役態勢圖。
整整三十年來,每一天的咬牙堅持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夠站在黃勝天面前,親手爲父親復仇,拿回屬於切爾達家族的榮耀!
而現在。
他戰勝了黃勝天!
就在不久之前,就在雙星角走廊!
不可一世所向無敵的黃勝天,在他的面前倉皇而逃!
消息已經傳遍了全世界。
華夏人在震駭中如喪考妣惶惶不可終日。
而北約民衆則欣喜若狂,歡呼雀躍。每一個成員國都爆發了盛大的勝利遊行。無論男女老少都走上街頭,盡情慶賀這場偉大的勝利。
是的,切爾達擊敗了黃勝天!
這場持續時間只有幾個小時,雙方損失艦艇加起來也只有幾支集團艦隊的戰役,對整個人類世界的意義都絕不是表面數據看起來這麼簡單!
這場勝利的偉大程度,讓不少國家的帝王宣佈全民大慶三天。他們甚至允許那些居住手邊遠聚居區的低等民族也進入繁華的城市和上等人一同慶祝!
在以前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可是誰也不會想到,當整個北約在驚喜中瘋狂地慶賀時,這場勝利的唯一主角卻靜靜地坐在自己的指揮席上,毫無勝利的喜悅。
相較於三十年刻骨銘心的仇恨和期盼,一切似乎來得太快,也太簡單了!
別說切爾達,就連阿歷桑德羅站在旁邊,也有一種南柯一夢的感覺。彷彿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覺醒來,夢中的一切悲喜痛苦都不過是一個笑話。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切爾達才緩緩地坐直了身子。
“阿歷桑德羅,穆爾,你們說他可能裝病,以此爲我設計下一個陷阱嗎?”切爾達出神地看着舷窗外的海面,自言自語般地問道。
穆爾搖了搖頭,沉默着。
“不會的,將軍!”阿歷桑德羅擔憂地看着切爾達:“以黃勝天的身份和性格,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您勝利了,將軍。您戰勝了他!”
“他沒有輸給我,他輸給了時間!”切爾達搖頭道:“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的指揮風格。從戰役中我可以很清晰的感覺相持階段一開始,他的精力就已經跟不上了。在最後完成了一個左翼的關門戰術,吞掉我兩支c級艦隊之後,他就沒有再對戰鬥進行任何指揮。”
切爾達用手託着頭,凝視着海面,緩緩道:“原本我以爲這是他的一種手段。是想讓我喪失警惕。或者他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下。所以在後面的戰鬥中,我反而更加小心。甚至當華夏艦隊擺出撤退姿態的時候,都在經過反覆試探,確定沒有危險,才全力追擊。”
說着,切爾達彷彿陷入了沉默中,良久,才又接着道。
“正如你所說,他的確不是一個靠裝病這種小伎倆來打仗的指揮官。雖然是敵人,可是相較於那些所謂的朋友,我對這個敵人更多一份尊敬。他的軍事智慧和指揮藝術讓人着迷。即便只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短暫的交鋒,可我現在就能夠確定,那是我人生中最巔峰的指揮。”
他轉過頭看着阿歷桑德羅和穆爾,認真地道:“能夠激勵的你們的不僅僅是朋友,還有敵人。只有和這樣的對手較量,你們才能調動你全身的潛力,全力以赴。”
似乎是想起自己三十年來因爲擊敗黃勝天的執念而走到現在。在給了兩名軍官告誡之後,切爾達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繼續說下去,聲音彷彿遠在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