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柱唯一能遮蔽的角度下,血水之中的段天道在那些四濺的金屬碎片與水泥塊下,根本擡不起頭來,更無法回到上層建築中去。
段天道躺在血水之中,口中不停地碎碎念着他所記起的一切粗話,他很不爽,非常的不爽。
他再牛逼,也只是一個牛逼的人,而不是一臺牛逼的機器。
所謂人力有時而窮,說的可能就是這種時候。
而就是這個時候,讓他特別的不爽!
他甚至隱隱覺得,弄這臺變形車來對付自己的人,似乎隱隱清楚自己的實力,所以把自己的對手從人變成了機器。
憤怒讓段天道的臉色異常蒼白,卻也讓他此時的大腦異常的清醒,腎上腺素的分泌讓他在困境之中,展現了比任何人都要強悍的神經。
雖然憤怒,但理智在清醒的告訴他,只有保持冷靜,纔有生機!
他眯着眼睛,渾身寒冷地翻閱着腦海裡以前關於這個變形汽車的全部資料。
他的記憶力是典型的效率記憶,不重要的事一件都記不得,重要的事一件也不會忘記。
很快,更新前這輛黑色汽車上的所有藍圖,包括車頂的鑽頭,包括車身的材料,甚至包括車身上加載的武裝,旋轉槍管的射擊速度,鏈式彈匣的裝彈量等等等等,一切都在設計中有完備的說明。
黑色汽車出現的第四分鐘,地下停車場便只剩下了段天道一個活人,段天道也不管這些,他只是專注的計算了三秒鐘。
就是在這一瞬間,他已經被震的有些嗡嗡作響的耳膜,捕捉到了一個聲音,那個極細微的聲音,就像是一張紙與另一張紙的磨擦。
那是鏈式彈匣續彈時的三秒停頓!
段天道一直在等待的就是這三秒鐘!他知道自己只有三秒鐘!而他一直在爲這三秒鐘做着準備!
所以當他聽到那個細微聲音的同時,想也未想,腦中一片空白,一直像樹根一樣緊緊蹬着地面的十根腳趾猛然爆發出強大的力量,就像一隻逃亡的野牛般,悍不畏死地向着黑色汽車衝了過去!
三秒的停頓,人類如果不能做到專心致志,根本無法做任何事,除非這個人的神經反應速度和身體實現此速度的能力與衆不同。
恰好,段天道就是這樣一個與衆不同的人,他身體裡的肌肉雙纖維在一瞬間糾結,拉伸,暴發出恐怖的力量,將這力量轉換成爲速度,像一道灰影般從地面微微彈起!
黑色汽車全身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強大的火力攻擊準備讓這具龐大而沉重的鋼鐵身軀都開始微微顫抖。
這是下一輪攻擊的前奏!
段天道知道,只要讓那旋轉槍管換彈完畢,自己就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他的臉色蒼白,而他的身體也開始在某種狂暴力量的刺激下劇烈地顫抖起來。
但他的雙眼卻冷冷地,死死地盯着身前汽車車身下那根坦露在自己眼前的那根合金液壓管上。
自己人死了這麼多,敵人的屍體一具沒見!
段天道自打做普通人開始到現在,還沒有哪一次吃過這麼大的虧!
一股子不甘心,不划算,一股執拗的狠勁兒,迅速佔據了他的全身,而四周那些血泊中的殘軀,更是激發了他本就兇暴的血性!
他死死地盯着黑色汽車下的那根因爲添設裝備太多而不得不暴露在外的液壓管。
已經被狠勁兒和血性狂衝上頭的段天道,在這一刻心動了,心癢了,四肢身體無一處不癢,所以他臉色蒼白,雙瞳明亮至極,像一個瘋子一樣衝了出去,對着黑色汽車上那根液壓管,狠狠地踹了上去!
幸虧在段天道的記憶裡,擁有對這部汽車最完備的說明,雖然在設計之初還不能有實物出現,但反而在生產之前的理念是十分完備的,因爲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想到了。
哪怕是超越現代科技很多年的科技產品,控制系統與結構系統的最關鍵聯動裝置,依然像現代一樣,大都是這種最原始的液壓裝置。
黑色汽車裡至少有七根以上粗細不同,用途不同的液壓管。大部分隱藏在鋼鐵之下,而袒露在外的那根液壓管確實是結構無法隱藏的一根,但即便是這樣一根暴露在外的液壓管,也是由合金一次成形,比人類的大腿還要更粗,堅固到足以抵抗密集火力的打擊,根本就不應該是人力所能破壞的。
段天道體內那股巨大的力量,瞬間通過他體內地無數路徑,全部遞送到自己的大腿上,自己的關節上,自己地腳上……
那隻挾着猛烈呼嘯聲的腳,狠狠地踹在了冰冷而堅固的合金液壓管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腳下的那隻拖鞋在接觸到液壓管的那一剎那,便開始變形,撕裂,在極短的時間內,綻放成無數碎片,就像蝴蝶一樣在段天道的腳畔飛舞掙扎,卻沒有來得及飛走。
那股力量從腳底傳至液壓管上,只見液壓管上地金屬光澤黯淡了一絲,然後微微一顫,隨即吱吱作響的電流聲停止了,車身的動作也停止了,呼嘯旋轉槍管也在沒有新的命令傳送下,隨着慣性的逐漸歇止,慢慢停了下來。
媽滴!
真能行?
段天道沒有來得及高興,因爲這一瞬他覺得自己地腳踢中了一塊鐵板……
不!是踢中了鐵柱!
一股足以令人昏厥地痛苦,從他地腳底傳至踝部,再傳至膝關節,最後傳到了他地大腿根部!
他甚至能感覺到,無數條裂痕從自己地腳趾頭開始伸展,無數地肌肉纖維開始撕裂,腿骨也開始裂開!
段天道直接被反震力震地飛了起來,控制身軀地力量早已被堅固的車身反震成虛無,他地身體像一隻斷線地風箏般頹然飛至空中。
巨大的痛楚還未來得及完全佔據他的腦海,腿骨卻已經全碎,在空中無力垂下,他感覺自己的骨頭全部已經被震散架了,胸腹部開始有一股甜甜的感覺在蘊量。
操他大爺!
果然再強大的人力和機械的威力也是有差距的!
落在水泥地面血泊中的段天道,狠狠摔在地面再從地面彈起,身體無一處不劇痛,然而被血水變的微紅的目光,看着從兇獸變成死物的黑色汽車,忍不住咧開嘴,在硝煙中露出白白的牙齒,快活地笑出聲來,同時右手在身旁半具殘破屍體地身邊,摸到了一把冰冷的槍械。
這種滿足感,使得他甚至故意沒有在第一時間使用體內的那股熱流,而是享受了好一會那渾身破裂的快感,才悠悠的運行熱流,接着享受那暖洋洋的溫暖充滿全身的快感。
安靜的地下停車場間,充滿了焦糊味與血腥味的場間,四周被火力擊成酥皮的水泥牆壁,依然不停簌簌墜落水泥塊與鋼筋碎片,停車場隔斷水泥牆上那無數觸目驚心的渾圓彈洞,正在冒着青煙。
停車場內的燈光早已全部熄滅。因爲爲爆炸和高溫而自動感應的滅火裝置,不停噴吐着水花,就如同是在下雨一般。
對手是個瘋子,也是個謹慎之極的瘋子,絕不會只留這一手準備。
段天道的目中兇光一閃,已經看到水中逼過來的幾名黑色的身影,對方戴着夜視設備,對這種環境的作戰準備的十分充分。
他一聲不響,右手猛地揮起,手中扣着的槍械開始突突響起,豔麗的槍火照明瞭漆黑落雨的空間。
揀到的那把槍械瞬間噴吐出火苗,照亮了槍口前的水霧,泛出了一道豔麗若彩虹的折射光線。他右臂擡的極高,揮動的極快,那道火苗與四周瑰麗的光線折射迅疾散開,就像是一道忽然打開的紅色扇面。
噗噗幾聲悶響,不知道有多少子彈射中了那些武裝分子,又有多少子彈射中了堅硬的水泥牆壁。黑暗之中,只能見到六七名影影綽綽的身影,其中一個黑影悶哼一聲,脖頸一折倒了下去。
段天道想要起身,身體卻忍不住微微一晃。
剛纔那一腳,幾乎用盡了他的氣力,此時連手槍的後座力對此刻的他都是一種巨大的負擔,但因爲控制不住而散射的子彈,居然成功地擊中了一個目標,也算是運氣不錯。
手腕處沉甸甸的感覺與微微酥麻的反衝力,讓他軟綿綿的身體有些不適應。
爲了不暴露自己的目標,段天道舉槍射擊的右臂故意擡的極高,饒是如此,那羣訓練有素的黑影,依然準確地判斷出了他的方位,一陣急促地彈雨響起。尖銳的破空之聲大作,無數水花與水泥碎片被擊起亂飛!
段天道深吸一口氣,勉強起身,奮力衝進停車場的出入門,關上門,靠在門後急促地呼吸,胸膛不停起呼,感覺着右臂上的幾處痛楚,知道自己已經被擊中,右臂上多了一道貫穿傷,子彈射中了他的上臂,鮮血正在流淌。
段天道不再使用那股熱流了,剛纔爲了救香溢和自己,短時間內他已經用了兩次,負擔已至極限,這點小傷就由得他去了。
黑暗中的他雙眼明亮到了一種十分可怕的程度,他大口地呼吸着,不再理會那些黑影能不能聽到。
地下停車場地水還在噴射,血腥味比先前淡了一些,焦糊味道卻是越來越重。
段天道沉默地握着那把槍,門外的黑影也沉默着。
這種沉默而氣氛緊張地對峙並沒有維持多久,那羣殺手肯定沒有太多地時間陪他耗,他們必須趕在警察反應過來之前撤退。
突突突突槍聲再起,無數子彈射擊在那扇沉重地門上,濺起火花與碎屑。如果不是段天道早就躲到了牆壁的一側,只怕早已經被打成了馬蜂窩。
段天道盡可能地像縮着身體,以免自己被那些在通道內四濺地流彈波及,然而那把槍卻被他舉了起來。對準了身旁某個角度。
槍聲初停,一道凌厲地身影便撲了進來,段天道地食指輕摳,子彈噴射而出,直接將那個身影擊倒。
然而他摳動食指之後,才發現自己還是輕敵了,因爲這並不是那羣殺手中的一人,而是一名被剛纔的彈片削去了半截身體的警衛營成員屍首!
媽的,這羣殺手也不是泛泛之輩!
段天道雙瞳緊縮,知道自己又到了生死間地那一刻,本又空空蕩蕩的身體內,不知何時又涌起一股新生力量,他悶哼一聲,一蹬門背,強行在地面上向側方滑動半米。
就在他滑動的時刻,一枝黑洞洞的槍管悄無聲息地從門後探了出來,擊中了他原本所呆的地方,激起一片火花!
險之又險地躲過這拔射擊,段天道微眯的雙眼綻出一道極亮的光芒,手中的槍械再次噴吐出豔麗的火焰!
端着衝鋒槍衝進門來的殺手頓時被籠罩在段天道這蓬彈雨之中,子彈擊中殺手的防彈衣,發出沉悶的響聲,將他直接重重撞在了門上,發出一聲巨響。
段天道槍口微提,直接將此人的頭顱射成了空高墜地的西瓜。
黑洞洞的門洞就像是一張傳說中怪獸的大嘴,似乎要吞進一切的生命。